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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云殇-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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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六王兄还未大婚,父皇也时常回宫。”

“如今,何故来之?”

“儿臣愿长伴父皇左右,住到山中来!”

“朕百年之后,又该如何?”

“但求父皇将此宁静所在赐予儿臣,儿臣愿在此观月色,待晨风。”

“朕若信你这些话,当真是老糊涂了!”

“父皇明鉴,儿臣语出肺腑!”

“若有人生来便不得语,如何倾诉肺腑之言?”

姬洛瑶顿时哑口无言,为之一凛。

这样的反应落到姬子沐眼里,愈发恼怒:“泠然与鲲鹏深信不疑,尚情有可原。你却是宁愿那孩子生下来便死了。三年,你竟狠得下心,甚至不来瞧一眼。”

她无力辩解,也不想辩解,只听凭姬子沐责骂。

“当初是朕糊涂,就不该同你说那四寅之人、生子必贵的话,让你有借口向朕提出,要同这孩子断了干系。朕原是替你周全,怕你母子连心,不忍分离,才瞒着你皇兄,说这孩子生来便夭折了!却不料,你有所察觉,却假装不知!”

姬子沐说得激愤,咳嗽连连,却忽然收声不语。

等咳嗽声弱了,那曹内监才敢上前禀报:“太上皇,瑞王让人将两位皇孙又送过来了。”

姬洛瑶浑身一抖,耳听着一急一缓的脚步声,姬宇晖已跑了过来:“姑姑!你来了!”

姬子沐见她下意识的将脸别向另一侧,气得又是一阵咳嗽,好(shiqiao制作)半天才能言语:“晖官儿,把明官儿牵到你姑姑眼前,让她仔细瞧瞧!”

关于老皇帝之间结缘的陈旧番外

得来惊觉浮生梦

船行半日,就同海上风暴不期而遇,令得兴致勃勃而来的问道之人怅然慨叹。

闻得蓬莱仙山临海的一处崖壁上,有经年累月海浪冲刷出的一壁石花,像极了天然的棋局。后来愈说愈邪乎,甚至风传,谁若能解开那残局,便有机缘会得仙友,求得长生不老之术。

常喜也不知主子将这堆信口雌黄之言信进去多少,这启程的时辰是轩宇槐自己掐算的,说是出门大吉,达成所愿。他讨好的将这出门不顺的罪责揽到自己头上:“主子,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拿拂尘打扫之时,有尘埃落到主子那副龟甲上——求主子降罪。”

“罢了!你既知错,又自请处罚,便免了。”

船临时停靠在一处珊瑚岛,码头旁有简陋的茶棚供人休憩。

“各位客官请了!待这片雨云散了,就可起锚成行。”

常喜选个角落,拿绢子擦净了椅凳,却见轩宇槐站在一块礁石上远眺,船老板正同他说着什么。

“常喜,走!”

“主子?”

“想不到这无名的小岛上竟隐居着高人!朕曾往海蟾观去了数次,你可记得?”

“主子是说道士们口中那位成仙的真人海蟾子?弘道真君?”

轩宇槐兴致极高,朝着岛中炊烟起处前行。“先帝加封他为纯佑帝君,朕观先帝向海蟾子问道的笔记——出尘之人竟有惊世才具,能给为君者指点迷津。”

常喜后来打听才知,此岛便被海上渔民唤作海蟾岛。世人有不明白的事,都往岛上向那白须发的老道请教。无论来者贵贱,老道都一般看待。

主仆二人便在那几间不起眼的房舍住下,每日有道童奉上素食。等了几个晨昏,还不曾见到那传说中的高人。常喜寻了道人打听,才知还有一位海蟾子的忘年交来至岛上,同真人在静室辟谷修行。前十日,还送三顿胡麻汤进去,再十日,不过清晨奉点儿淡茶,这几日,只用递些晨露。

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若非得如此才能换来道骨仙风、不死之身——轩宇槐也非全然不信,他曾在京中随几位修行的道长的辟谷,可到得后来,怎么也撑不住,腹中空时杂念更甚,好在常喜机灵,在他道袍的袖中缝了些肉脯。

白日无聊虚度,又几日,游方借宿的道士也同他们聊得熟了,说起来辟谷的居士。这贼老道也不知凭什么断言,只说,那居士同轩宇槐一样,通身贵气,简直贵不可言。

常喜心中暗斥他信口开河,想这九五至尊之贵,岂是凡夫俗子可同日而语的。

轩宇槐却不计较,他素来在修道人面前摆出虚怀若谷的姿态。“想来道长说的居士才当得起贵不可言四个字,晚生不过是个俗人。”

“大俗即大雅!居士过谦了。居士能侯在此处,想必同贫道存的一样念想。老道我原是往蓬莱仙山去的,可听船家说此岛叫海蟾岛——有这活神仙在此,哪里还去供死陶土?”

“道长是来问长生之术的?”

“居士所为何由?”

他想起出海前茶馆中卖艺人唱的小调:“汉武皇痛失爱妾,为寻李夫人亡魂到得蓬莱仙山,当真得会亡侣——”

道士将信将疑,可又不便驳他,只笑道:“那居士同那位辟谷的居士更神似了!我也是听闻,先前他同夫人曾一起来拜会过海蟾真人。见过的人言,真正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只是那位夫人命中有劫,难有寿数。如此,那居士便在这凶年来此,求真人为其化解。”

轩宇槐且把这话当作笑话听,就如同那汉武帝的故事一样,帝王要成就霸业,怎可有那许多的儿女情长。陈阿娇若非长公主之女,哪里就为后了,金屋藏娇的誓言与千金买来的相如赋,恐怕后者更接近于真实。李夫人不算冤,卫子夫与子同逝又如何?

又过了两日,还未等到真人出关,又有人上了岛上,东赤口音,与先前等候的人会合了。他二人都是那位居士的随从,虽急着有事禀报主人,却不敢造次。

那游方老道竟是个包打听,东拼西凑听来的散碎又同轩宇槐主仆二人唠叨。

说那居士的夫人已然亡故,诞下一女。

这一夜,海风呼啸整晚,轩宇槐起得晚了,出得门外,见一青衫男子正同为白眉道人辞行。道人肩上负着一金蟾,拿拂尘扫在青衫男子面庞,身形老迈,语声却苍劲:“得来惊觉浮生梦,云散虚空体自真。”

“是!弟子明白,这是她命中定数,弟子只当她已位列仙班,脱了尘世俗扰。只是这孩子生于四寅——”

“大道人情远,无为妙本基。世间无爱物,烦恼不相随。自有她一番造化,到她当悟未悟之时,你且问她,前世可是无过,此生当真无憾?”言毕,道人再不多语,青衫男子遂辞行而去。

却不知那游方道士几时站到身后,叹一声:“哎呀呀,了不得!”

“请教!”轩宇槐自然知道那负着金蟾的道人便是海蟾子本尊,可眼随拂尘想再窥仙容,却眼生浑沌,看不真切。果真无有仙缘?可见是修行有愧,他开始抱怨常喜多事,便是那肉脯坏了他的修行。这未脱五谷的俗胎自然没有仙缘。

游方老道诡异的一笑:“曾听先师言道,生于四寅之人,有天庇佑,若是——”

轩宇槐恨天不长眼,竟让他良机错失。

到得有一日,臣下自东赤而返:“陛下画像中人,依臣下看来,当是东赤万安帝姬子沐。”

捽引

《易》明夷——六二:明夷,夷于左股,用拯马壮,吉。

姬洛瑶直有所耳闻,那孩子是寄在三哥姬泉涸名下,姬泉涸妻妾甚多,儿女缘也绵长,多出个孩子不会有人怀疑。且他常居山中,随侍圣驾,他家的孩子由太上皇教导也是寻常。

晖官儿是个多嘴的孩子,也同她起过,明官儿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只对下棋有兴趣。

不会说话又如何,随着姬子沐,谁还能欺辱他不成?即便将来,三哥不是那种有胆量有心机要谋逆的人,那么,吃穿不愁,她实在没必要忧心。

这些话,他只消同自己说一次,便不再去多想,便可安然的任那孩子自生自灭。

只是,如今,避无可避,一双明澈的大眼,将她五味杂陈的心痛映照得分明,竟让她想起同那个男人的既往,用彼此的黑瞳为镜,去勾勒你的容颜。

她想说,她不在乎孩子的喜恶,不在乎这孩子用无视的眼神望着她。三岁的孩子,没有初见陌生人的疏离与畏惧,自然,也不可能去奢求他有晖官儿那样挥洒不尽的热情,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明官儿只是用无所谓的目光打量着她,不带一丝情绪。

好在有晖官儿的喧嚷,否则这样的静谧会令她窒息。

两个孩子向姬子沐、姬洛瑶分别见了礼。

“晖官儿,带明官儿去用晚膳,我同你姑姑有话要说。”

明官儿走得三步,却又回头看着姬洛瑶,直到晖官儿重新来拉,他还是定定的看着洛瑶。

如此的举动连姬子沐都有些诧异,走过去将明官儿抱起:“你认得她?”

洛瑶正站在屋前灯笼下,心中忐忑,她不信,所谓血浓于水会到如斯地步。

孩子挣扎着下来,挑帘进屋,片刻,再出来,手里拿着张绘在绢上的小像,虽不是惟妙惟肖,可相识的人一眼便认得出是姬洛瑶。

姬子沐细瞧了,问:“这是五叔给你的?”

明官儿点点头,走到近前,看了小像,又去看洛瑶,困惑与期待,眼里满是渴望。

洛瑶的眼再对上那童稚的双瞳,竟没有勇气上去承担一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三岁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这孩子为何如此瘦小。父皇吃长素,孩子莫非也是如此?他并非天聋,怎么就不能言语?她身上寒毒一直未尽,想来,还是她害了这无辜的孩子。

孩子哪里知晓她心中的纷乱杂绪,匆匆奔到姬子沐处,指指小像,又指指洛瑶,只盼有人给个答案。

“明官儿,皇祖夜里瞧不清。等明早太阳出来了,皇祖再同明官儿说,可好?”

明官儿不舍的看看洛瑶,姬子沐又道:“她不走的,明官儿心里想什么,自己同她说,好不好?”

明官儿艰涩却乖巧的点点头,姬子沐让曹内监来领走两个孩子。

姬子沐见洛瑶总算动容,倔强的忍着泪,却不再是适才那般冷漠神情。他指指石凳,让她坐下,方娓娓道来。

彼时姬洛瑶临盆时,端王姬泉涸府中一个侍妾恰病死了,便言称其死于难产,带到山里同太上皇作伴儿。

姬子沐原不想拘束这孩子,只望他无病无灾做个闲散宗室,安康一世。

这孩子生来就静,从未大哭大闹过,可到得两岁,仍不开口学语,令人忧心。这才意识到孩子该有同龄的玩伴,因此特意选了爱玩闹的姬宇晖。

然晖官儿却又将外面的世界带给乐明官儿,外面的生活,每个孩子都该有的爹娘——

夜幕低垂,归鸟还巢,紫燕栖于林梢。

姬洛瑶于黑暗中寻找天边,实不知那天边可会有尽头,只明白,逝去的光阴再无法回头,每一个梦都伴着无法淌出的泪滴,在不经意间溜走。

她谬误的人生不断自摆乌龙,再望着缺失的过往慨叹,再费神去弥补遗憾。总是有心情静待日落,却来不及于清晨去守望日出的曙光。

枯坐沉思,父皇开解的话不会过多,由她自己抉择。

“长公主!”

“曹内监,何事?”

“太上皇亲笔!”

展开那张薄薄的纸,两个字,一人之名讳,沈棠。

沈棠,她曾经认为始终恨之入骨的人,却在回到东赤后忽视既往的仇恨。

其实洛儿早知道,从她来到这个时空的起初,沈棠就知道她并非当日先前的姬洛瑶。

紫阳宫再谋面,她明白,沈棠欲化解仇恨。洛儿在揣测,或许,沈棠会说,没有沈棠雪玉 峰的腕上一刀,她的魂魄便入不了姬洛瑶的躯壳。

她脑子里满是手腕上永远无法消褪的伤痕,是姬泠然无辜的南行,是多年的骨肉分离,是她所有付出的努力与承担的悲苦。沈诚之的死,殚精竭虑追求一个死后“忠”的谥号,多么简单的人生,却曾给予她真诚的关怀与温暖。前世的父亲在她脑海中早已模糊,今生,对她而言,沈诚之更像父亲。可沈棠轻易就取了他性命。

意外的,沈棠简短的话便化解了她的戾气。

姬鲲鹏时日无多,命不久矣,为着她们共同爱着的这个男人,还有必要一争高下么?

爱,除了男女情爱,她将最真挚的情感付与这个称之为皇兄的男人。他一直不问缘由的支持她的任何抉择,永远笼罩在洛水寒雾般的面庞,却有最温暖的一颗心。

舍尽一切,她也舍不掉这份情意。

她歉疚的告诉瑑儿,瑑儿却比她更释然。瑑儿心性单纯,儿时的恐惧已消散殆尽。单纯,无论是做沈洛妍,还是如今回复姬洛瑶的身份,她少的便是单纯二字。

瑑儿如何说的?那个简单的人,居然说出不简单的话。仇恨有缘由,却是可以度量的;而爱,不知觉间始于何时何地了,慢慢回味,你也不敢断言几时爱上那个人,你找不到一个足够大的东西来形容爱,也不知道,这份爱会终结于何时。

爱,恨,她直避开不去想。

字如其人,父皇的行草,举世难有出其右者。

父皇的睿智,她同皇兄引章据点,说了三日,都不能说服父皇赞成兴兵。

父皇不过用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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