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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仗。”
玉盈秀这时却听一个仆从以蒙语低声提醒道:“少城主,你跟那五魔子定的约会可要误了?”耶律弘将手一摆,叫道:“什么事比得上选战驹要紧?让那厮多等几时就是!”又转头对笑云道,“咱们蒙古人常说人生的最大不幸便是:少年的时候离开了父亲;在中途的时候离开了马。你就可知道咱蒙古人有多好马了。”
正说着,却闻得山下有人将旗子一扬,山顶的母马便嘶叫起来,山下早有一排六只小马驹子应声直向山顶奔去。山下众人一起鼓噪,六驹之中有两只奋勇争先,当先奔腾向上,立时便给牧人领到了一旁。过不多时,又有六匹小马迎着母马的嘶叫奔出……
笑云本来性喜热闹,在鸣凤山上除了玉盈秀能为他带来欢乐之外简直是毫无乐子可寻,今日看了这个新鲜无比的蒙古选驹不由大呼过瘾,连连拍手叫好。正瞧得热闹,忽听得身后响起一声怪笑:“少城主有约不赴,却躲在这里做这闲人!”
众人一惊回头,却见一个头戴鹰羽高帽的青年汉子不知何时到了身后,这人一身不男不女的衣裙上缀满了铜镜银铃,再配上一张白惨惨的脸孔,瞧上去说不出的邪气。这怪人一到,四周眉飞色舞观瞧选马的看客无不如见鬼魅,立时诚惶诚恐地四散退开,只剩下了耶律弘、任笑云一行数人。
“原来是魔家老五!”耶律弘冷笑一声,“你性子倒急,居然寻到此处!也罢,咱们的比武在哪里都是一样,这就动手吧!”那青年阴森森地点头道:“老子就是瞧不起黑云城的嚣张气焰!你带的人倒是不少,要不要一拥而上?”耶律弘道:“孔雀爱惜尾巴,好人珍惜名誉。对付你还用得着倚多为胜么?”转头对笑云笑道:“兄弟,我这里还有一个小约会,你且在一旁看看热闹!”挥手让众人退开,大草棚前便空出一片空地来。
笑云低声问那店主祁三:“这魔家老五是何人?”祁三面现惊恐之色,就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这是九子鬼母斡兀立的九子之一,人称五魔子,据说神通广大得紧。”笑云想起邓烈虹所说的和刀魔耶律诚翼分庭抗礼的九子鬼母,心下登时来了兴致,暗道:“刀魔耶律诚翼和这九子鬼母的武功路数到底如何,咱们从未瞧过,这会正好见识一下!”
蓦地只闻五魔子一声怪叫,身子霍然一伏,一根鹿角拐杖已经急向耶律弘击到。耶律弘冷哼一声,腕子疾扬,一把长刀及时挥起。刀杖相交,发出有若裂棉般的一声怪响,五魔子的身子已经远远荡了出去。笑云眼见耶律弘这一刀沉稳迅疾,后发先至,不由暗自叫了声好。
五魔子的身子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忽然又诡异无比地荡了过来,人在半空,鹿角杖忽向耶律弘的头顶奇诡无比地连击三杖。玉盈秀见他居然在空中有若鬼魅般地随意圆转,也不由啊的一叫。耶律弘扬眉展腕,再出一刀,只一刀就立时将这三杖尽数封住。
两个人身子翻转,已经战在一处。这五魔子招式飘忽狠辣,兼之身上零零碎碎的一大串铜镜银铃随着他进退攻守发出阵阵怪响,更增诡异之气。玉盈秀凝神瞧了片刻,低声在笑云耳边道:“这人武功倒和林惜幽有几分相似!”笑云点了点头,却道:“少城主的武功更高,他还留着七八分功力呢,想是盼着这五魔子长些眉眼,自己知趣跑开。”
但五魔子招招进逼,丝毫没有退意。忽听得耶律弘大喝一声:“小心,这一刀我斩你帽上鹰羽!” 一语未毕,五魔子头上羽翎纷飞,两三根鹰羽随刀落下。众人见这一刀惊快如电,不由一起大胜喝彩。彩声未落,耶律弘又喝一声:“斩你裙上银铃!”声出刀到,哗啦啦一响,一串银铃已经飞上半空。旁观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由一起大声鼓噪,事到如此,这一场比武已是胜负分明。
猛然间只闻五魔子一声气急败坏的怪叫,身子一纵,急向呆立一旁的耶律白扑到,手一扬,一串疾雨般的银针已经扑面袭了过去。耶律弘实在想不到他窘迫之下会对一个孩子下毒手,急忙自后扑来,五魔子怪笑声中,反手又是一把银针向他射出。
两把银针分射父子二人,都是快如闪电。
笑云叫声不好,想也不想地飞身射出,一把将耶律白拦腰抱起,披云刀疾挥一招“望海势”,一股劲风登时将银针逼得尽数倒卷过去,五魔子惨叫声中,已被一把银针尽数射中。便在此时,耶律弘也以自身刀气震散了银针。五魔子身子刚刚摔落在地,笑云已经提刀扑上,喝道:“人家手上留情,你却对个孩子下手。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不一刀宰了!”挥刀便待斩下。“且慢!”耶律弘面色苍白,却叫了一声:“兄弟,还是饶他一命!”五魔子自地上挣扎起身,忿忿盯了笑云两眼,一瘸一拐地走了。
笑云这才放下那孩子,笑道:“好孩子,没事喽,没吓着我们好孩子么!”耶律白的小脸涨得红红的,叫道:“我爷爷是草原上的不败战神,爷爷告诉我,耶律家的人,自小便不知道害怕!”瞧他神态轻松,似乎真是毫无惧怕之意。
“白儿,胡说什么,还不谢过叔叔的救命大恩!”耶律弘这时面上已经回复了先前的豪气,走过来挽住笑云的手,笑道,“似你这等武功的,便是我也是头一次遇到。你两次救这孩子性命,若是不嫌,咱们就拜做结义兄弟如何?”若是在初见之时,笑云决不会答允,但此时他酒已喝了不少,又和他倾心交谈多时,闻言后立时满胸豪气翻涌,想也不想地便道:“好,能有你这大哥,当真是小弟平生大幸!”玉盈秀面容一变,要待阻止,已然不及。当下两个人便在大草棚前依着汉人规矩插土为香,八拜为交。再站起身来时,不由相视而笑,手挽手地走进了酒肆之中。
耶律弘挥手遣散草棚内的众多酒客,又命手下人在棚外四处守望,这才道:“兄弟,以你这等武功若是前去应征那七星风云会,只怕一去便中,只是我劝你万万不可前去!”
笑云见他神色郑重,心下一动,故意笑嘻嘻地道:“我们汉人都讲究拼出个名气,那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封妻荫子’——让咱的老婆儿子都跟着沾光!小弟这一身武功埋没已久,等了这多年才有这么一个机会,如何不去?大哥这么说,莫非是你们早有了必胜的法子?”
“必胜的法子,”耶律弘蹙起长眉,摇头道,“那倒没有!但俺答已传下了密令,在七星会上暗中布下重兵……”话说了半截,又硬生生吞下,只是苦笑不语。
“俺答这老鬼,果然要他奶奶的暗下毒手!”笑云心下大惊,忙细问端详。耶律弘自知失言,却又不愿在这新结交的兄弟跟前撒谎,只得干搓着手道:“兄弟,这等军机要事,你最好不要打听!嘿,我在大汗跟前效力已久,这回却泄露了军情……你、你可万勿外传!”
笑云见这老实人憋得满面通红,倒不好意思再问,正待想个法,旁敲侧击地探听些眉目出来。忽然一个蒙古大汉匆匆跑来,急在耶律弘耳边嘀咕几句,耶律弘也是浓眉一皱,对笑云道:“兄弟,本要留你在此地快活几日,哪知你伤了那五魔子,他师父斡兀立已经跑到大汗跟前告状去了。大汗最恨汉人殴打蒙古人,何况你打伤的还是他眼前红人的徒弟,”一挥手叫人捧上一包金银,打开来道:“兄弟且速回汉地,等大汗消了火,再来看我。我在大汗跟前美言几句,凭你武功,自不愁封妻荫子!”
笑云却对那白花花的金银瞧也不瞧,站起身来,道:“是,兄弟便暂避一时,待避过风头,自会来瞧哥哥。这些金银,兄弟却用不着!”耶律弘见他重义轻财,心下更喜,出门挑了两匹好马送他,更亲自催马送出好远。
二人并马疾行,耶律弘兀自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兄弟,大青山下凶险得紧,你万勿一时冲动,前去赴那七星风云会!”
飞云惊澜录 第二十六章、风起穹庐七星寒(1)
第二十六章、风起穹庐七星寒(1)
那马市早关了,二人不识别的路径,只得去叫关城,好在遇上的当值将官黄克老倒是熟人,这才穿越长城而还。二人不敢停留,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鸣凤山。
聚义厅内的众人正自商议要事,原来笑云下山不到一日,陆九霄便遣人送上了书信一封,上面没甚言语,只孤零零的一行话:“下月十五草长鹰飞之际,愿附沈兄、何兄骥尾,共赴大青山之约!二君素明大义,必罔顾私怨矣!”落款却是“九霄顿首”四字。众人连日来议论纷纷,均觉是去是拒,着实不好定夺。
这时听了笑云二人所说,众人都是面有忧色,顾瑶当先摇头道:“耶律弘的话虽是吞吞吐吐,但意思却再明白不过,那大青山下只是俺答布下的一个陷阱。俺答素来诡计多端,耶律诚翼做事也远不似他儿子这般好说话,咱们一去,必是羊入虎口!”厅上众人立时便分成了几派,柳淑娴、顽石和尚等人跃跃欲试,老成持重的梅道人、顾瑶、陆亮却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有叶灵山和玉盈秀却盼着作壁上观,让陆九霄和俺答先拼个鱼死网破。
众人正自争论不休,山下又有个锦衣卫送上来一样包裹。拆开一瞧,却是陆九霄和郑凌风联笔所书的一幅书卷,上面录的正是一首唐人乐府。诗曰:
男儿徇大义,立节不沽名。腰间悬陆离,大歌胡无行。
不读战国书,不览黄石经。醉卧咸阳楼,梦入受降城。
更愿生羽翼,飞身入青冥。请携天子剑,斫下旄头星。
自然胡无人,虽有无战争。悠哉典属国,驱羊老一生。
从落款具名来瞧,这乐府的前八句显是郑凌风所书,其字刚劲逼人,透出一股目空四海的气势。陆九霄所写的后八句学得却是苏体,字字丰润,多了许多圆转的味道。梅道人也嗜好书画,看了啧啧称奇:“以字而论,郑凌风要强过陆九霄许多,他的字都带着一股剑气,让老道看了,不觉要拔剑狂舞一番。不管如何,武尊剑帝,联手一书,也是难得一见了。”叶灵山嘿嘿笑道:“这便是陆九霄所说的大义相激么?咱们要‘立节不沽名’,自然会替他‘斫下旄头星’,然后再‘驱羊老一生’!”
“我瞧还是去!”眼见众人争执不下,何竞我终于缓缓立起,扬眉道,“俺答居心叵测,咱们却不知他到底要如何,国势如此,不容我辈退缩!”
久不开言的沈炼石也是一拍大腿,昂然道:“便是陆九霄不送来这劳什子的乐府诗,老夫也要一去!”柳淑娴闻言欢天喜地,向面现愁容的陆亮笑道:“何堂主、沈先生都说要去了,你胆小退缩,还是不去为妙!”陆亮的脸色微变,却冷笑道:“你去了也是无用,真打起仗来还要靠我这条百家枪!”
笑云心下也盼着前去瞧瞧热闹,眼见众人去意已决,不由眉飞色舞起来。何竞我素知曾淳多谋,这时向曾淳道:“公子,你意下如何?”曾淳却是一直神色黯然,这时才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没心思想这些,明日晴儿就要入土为安了,待过了明日,再说罢!”笑云眼见曾淳面容枯槁,胡须满面,才数日之间却好似老了十几岁一般,心下也是跟着一阵酸痛。
本来那时候停灵的期限往往很长,但当此乱世之秋,又兼唤晴的复杂身世,众人均想还是让这秀美真纯却又命运多舛的一缕芳魂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唤晴葬在憩凤谷,紧挨着曾铣的衣冠冢,上面赫然写着“亡妻唤晴之墓”,字字如泣,正是曾淳亲笔所书。
诸多仪式之后,曾淳想起这个对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从此就要伴着这淡淡的花香长眠此地了,登觉心魂若失,忍不住抚碑痛哭。众人伫立墓前,也觉心痛神伤。
这时却见辛藏山快步而来,振声嚷道:“师父,外面来了一个叫灵照的老和尚!这时已经到了半山腰啦。”自鸣凤山的兵丁给众边军带走之后,山寨已任由人出入,不再设防,但听得这来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灵僧癫道”中的灵照大师,众人都是精神一振,笑云和玉盈秀对望一眼,更是面现喜色。何竞我双眉一扬,叫道:“灵照大师不吝玉趾远来,鸣凤山上下蓬荜生辉。且请大师在聚义厅内稍歇片刻!”他这一声运功喝出,远远传了出去。
一个和善的声音叹道:“不劳诸位客气,闻得唤晴女侠今日初丧,老衲与她有过一面之缘,要到她墓前一拜,不知可否?”沈炼石道:“大师有道高僧,肯来看她,那是唤晴的福分!”灵照低念了一声佛号,随即众人就听到了笃笃的木杖踏地之声。
灵照腿有残疾,以杖代步,却依然快得惊人。过不多时,便见一个面容慈祥的白须老僧拄着拐杖到了墓前。众人纷纷上前与这位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