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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茶盏后,提笔边继续作画,边漫不经心地吩咐:“帮为父磨墨吧。”
宁安在门边看见不由一愣,当初西凉仙未曾出事的时候,是唯一一个能随便进入国公爷书房的女儿,常常与国公爷在书房谈天论地,为国公爷磨墨,可见国公爷相当重视西凉仙,没有只当成寻常女儿来养。
而如今……
西凉茉听了,面色不显,眼睛却弯了起来,带着隐约的兴奋的笑意,立刻伸手去拿磨墨石:“是。”
看在靖国公眼里,她就像一个企盼父母关爱,却还要倔强装作不在意的孩子。
心中不由又是一软。
只是他未曾看见的是,低头作画的瞬间,西凉茉唇角弯起的奇异弧度与冰冷的眸光。
如是好些日子里,国公府邸里一边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与德王府的婚事,而西凉茉则取代了曾经的西凉仙,日日都有半个时辰左右在靖国公的书房里陪伴他读书,作画。
西凉茉如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总能不着痕迹的,妙语如珠,就是对当今的时事都有她自己独到的见解,让靖国公倒是从一开始的观察,慢慢变成了欣赏与惊讶。
这样的眼界,实在不像一个深闺女儿能有。
倒也算得上父女和乐。
而这一日,西凉茉正在跟着靖国公练字,她的毛笔字写得不是一般的烂,却非但没有让靖国公生气,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愧疚来,这个女儿被忽略得太过,所以连这样的字都写不好,也亏难她认识那许多字,不知其中费了她自己多少心血与努力。
所以倒是教西凉茉教得颇为认真,西凉茉最讨厌写毛笔字,靖国公很严厉,所以她不得不忍耐着练习。
看着西凉茉一脸郁闷的小女儿娇态,靖国公唇角微微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争论声,有一道女子颇为尖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大姐姐可以进去,我却不可以,父亲何时如此偏心了!”
宁安似乎在解释什么,但西凉丹并不买他的帐,执意要进来。
靖国公眉头刚一拧,西凉茉却开口了:“父亲,丹儿这些日子心情总是不好,难道她愿意出来走走,何不让她进来呢,茉儿已经对不起四妹妹了,妹妹已经怨了我,总不该教她迁怒于父亲。”
一番看似劝阻的柔言婉语,却让靖国公眼里的不悦更加深重。
儿女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还是西凉丹当初自己出了丑,毁了自己的婚事,如今怎么能怨恨他?
但他还是开口了:“让四小姐进来吧。”
宁安这才放了西凉丹进门,西凉丹端着点心临进门的时候,戴着面上的眼睛,还恶狠狠地横了宁安一眼。
宁安忽然有一种怪异的不安,四小姐那样的眼神太奇怪了,有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狰狞杀气的东西,这不该是一个闺中少女应该有的。
但西凉丹已经进门了,顺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看见西凉茉在靖国公的书房里,她仿佛没有多大惊讶,只是阴阳怪气地道:“哟,大姐姐今儿是煮了什么茶呢,听说姐姐最近很有孝心呢,也让妹妹看看,好学学这拍须溜马的本事?”
说着她端着手里的茶点上前,像是要看西凉茉搁在桌子上的点心与茶水似的。
靖国公听着西凉丹冷嘲热讽,每头微微拧起,但西凉茉却仿佛并不生气一般,只婉约地笑道:“妹妹说笑了,今日难得妹妹前来,也来尝尝姐姐做的点心。”
说着她也将自己搁在一边小几上的点心端来,递给西凉丹。
西凉丹要等的就是她这个动作,她一个甩手,像是不经心地撞在西凉茉端着的托盘上,那上面的碗筷碟子一下子‘哐当’一声全摔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哎呀,妹妹可不是有心的呢。”西凉丹目光阴沉地一笑,做出惊讶的模样,弯下身去捡。
西凉茉仿佛楞了楞,立刻温声安抚道:“没事,妹妹小心手,别割到了。”
说着她也低下头去阻止西凉丹,却似没看见西凉丹抬头的眼里瞬间闪过的狰狞和凶狠杀意,她忽然手腕一转,瞬间从袖子变出一把匕首,一声不响地就狠狠地就朝西凉茉的胸口捅去:“去死吧,贱人!”
靖国公发现不对劲之时,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西凉丹会这样发难,立刻抬手就弹向西凉丹的手,但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插进西凉茉的左胸,但西凉茉仿佛受惊跌倒一般,忽然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猛地身子下沉,竟然晃过了西凉茉袭来的匕首。
同时她‘啊’地尖叫一声,脚仿佛一阵乱踢,竟然踢中了西凉丹的膝盖,她一个猝不及防,手里的匕首就收势不住,一个猛地向刚好迎过来的靖国公腹部扎去。
“父亲,小心!”西凉茉惊叫一声。
靖国公没有想到西凉茉竟然无意躲过了这匕首,而锋利的匕首居然朝他的刺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身体早已在战场上训练得对危险反应灵敏。
他一侧身,那匕首险险地一下子刺进了他的手臂上。
靖国公吃痛,大怒之下,手指上凝气成剑,一下子弹在西凉丹的手腕上,西凉丹呼一声,匕首‘呯’地落了地。
她犹自不死心,红了眼地再去抢那把匕首,嘴里歇斯底里地尖叫:“西凉茉,你这个无耻的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西凉茉怎么可能让她得逞,眼眸一眯,也扑了过去,拉住西凉丹的手,嘴里还哀哀地喊着:“四妹妹,你要杀我可以,可你怎么能也向父亲动手,你快放手啊,你疯了么,他从小到大有多疼爱你,多怜惜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你如何忍心啊!”
看似两姐妹,弱女子在争抢匕首,险象环生,但西凉茉暗中习武已经快半年,得了百里青指点,白嬷嬷辅佐,进步神速,手上只运气用了五成力道,就几乎足以捏碎西凉丹的手腕。
痛得西凉丹惨呼连连,她杀红了眼,嘴里只恶狠狠地喊:“痛死我了,你这惺惺作态的贱人,父亲疼我,他哪里疼我了,他只疼我那不中用了的二姐姐,他只疼你这个贱人,那种偏心之人不配做我的父亲,只要我杀了你,就没有人能取代我嫁给小王爷!”
西凉茉听着她嘶嚎,眼底掠过一丝冷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放松,脸上仍旧是惊惧的表情:“二妹妹,你放手啊……!”
“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害了二姐姐,如今还要抢走小王爷,你怎么不去死呢!”西凉丹声嘶力竭,杀气腾腾地死死瞪着她,手上痛得几乎拿不住那匕首。
可她不想放弃,只想用匕首割开眼前这张她无比憎恨的脸。
靖国公捂住手臂,看着两姐妹在地上滚做一团,西凉丹几乎骑到西凉茉身上去了,仿佛居于上风的形式,正死命将匕首往西凉茉胸口捅,眼看着那匕首叫要插进西凉茉的身上,靖国公终于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大喝:“西凉丹,你真是疯魔了么,大逆不道!”。
他飞身过去,一出手,一下子封住了西凉丹身上十处大穴,让西凉丹软绵绵地从西凉茉身上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
西凉茉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好一会才泪眼隐隐,惊魂未定地爬起来,顾不得发簪凌乱,赶紧过来看看靖国的伤势。
“父亲,你怎么样……。”
真是说话间,西凉茉忽然睁大了眼,捂住唇,盯着靖国公手臂上的伤口,颤声道:“父亲,那匕首之上有毒!”
靖国公一惊,低头一看,果然手臂上流下了的血液竟然是黑色的。
而宁安听到了房间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此时已经率了人冲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房子里一片凌乱狼藉,四小姐软倒在地,而靖国公手臂上受了伤,郡主正一脸忧心地在查看他的伤势。
“国公爷这是……。”宁安脸色也瞬间僵硬,他看到了靖国公手臂上流出的血颜色不对,立刻转头焦急吩咐:“去,快去叫陈军医过来!”
靖国公支着额头,脸色铁青地吩咐:“去把四小姐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是!”立刻有侍卫上前,扛走了西凉丹。
西凉茉看着靖国公,眼泪一下字就掉了下来,她掩住唇:“父亲……都是茉儿不好,连累了父亲,竟然让父亲受伤了,丹儿不是故意要刺杀父亲的。”
她的用词微妙,“不是故意”,如何界定这不是故意呢?
毕竟西凉丹在方才还喊出了心中对靖国公最深的怨恨,让她一时半刻都脱不了这样的嫌疑了。
靖国公阴沉铁青着脸,摇摇头,安抚地吩咐她:“你先回去吧,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里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杀害自己的姐姐,甚弑父!
这让靖国公又是心痛,又是愤怒得不能自已!
何况她还如此歹毒,一心要置自己的亲人于死地,小小年纪就会在匕首上下毒!
西凉茉顺从地点点头,以袖掩住泪水涟涟的脸,从靖国公的书房里退了出去,领着白蕊匆匆地回自己的莲斋去了。
看起来仿佛伤心至极。
但,当她回到了莲斋,拿下衣袖的时候,白净清美如茉莉玉簪花的容颜上却早已没有了一丝泪滴。
过了白玉桥,何嬷嬷正在房前边晒草药,边等候着她回来。
进了房,关上门,西凉茉对着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用只有彼此才能看明白的表情道:“请嬷嬷回去禀报师傅,茉儿已经初步完成了他的要求呢。”
何嬷嬷一笑,很是赞服:“郡主,不仅是完成了千岁爷初步的安排,恐怕还顺带除掉了一个障碍呢。”
西凉茉坐在软塌上,眸光悠悠地看着窗外残阳如血,淡漠地道:“这不是有人太闲了,总要找不自在么,我自然不好不如人家的愿望了。”
正是说话间,忽有一道白衣人影掠过窗前,有男子清朗含笑的声音飘进来:“谁找不自在了?”
西凉茉与何嬷嬷俱是一惊,齐齐警惕地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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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正文 第七十六章 宗谱诡计
“小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西凉茉站了起来,眸光微微眯起,闪过一丝警惕幽光,唇角却带着仿佛惊讶而羞涩的笑容。
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和何嬷嬷的谈话,如果听到了的话,又听到了多了?
她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而此时,气喘吁吁的白蕊这才赶到,抹了把汗,对着司流风没好气的埋怨:“小王爷,奴婢的话还没说完,您怎么就这么突然闯进来了呢,惊吓了郡主,不是您的过错,却是奴婢的不是了!”
她才在院子门口见到司流风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毕竟他是郡主选中的夫婿,谁知这位小王爷刚问温文尔雅地了她郡主在否,便施展轻功一下子掠过了桥面。
她猝不及防,没来得及通报,也不知道有没有撞上什么不方便的事。
司流风看着西凉茉,有点仲怔,方才她眼中那锐利如刀锋的眸光……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看着少女有些羞涩地以袖掩面,他才如梦初醒般,优雅而歉然的一笑:“抱歉,惊吓到你了,今日与母亲一同前来商议婚期,听说国公书房里有人行刺,你也在里面,我很担心,所以只是想看看你安好否。”
西凉茉这才记起了几日前黎氏是说过司流风吆喝德王妃要来商议婚期,时间就是今日,只是当时此事当时交由黎氏来办,而且未婚男女婚前见面是于理不合的,所以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想不到司流风竟然这样……将他的担心都放在了脸上,西凉茉不由有些不自在地轻声道:“没事,不过是一个小贼罢了。”
看来书房里的事闹得不小,放人之口如防川,竟然这么快连司流风都知道了。
司流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俊秀无双的容颜上也掠过一丝窘迫,但是当时,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件事必定与西凉茉有关。
想起那日朱雀长街上,她差点在马蹄下香消玉碎,他心中一紧,便未曾顾虑太多就冲过来。
何嬷嬷瞥着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太欢喜,便硬邦邦地道:“小王爷,你如此唐突,实在于礼不合。”
司流风在宫中见过何嬷嬷,知道宫中这些女官最是讲究礼数的,顿时觉得有些下不太台的窘迫,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