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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子没法过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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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走了段路,视线里出现了一条大河,谢殊心思一动,屈起拇指狠狠按了一下喉咙,顿时恶心地弯腰作呕。
  “怎么了?”前面领头的吊梢眼汉子走过来,看见她弯腰狂吐,捂着鼻子骂道:“果然是成天大鱼大肉的败类,居然吃到吐!”
  谢殊虚弱地看他一眼,可怜巴巴地道:“这位好汉,能否让我去洗洗?”
  吊梢眼见她吐的秽物弄脏了衣物,又是一声骂:“妈的,真是恶心死了!”
  谢殊缩了缩脖子,蹙着眉做出强自忍受的模样。
  吊梢眼骂不下去了,那一张脸精雕细琢,敛眸似忍下千言万语,蹙眉如含下万般苦楚,明明是个小子,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他原先的大嗓门竟再也吼不出来了,干咳一声咽了回去,摆手说:“去去去,快去快回!”
  谢殊一脸惊喜,再三道谢,笑颜绽放,愈发光彩夺目。吊梢眼暗骂一声,指派了两人带她去河边,再三嘱咐要看好人。
  
  那二人将谢殊送到河边,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但明显不把她当回事,并不太警惕。
  谢殊瞅准时机,忽然一下窜入河内,迅速朝下游游去。
  二人这才回神,顿时方寸大乱,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世家子弟竟会凫水,还游得这么快!
  “来人!丞相跑了!”
  吊梢眼带着人急匆匆跑过来,一面呵斥大伙儿去追,一面怒骂二人:“再胡说八道!想让周围百姓知道我们抓了谁吗?活腻了是不是!”
  
  江南之地水性好的人多得是,早有几个大汉窜入河中去追人了,虽然往下游而去速度快,但他们人多,一半抄近道在岸上拦截,一半在河中断后,不愁逮不回人。
  果然,转了几个弯,游到平缓处就瞧见了丞相浮在水面的身影。大家加快速度,饿虎扑食一般冲过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一人将丞相捞起,顿时破口大骂。那根本不是什么丞相,而是穿了丞相衣服的稻草人,难怪浮在水面半死不活的。
  “妈的,被骗了!快搜!”
  
  谢殊缩在岸上的田埂下,听着人声离去,微微松了口气。她拧了拧中衣上的水渍,朝反向的村郭跑去。
  已是夕阳西下,村中炊烟袅袅,谢殊跑到村口一看,这村子虽小却是四通八达,只怕那群人不久就会寻来。
  她改了投靠住户的打算,直往村中后山而去,等到了高处也可辨明方位,免得误打误撞。
  
  山势平缓,并不陡峭,可不似兰亭那般有人打理,荆棘遍布。谢殊脚上的靴子已经破了,被刺狠狠扎了一下脚脖子,疼得一声轻嘶。她左右看看,捡了一把晒干的茅草,一瘸一拐地继续往上走。
  不出所料,到了山腰,那群人果然去而复返,竟径直朝山上搜了过来。
  谢殊一咬牙,继续往前跑,但那群人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已觉声音近在咫尺。
  谢殊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干脆心一横,将发髻打散,遮了大半张脸,又将靴子脱下远远丢掉,只穿着罗袜,故意蹭地满脚污泥,遮盖住血迹。
  
  大汉们骂骂咧咧地到了山顶,就见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蹲在地上捡柴,口中还轻轻哼着小调。
  来的人不多,应该是分出来的一支。人家可没心情听歌,大喝道:“可有见过一个浑身湿透、面貌俊美的男子跑过?”
  “啊!”女子忽然一声尖叫,腾地站起来,指着山下,似乎被吓到了。
  那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丞相的一只靴子挂在树枝上晃呢。
  “果然是从这儿跑了!”大汉们心一横,也不顾山路陡峭一地荆棘,横着刀一路开辟下去,好几人险些摔个狗啃泥。
  
  谢殊目送他们下去,丢下柴朝别处走去。
  山凹之地一汪浅池,大概是由雨水积成,不太清澈,但此时也不用讲究了。她坐下来,将罗袜褪下,清理了一下伤口。
  衣裳还是湿的,可也只能这样半捂半晾着。刚才那群人没有注意到这点,也不知之后会不会反应过来,如果他们去而复返,那就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她叹口气,就着水梳洗了一下,又将发髻束好。
  王敬之可能会带人找来,她要警惕的可不只有追兵这一样。
  鞋没了,她便用之前捡来的茅草编草鞋。
  小时候母亲教过她,但时隔已久,已经生疏了。她编好一只,松松散散的不成样子,套在脚上,朝水面望了一眼,低声笑道:“我会好好活着的,母亲。”
  
  一双鞋还没在脚上捂热,耳中已经听到脚步声。谢殊心中一惊,接着捏了捏眉心,这次是逃不掉了。
  然而来的只有一个人。
  卫屹之站在她面前微微笑道:“跟了那群人许久才找到你,那么多人竟逮不住你一个,倒不用我多此一举走着一趟了。”
  谢殊一见到他,顿时努力做出感动状:“啊,仲卿,你来了就好了,我就快顶不住了。”
  卫屹之忍笑道:“哪里的话,你已经以一当百了。”
  
  谢殊明白卫屹之的想法,也就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顿时松了口气。她也不开玩笑了,询问了一下沐白和其他世家的情形,得知王敬之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不动声色地盘起双腿,将脚藏在腿下。
  没办法,现在只穿着中衣,没有衣摆可以遮啊。
  卫屹之见天色将晚,取了火石生了堆火,叫她将衣服脱下烤一烤。
  谢殊哪肯,只说衣服早就要干了,用不着。
  “你规矩还挺多。”卫屹之不知道她是女子,也就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不然至少也会脱了外衣给她挡挡风。
  谢殊显然也不把自己当女子,毫不矜持,四下看了一圈,对他说:“不知这山里有没有野味,我已经饿了。”
  卫屹之摇摇头:“就算有也不能烤,你想把那群人再引来吗?到了晚上王敬之还不来,这堆火也一定要熄掉。”
  “说的也是。”谢殊失望地叹气。
  卫屹之起身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可吃的东西吧。”
  
  小村荒山,哪里有什么可吃的。卫屹之返回时手中拿了两只山芋,跟谢殊说:“山下有个老伯自家种的,去年的了,但好过没有。趁天没黑丢火里烤一烤吧,这东西没野味味道大,应当不打紧。”
  谢殊很惊喜地接过来,笑道:“这东西生吃也好吃,你没尝过吧?”
  “我只在行军打仗的时候吃过烤熟的。”卫屹之在她身旁坐下,反问了句:“你尝过?”
  “当然,当初我在荆州时,有半年都靠这个果腹,什么吃法都吃遍了,连皮都能做出几样菜来。”
  卫屹之被她说得忍不住笑起来,忽然一愣:“荆州?我记得八年前荆州大旱之后蝗灾,颗粒无收,饥民遍野,你便是那时候回的谢家?”
  谢殊怔了怔,扯了一下嘴角:“你连这个都知道?”
  “你忘了荆州就靠着武陵郡吗?”
  “啊,说的是。”谢殊低头洗山芋,默不吭声。
  
  那已经是太久远的回忆了,龟裂的大地,漫天的飞蝗,饥饿的呻。吟……
  她和一群小伙伴一起去很远的地方偷山芋,每次都像是去行军打仗,那是当时最高贵的使命,因为每个人都担负着家庭存亡的重担。
  后来伙伴们一个个不见了,有的饿死了,有的被卖了,还有一个偷完吃的逃跑时被逮到一顿痛打,落下了伤,拖延了几个月病死了。
  人命不值钱,值钱的是食物。
  那段记忆太惨烈,她已经不想再记起。
  只能说谢家人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在她和母亲走投无路的时候,送来了一线生机。
  
  “如意,我好像从未听你说起过你的母亲。”卫屹之见她洗了大半天也没洗好,忍不住拉回她的思绪。
  “我母亲……”她坐直身子,冲他笑了一下:“八年前就过世了。”
  卫屹之被她的笑弄得愣了一下,那并不是她往常惯有的笑容。
  “是我唐突了,对不住。”
  “没事,都那么久了。”
  卫屹之虽未亲眼见识过那场蝗灾,但也有所耳闻,再看谢殊,多少有些不同。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以后定会诸事顺利的。”
  谢殊地给他一只山芋,哈哈笑道:“我只想眼前这事顺利过去就行。”
  卫屹之接过来咬了一口,细细嚼下,清脆甘甜,这东西居然喂养出了当今丞相。
  他看一眼谢殊,恍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此人。
  
  
        
十三章
  
  王敬之还没来,追兵竟折返了。
  之前找来的那些人可能笨,那个吊梢眼却不好糊弄,找了几圈无果,就猜是被骗了,于是又带着人杀了个回马枪。
  谢殊听到人声,连忙兜水扑灭火堆,夕阳将隐,四下陷入昏暗。卫屹之却还在不慌不忙地品尝山芋,他似乎刚刚发现这东西生吃的妙处,吃的还挺香。
  
  山太平缓,要冲上来快得很,不多时吊梢眼就到了跟前。
  “果然在这里,快逮起来!”
  众人蜂拥而上,刚到跟前,倏然一阵破空风声,当前两个大汉仰面倒了下去,衣襟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卫屹之手一抖,长鞭游蛇一般收回。 
  吊梢眼被他的身手唬住了,但为了保命也顾不上了,大手一挥道:“一起上!”
  卫屹之丢下山芋,霍然起身,一手挟起谢殊,一手甩鞭,数十大汉被他抽的倒地不起,他势如闪电,轻轻松松拓开道路,向山下疾行而去。
  吊梢眼捂着被抽肿的脸颊捶地大呼:“快追!!!”
  
  谢殊被送到马上方才回神,托起差点掉下的下巴,干笑道:“仲卿果然好身手,不想在兰亭无缘得见的武艺在此见到了。”
  卫屹之翻身坐到她身后,“你倒还有闲心说笑。”说完狠抽一下马匹,离弦之箭一般朝远去奔去。
  谢殊几乎被他整个携在怀里,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身子。
  
  后方的追兵因为不敢张扬,没用车马,脚程本来是赶不上卫屹之的,但陆熙奂亲自带人来了。
  他回去后久未得到消息便知事有变故,联合顾家人马来援,得知谢殊刚被救走,气得脸色铁青,当即命人急追。
  
  这次的人不是先前那些装作家丁的莽汉,训练有素,雷厉风行,身骑烈马,分成双股自两翼侧抄,很快便将谢殊和卫屹之围住。
  “一路往前,千万莫停。”卫屹之在谢殊耳边低语一句,将缰绳递在她手里,而后搭箭前指,三箭连发,连杀三人。
  谢殊骑术不精,硬着头皮冲过豁口,心有余悸。
  众人被这下骇住,士气大减,一时犹疑,速度慢了下来。
  
  陆熙奂远远看到,要亲自去追,被顾家公子顾昶拉住:“此人身手了得,不惧你我威吓,只怕不是等闲之辈,还是让手下去追,出了岔子也好推托。”
  陆熙奂觉得言之有理,不再亲自前往,只在后方跟随,让手下继续卖力。
  大家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
  
  卫屹之一路疾驰,身后追兵如影随形。他嘱咐谢殊握好缰绳,回身又是一箭,正中领头之人的马匹。
  马失前蹄摔倒在地,后方急行而至的人马被绊地摔了一地,但没受影响的人依旧紧追不舍。
  “丞相!”
  远处传来了呼唤,谢殊眯眼望去,昏暗的天色下,前方的人宽衫大袖还未换下,不是王敬之是谁。 
  “姓王的到了!”陆熙奂看到那浩浩荡荡的府衙军,气闷地掼了马鞭。
  功败垂成。
  顾昶脸色阴晴不定:“真是见鬼,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娘们儿一样,这么多人竟拿不下他!”
  
  这时谢殊忽然勒马调头,大声喊道:“前方可是陆家公子陆熙奂?本相被贼人追击,请陆公子出手相助!”
  顾昶诧异道:“他知道是我们干的?”
  陆熙奂也很惊愕,但还不至于慌乱,咬了咬牙道:“罢了,闹大了我们也没好处,反倒打草惊蛇成不了事,丞相既然给了个台阶,不如顺着下吧。”说完蓦地大呼一声:“哪里来的流寇胆敢伤我大晋丞相!”而后一扬手,命身边手下前去逮捕自己人。  
  谢殊故作感激,遥遥朝二人拱手致谢:“多谢陆公子出手相救。”
  陆熙奂强颜欢笑,远远回礼:“丞相言重了,这是应该的,我们二人偶然经过,哪能见死不救呢。”  
  王敬之看出了端倪,打马过来道:“丞相受惊了,这些‘流寇’要如何处置?”
  “刺史处理吧。”
  “是。”
  陆熙奂和顾昶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府衙军押走,死死揪住缰绳,愤懑难当,踟蹰许久,终究没有上前,草草告辞离去。
  这是个哑巴亏,只能认栽。
  
  天色昏暗,王敬之直到此时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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