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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的夜色幻化为暗灰色,天际,有了些许惨淡的蓝色。不用回首,从周身的寒意也能猜到整个行宫还笼罩在林雾中。
日出的景象呼之欲出,却有浮云遮望眼,天阴暗下来。
不是好兆头,好在姬洛瑶无需一个天象来占卜未来。
天光大白,仍不见日头高悬,夹杂着松林气息的风早将发丝吹得凌乱。
她以手指为梳,捋齐发丝,用丝带系成一束。
太多次去选择命运,何不顺其自然,让命运来抉择。
上山容易下山难,每踏出一步,她都小心翼翼,仔细走在没有痕迹的山路上。从崖顶斜坡下来,骤然,投映在身前的影子显得那样分明,是阳光不期而至。她掉转头,不顾强光刺眼,去仰视太阳,万物生机的源泉。灼眼的光芒已让飘浮的云朵失了轮廓。沐浴在阳光中的感觉,原来这样的好,光明,让阴暗无所遁形。
直到身后传来曹内监尖声的话语:“公主殿下,有客至,太上皇命老奴通传殿下。”
她舍不得那样明媚的阳光,此刻有人打搅,才觉得眼睛发酸。“何人?”
“陛下说,是殿下的故人!”
故人?
只听曹内监恭敬的道:“轩公子,殿下在此间!”
洛瑶愣住,却不急于回头,耳听曹内监的布鞋踏着山石远去,有厚底靴子的沉重脚步声,似乎,停在她身后十步外。
那样的脚步声,她不敢相信,会是那个人?
轩亦璃暗示,那个他,还在世。
曾问起皇兄,那频频往来的书信,可是那人,皇兄矢口否认。
她想着,若他还活着,怎么也该来见见,然,几近一年,渺无音讯。
或许,只是亦璃,亦璃昨夜不是留宿山中。在远去的记忆里,已模糊了两个男人的差别。
猛回首,眼前一片昏黑,过久直视强光令她这一刻目不识物。
是亦璃,还是亦琛?
她都不知道心底在期盼什么。
洛瑶先克制着情绪,站定了,闭眼,再睁眼,低头看着那十步之外的男人。当一切变得清晰,为晨露濡湿的靴子,沾着碎草末的青灰色下摆,朝着她慷慨的伸出的手臂,还有令人心安的笑容。
曾几何时,曾有两个站在高处船头光影中的男人,一个刚毅,一个柔美,她瞧不清他们各自的笑容,只能凭着话语间的明争暗斗去揣测。
彼时,有一个男人朝她伸出了手臂,她浑然不知是何人,却也大胆的去握住。
此刻,看清了,她心中有说不清的喜悦与酸楚杂糅一处,跌跌撞撞(shiqiao制作)不瞧脚下路,便往前去。
他依然伫立不行,她才停下,随即释然一笑:“你也有今日?我背对着日光,你哪里就瞧得起我的脸?”
“依你之言,莫非我总是面目晦暗,没被太阳照着了?”
她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达心中的激动,还带着几分犹疑,唯恐这样的相逢是一场阳光下的梦。真切的拥抱,闻着他身上鲜活的气息,带着些海风的味道。
“亦琛,你隐居在海边?你活着,怎么不来见我?我知道那番话令你震撼,可我怎么也不信,你会就这样死掉。你知道么?归程中,闻听你的死讯,你可知我们行到何处?”
“可是紫燕门?我知道,就算做了孤魂野鬼,也会有人在紫燕门收了我的三魂七魄。是么,洛儿?”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任由她如旧时那般撒娇的哭泣。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可曾想过,芷汀、芷沅怎么办?这样没个交代的走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亦琛,我不是做梦吧?你还活着!”
亦琛略带夸张的笑着:“这哪里是那个聪慧过人的沈洛妍?也不是威风凛凛的姬洛瑶啊!”
她破涕为笑:“我以为是我害死了你,我都不敢用牛眼试着寻你的魂魄,只在紫燕门守了四十九日。好了,你还活着,我就良心得安了!”她其实能够理解,他怎么能来东赤,即便离国,他身上流着的还是南炎轩氏的热血,岂能倒戈相向,去与父亲为敌。亦琛,一直都是她心底认定的那个亦琛,弑父杀弟之事,断然狠不下心的亦琛。
“洛儿,你该释然!”
“是皇兄写信要你来的?”
“是!”
她心内忐忑,皇兄做何打算,亦琛选在此刻,来意如何。“你知道他来了?”
“是!”
“你猜到你父皇的打算?”
“是!”
他答得简练,她心中却更为焦急。已是一团乱麻,若皇兄再撺掇亦琛掺和进来,岂不更复杂。
“他不顾念手足情,此刻见了——”
“洛儿,你可知我此行所为何来?”
皇兄曾说,于姬洛瑶的婚事,他自有合适的人选。想必,说的便是亦琛。
“洛儿,我希望你能够释然。我不曾死于亦璃之手——你可明白我要说的?”
洛瑶松开怀抱,诧异的望着亦琛,平和得如秋水的双眸不带半分戾气,唯有拳拳关切情意。
“你父皇问我,可是被你皇兄支使着来求亲的。我道,若心知,能许你一个圆满,早就来了。既然给不了,岂可起贪念。”
“我只想伴着我父皇长居山中,不再问世事。”
“那心中可还存着世事?”
“亦琛之言似乎都有玄机,像庙里和尚的话。”
“大和尚说我心中存着世事,还脱不了尘世。”
“那我问你,什么是圆满?”
“真如自性便是圆满,洛儿清晨在此处静思,可悟到了什么?”
真如自性?若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哪里还谈什么真如,说什么自性?
他似乎知道她的疑问,睿智一笑,用他温暖的手包裹着柔荑:“洛儿,我便是看清了许多,才明白,是我苛求命运太多,命运并未舍弃我。可真的有一日要我取舍,我却做不了决断。”他凝神注视着她,吻在那眉心处,淡淡含笑,“闲闷时,可往东海边儿无相寺,我在那里帮大和尚拾掇海菜。”终于是他松开手,似无眷念,转身即走。
洛瑶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他略微停步,她却是明白的,留不住他。他洞悉着她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内心,她又怎么留得住他。
亦琛无声而去,就像不曾来过一般,令得洛瑶再去瞧那悬于高空的红日,日光的温暖犹如亦琛留在手心的温暖,一直熨帖至心。
直至又有微墨的云彩挡住光芒,洛瑶才收拾心绪,往后山而去。
早有个人儿巴巴地在山路尽头等着她,那双企盼的眼,将她漫不经心守候日出的淡定比了下去。
“明官儿,你是等我?”
孩子急切的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叠好的丝绢,轻轻的展开了,指指小像,又指指洛瑶。
“画中是谁?明官儿说出来,好不好?”
明官儿着急的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喉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他心底着急,想来于日头下等了许久,此刻更是急出一头汗来。
“好了,好了,明官儿,别急!”洛瑶为他拭去汗滴,“我来问,你听明白了,点头、摇头便是。”
明官儿点点头。
洛瑶将他抱到阴凉处坐下,才问:“这是明官儿的娘亲,是不是?”
点头。
“他们说明官儿的娘亲已经不在了,对不对?”
明官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来竟说法不一,难怪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完全领悟生死的含义,哪里知道什么在不在。
“明官儿是想有自己的娘亲?”
明官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他到处看看,寻根枝桠,在地上写个晖字。
“晖官儿,哥哥,是不是?”
他点点头,会写的字便写,不会的只能比划,哥哥说,病了,娘亲会守在身边,小时候是娘亲用小勺喂饭吃,娘亲会在爹爹发火时,护着哥哥——
她克制着,不流露出悲伤的情绪,原来,她的孩子,有的不过是如此简单的渴求。将瘦小的人儿搂在怀中,用最温柔的语调同他承诺:“哥哥是逗明官儿玩儿的,不是因为你不乖,所以没有娘亲。我就是明官儿的娘亲,是因为明官儿太乖了,娘亲舍不得走了,今后会一直陪着明官儿的。”
明官儿将信将疑,更多的是欢喜,他瞪着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反复问着洛瑶。
“娘亲答应明官儿,再也不离开你了!”
孩子伏在她怀中,竟不似她那般纵情哭泣,只是乖乖的,用幼小的双臂紧紧抱着她。或许这是他全身的力量,对她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力道,却足以撼动心灵,让她在这一刻觉得,再没有什么,比孩子的拥抱来得重要。
朗湛(番外见作者专栏)
《易》乾——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小孩子的问题总是接踵而至,没有间断。明官儿尚且维持着喜悦,晖官儿就好奇的问三问四,姑姑又不是父王的老婆,怎么会是弟弟的娘亲。
明官儿不在乎这些混乱,皇祖也说这是他的娘亲,曹内监也这样说,那肯定没错了。
姬鲲鹏也在,晖官儿同明官儿讲解,这是七叔,但是七叔做了皇帝,不能叫皇上七叔,得称之为皇伯父。晖官儿又道,每次说错,姬泉涸都要骂他是猪脑子。
洛瑶耐心的同明官儿道:“哥哥称呼皇伯父,可陛下是娘亲的兄长,因此陛下是明官儿的皇舅父。晖哥哥的爹爹是你三舅父,五叔,得称为五舅父。他们都是娘亲的兄长,还有几位舅父是明官儿没见过的,等见到的时候,娘亲再慢慢同你说,好不好?”
无论洛瑶说什么,明官儿都是满足的笑着,乖巧的点头答应。
待午膳用过,哄了明官儿午睡,孩子有些不放心的抓着洛瑶的手不肯放。好言安慰他许久,才安心的闭上眼。
姬洛瑶跪到姬子沐面前:“父皇,儿臣知错了。谢父皇为明官儿所费的心思,今后,儿臣会好好抚育他的。”又向姬鲲鹏施礼道,“臣妹有子足矣,请皇兄不必再为臣妹的婚事忧心。”
姬鲲鹏扶她起身,想劝慰几句,姬子沐道:“这些事让她自己思虑,待她想通透了,也不用人来劝了。倒是你二人先前一心要兴兵南下,如今,又是何打算?”
洛瑶抢先道:“父皇若为着明官儿的身世,便觉着不可与南炎为(shiqiao制作)敌,那便是因私废公。父皇如今在山中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却不允皇兄一展抱负么?父皇年轻时,不也有黄沙百战穿金甲的豪情么?父皇对姜家圣训,好男儿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那你就没听过别的?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年年战骨埋关外,空见葡萄入汉家。”
姬鲲鹏示意洛瑶莫再强辩,只和颜悦色的同父亲道:“父皇,好比明官儿,是何人之故,令他父子分离、不得相认?轩亦琛胸怀壮志,却忽然舍弃一切,甚至意欲遁入空门?起因皆是为着轩宇槐的野心。”
“那尔等同那轩宇槐又有何分别?早知道你们如此醉心纷争,还不如我当日将明官儿早些交给轩宇槐,让他得了天道贵人,与你们一争高下呢!反正朕百年之后,也看顾不了他,被你们教得横征暴敛,还不如送还回去的好。”
“父皇,要争的不是高下,儿臣要的也不是天下,儿臣与小妹也并非为着征战而出兵。三分天下,或许东赤可固守一隅,安宁度日。可如今形势,北漠蠢蠢欲动,每每年景不佳,就骑兵来袭。南炎,但凡轩宇槐在一日,这仗,是迟早的事。既然战事不可避,长痛,抑或短痛?唯有三国一统,天下方能长治久安,百姓也才得以享仁政、守太平。”
姬鲲鹏侃侃而谈,姬子沐一时却难以信服。
“父皇,小妹当日将金蟾岛掌故说与轩亦琛,是忧心他回到国中,为他父皇所害。谁料想,他军中的监军便是轩宇槐的近身内侍,逼问之下,方知一切一切,尽在轩宇槐算计中。他为立幼子轩亦璃,效勾弋故事,先弑其母。彼时,皆为孩童,哪里分得出贤德,不过是为着岛上道士那句胡诌,轩亦璃属鼠。”
“皇兄,可是真的?我只道——”罪名或通奸,或谋害皇嗣,可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的是一个莫须有的谬论。
姬子沐长叹一声:“甲申年,朕悔婚便是这缘故。因此朕也是力阻洛瑶入南炎。”
“这些话,想必轩亦琛不会再同轩亦璃说起,何苦多一个人解不开心结,远走他乡。谁能承受,命运中的劫难,不过是父亲玩弄的权术,布下的迷阵。”姬鲲鹏郑重其事的拉着洛瑶一同跪下,“儿臣叩谢父皇言传身教,也请父皇放心,儿臣兄弟几人谨记父皇教诲,断不会效法轩宇槐为人。”
已是傍晚时分,陪着两个孩童玩耍,时光如梭。
姬鲲鹏见洛瑶有些心绪不宁,劝慰道:“当日的亦琛都不会对轩亦璃如何,更何况如今一切皆已释怀的亦琛呢?”亦琛离去之时,正遇着亦璃自前山而来,真不知这曾经视同仇敌的两兄弟会说些什么。
她知他要回紫阳宫:“我想陪这一老一少住在山里。”
“我命人将你的东西都收拾了送过来。可要拨两个人来伺候?”
“父皇喜静,人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