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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但是到底有点问不出口。
余元卜将杯子放回桌上,反问她:“你是说完事儿后,还是完事儿前?”
纪启顺听她这么说就一愣,随即顺着问道:“我……最后的两丸丹药,炼化成功了吗?”
余元卜看了她一好会儿才出声道:“如果没成功,你觉得你还能坐这儿和我说话?”
纪启顺笑笑:“这不是记不清吗,总得问问才能放心。”
余元卜眼神从她身上挪开,透过窗纱看向外头高远的天空:“你自然记不清楚,最后两丸丹药是你二师姐亲手给你喂下去的。”听了这话,纪启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炼化第一炉丹药,你花了足十八天。现在是第二十二天,你睡了四天了。”余元卜将手笼进袖中,转过身慢慢走出屋,清淡的声音也随着脚步慢慢远去,“从下一炉开始,我亲自为你护法,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再来找我。”
纪启顺又坐着发了一会儿楞,然后重重的倒在了床上。她抬手狠狠揉了揉脑袋,余元卜的声音一个劲的在她的脑袋里撞来撞去,回响悠长。她瞪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慢慢消失了,但是脑袋里好像还是嗡嗡的。
她用手把自己撑着坐起来,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然后烦人的嗡嗡声梗闹腾了。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有泡水似的,晃起来居然还带响。特别不耐烦的用手敲了敲脑袋,然后她一愣——好奇怪。
好奇怪,好像……没有感觉。
她愣愣的把手伸到眼前,特别呆滞的看了好一会儿后,又慢慢地用自己的手戳了戳自己的脑门——没感觉,无论是指尖还是被戳到的皮肤,都没有感觉。只能隐约感觉到阻力,感受不到温度、质地、软硬。
就好像……手不是自己的一样。
纪启顺觉得脑袋嗡得更厉害了,她深吸一口气,使劲咬了咬嘴唇——也是钝钝的,没有感觉。她抬起手摸了摸嘴唇,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手指上都是血。
她看着手上的血,生平第一次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娘,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这次她没有发呆,因为她又觉得渴了。于是便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下来,想要去喝那剩下来的半杯凉白开。结果下地的时候,差点因为没控制好力道而直接跪地上了。她扶着床柱缓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一块儿大木头一样。
缓缓悠悠、跌跌撞撞的走到桌边上做下来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边伸手拿杯,子一边挺忧愁的想——那些小孩儿学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也这种感觉?因为想着之前可能是力气用小了,结果把杯子摔了。所以这次她吸取教训,特地力气用的大了一点。
然后杯子就碎了,她抽着眼角看手上的口子——血肉模糊的,伤口里还有碎瓷渣子,看着就想吸冷气。但是,实际上她没有任何感觉。
纪启顺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把伤口里的碎渣挑出来,又随便找了个看起来干净的手帕什么的,把伤口裹起来了。做完这些,她就觉得上下眼皮都快黏一起了。于是又跌跌撞撞的躺回床上,中间还一不小心在床柱上撞了上去。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估计床柱比她疼。
她咂咂嘴在床上翻了个身,一边打哈欠,一边想过几天得去找李乐山问问,她这都炼得什么丹。后面还有小半句“把人都吃傻了快”还没从心里冒出来,她就睡着了。
第二天她一醒过来,就在床边看到李乐山了。她还迷迷瞪瞪想了好一会儿,打了三个大哈欠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她赶紧咕噜一下坐起来,叫了声:“李师姐?”然后这一声叫就“哐叽”一下撞进她脑袋里——挺空灵、带回音、嗡嗡的。
李乐山笑了一下:“听余前辈说你不太舒服,就来看看。”
纪启顺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晃脑袋的动作,因为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所以她说话声音挺大的:“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感觉身体不太对劲。”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再一大,那样子就像质问似的。
李乐山倒也没生气,挺温和的问了句:“具体哪里不对劲呢?”
“没感觉。”静了一会儿,纪启顺看着对方茫然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刚句话有点像找茬,于是赶紧补充着解释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身体没有感觉了。”
李乐山慢慢皱起眉:“没有感觉?具体是指什么?”
纪启顺想了一会儿,把手昨天伤到的手伸出来给她看:“拿杯子的时候力气用大了,杯子碎在手里,但是不痛。”
李乐山愣了愣:“一点感觉都没有?”
“恩,”纪启顺平静的点了点头,“拿东西什么的也没感觉。”
李乐山眉头皱了一会儿又松开了:“以前那几个人倒没有这样过,不过你这样也不算很严重,第一个吃七转七还赤髓丹的人还要严重点。”
纪启顺扬扬眉,顺口问道:“怎么说?”
李乐山笑了笑:“他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看不到也听不到了,而且动不了,不能说话。我们碰他,他有感觉,但是什么也干不了。然后,他疯了。”
纪启顺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点头道:“那我是比他好点。”
李乐山又问道:“除了这个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不对吗?”
她组织了一下措辞,道:“就是脑子里嗡嗡的,走路有点飘。”
李乐山“嗯”了一声:“这个挺正常的,你这几天多活动活动。感觉差不多能适应了,就可以考虑吃第二炉丹药了。”一边说着她一边站了起来。
纪启顺笑了笑:“师姐要走了吗?”
李乐山点了点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你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我虽然没有吃过赤髓丹,但是所有吃过的人,都不太好。就算是那个熬到第七炉的人,也……也不太好。谁也不知道,中间会出什么状况、丹药会给你留下什么奇怪的后遗症。虽然这炉丹药我自认为已经很完美,但是赤髓丹这种丹药,真的很邪门。”
纪启顺知道对方其实是没有义务这样提醒自己的,所以她挺诚恳的微笑道:“谢谢师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嗯,这几天先好好休息吧。”
李乐山点了点头,阖上门离开了。
和李乐山见过这一面后,她就开始每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瞎转悠,时不时还摘几片叶子编个草蚱蜢什么的。转到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她已经能编出一个很整齐精巧的草蚱蜢了,她知道自己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她回屋揣上第二瓶丹药,往余元卜的摇光殿去了。也是巧了,她才走到门口,就看到董妙卿从门口出来。两个人在白玉阶上迎面碰上,纪启顺还挺诧异的,她以为董妙卿出去了或者有什么急事儿呢,不然余元卜干嘛浪费时间给她护法啊。
董妙卿的面部表情挺复杂,她有点不太自然的招呼了句:“来了啊?”纪启顺点了点头,心觉对方好像不太对劲。
“那什么……”董妙卿罕见的露出了迟疑的表情,这就让纪启顺很惊讶了,她以前接触到的董妙卿一直都挺干练的,有一种奇怪的利落爽快。说话也是又急又快的,今天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她倒是头次见到。
犹豫了半息,董妙卿还是开口说道:“你真要吃那玩意儿啊?”
纪启顺笑着扬起眉:“是啊,难不成师姐还想喂我吃?”
董妙卿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小心点,这玩意邪门的很。”说完这句话,她就匆匆离开了,好像赶着投胎似的。纪启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里暗道一声怪哉。随即轻轻晃了晃脑袋,进殿了。
余元卜看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面色没什么波澜的说了句:“跟我来。”师徒两个绕过一个画屏,又穿过一个短短甬道,就是余元卜的静室。
静室朝南,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屋子里,挺亮堂的。静室不大,但是很干净。地上摆了两个蒲团,中间的那个蒲团下的地面上画了一个阵法。纪启顺认得,是精心定神阵。
余元卜在另一个蒲团上盘坐下来,又对纪启顺说道:“坐吧。”
纪启顺坐下后,照例是先取出第一颗丹药,随后把丹药瓶交给余元卜保管。当她服下第二炉的第一颗丹药后,余元卜就很专心的关注着她的神色。照董妙卿的说法,第一炉第一颗丹药服下后,几乎是没有缓冲的就开始了。
但是显然第二炉和第一炉不一样,纪启顺的表情一直很平静,面色也很正常,呼吸很平缓。她觉得很舒服,第二炉丹药和第一炉简直是天差地别,同样是一入口就化为了药汁,第二炉的丹药几乎带了点甜味。
顺着咽喉滑下后,药汁渗入脏器,一点点的向着经脉、丹田渗透。药力很温和,纪启顺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灵气慢慢地滋润着自身。大约两个时辰左右,药汁渗进经脉,一点点的浸透、滑动。
也就是这会儿,纪启顺觉得心底深处忽然冒出了点没着没落的燥意。她稍微凝了凝神,知道大概要开始了。第二炉的药力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感觉,虽然她已经很专注了,但是当疼痛已经占据了所有感官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痛哼了一声。
余元卜瞄了她一眼:“怎么?”这个时候的疼痛,就像冷不防吃坏肚子的那种疼痛,所以纪启顺并没有表现出来,而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微不足道的疼痛一点点的叠加起来,当意识到的时候,纪启顺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她压着声音有点急促的叫了声:“师傅。”
余元卜是听着她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所以也没有很意外她会突然出声,只是很平静的道:“说。”
纪启顺吸了口冷气:“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摇光殿在外面看起来还挺宽敞的,但是怎么一进来就笑了这么多,这墙得有多厚啊?”
余元卜漫不经心的回答:“原本是很宽敞的,但是太宽敞了,我把这里变成我以前洞府的样子了。”
纪启顺干笑了几下:“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会……这么寒碜,师傅你神魂的时候是住在哪里的啊?”也就是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额头上已经细细密密的浮了一层冷汗了。
余元卜倒也不嫌烦,就这样和她东拉西扯:“师傅还在的时候,我也是住在摇光殿后面的。后来师傅走了,我在清辉园住过一段时间。直到金丹,又回到了这里。”
“师傅的师傅啊,”纪启顺面色发白的笑着,很勉强的样子,“太师傅她……嘶……怎么了?”
听见她清晰地抽气声,余元卜什么都没表现处来,就这样一直和她断断续续的聊着。聊了两天后,纪启顺的声音已经有点哑了,幸而第一粒也炼化完了。余元卜将第二粒抛给她,服下后,纪启顺垂下眼帘没出声,在疼痛的情况下坚持说两天的话,其实是很疲惫的。
但是这次只过了一个时辰,那股绵延不断的疼痛又堆上来了。她觉得脑仁都疼得一抽一抽的,但也只能咬牙忍着。就这样忍了一天后,她有点体会到李乐山说的“其痛苦难熬,万蚁噬心犹不能及”。
痛不痛的不是重点,但是那股子绵延不断的感觉太熬人了。疼痛有时候很重,有时候稍微轻一点,但是从没有断过。最疼的时候也没有第一炉那样痛,但是人永远是清醒的。她能够鲜明的感受到每一息的疼痛,在忍耐中时间似乎也慢了起来。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看向窗外了,太阳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她知道这离她上一次看天色,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没过。冷汗顺着脸颊的掉落在地上,她紧攥着腹部的衣袍竭力忍耐。
余元卜把第三丸丹药递给她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中午了。她没有马上吃,而是对着那丸丹药发了一会愣。余元卜冷眼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道:“怎么?”
纪启顺猛然惊醒,看了一眼自家师傅,随即将丹药塞入口中。吞咽的时候感到咽喉一阵收缩,反胃得感觉让她有点想吐。她攥着衣裳的手紧了紧,她知道自己在抗拒、在恐惧——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有点慌。
第三丸服下后的疼痛来得比前两丸都快,半个时辰而已。纪启顺觉得自己几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令人绝望的绵延疼痛就又慢吞吞的蔓延开了。她昏昏沉沉的熬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呵斥道:“松手!”
纪启顺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对着眼前的人笑了笑:“师傅。”但是这个笑不太成功,因为才笑到一半,她就觉得丹田一阵抽痛。那半个笑,就这样有点扭曲的僵在了脸上。
余元卜握住她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松手。”
纪启顺疑惑的抽了一口冷气:“什……么?”
“我叫你松手,”余元卜沉着脸捏着她的手腕,一点点的提起来,“你要是再不松手,就要把自己的肠子压碎了。”
纪启顺这才发现,她的手无意识的压着腹部,因为感受不到身体表面的疼痛,所以她用的力气很大。如果不是余元卜提醒她,她估计会很荣幸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