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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这一剑,是从哪里来的?眼前只有一个敌人,尚在数丈之外,怎么会有第三方对自己发动突袭!
殷夜来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到了刺入身体的那一把黑色长剑——那把片刻前已经被她打入海底的辟天,竟彷佛活了一样的自行飞了起来,忽如奇来地刺穿了她的身体!
这……是幻术,还是妖邪?
这把剑,竟然会自动飞来,协助主人!
就在震惊的一瞬间,四面的海水轰然围合,彷佛钢铁的墙壁压了下来!轰鸣的水墙带着千钧之力合击而来,拍击上她单薄的身体。殷夜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喊声,一口鲜血吐出,再也无法支持,整个人轻飘飘地从浪尖上落下。
眼见得手,那个鲛人踏浪而前,想要把她从水里捞起。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白光宛如细细的闪电割裂了水气!那把刺穿殷夜来的剑彷佛有灵性一样地自动跃起,凌空一个转折,想要截住那一击,然而,这一次却是来不及。只听一声低呼,鲛人身体一震,抬手捂住了左胸。
殷夜来用尽了全力抬起了手,掌心里扣着一把小小的刀,弯如柳叶——那是她平日用来修指甲的银刀。那一刀从他左侧胸口刺入,迅速洞穿了他的身体!
伤口很小,血流得也不多,然而,鲛人脸色转瞬惨白。这一刀蕴含着极其凌厉的剑气,在穿过他身体的那一瞬,将气劲全数释放在血肉之躯内,就彷佛一颗炸弹在身体里瞬间爆炸,撕裂他的五脏六腑。
那个鲛人身体一颤,猛然吐出了一大口血,那把黑色的辟天剑灵活地一个转折,迅速飞回到了手里,他拄剑而立,堪堪站稳。
“哈……”彷佛全身的力量都在那最后一击里消失,殷夜来的身体重新从水面沉下,眼睛里带着冷然的笑意——那样的笑容里,有着闪耀如剑的光芒:骄傲、雪亮、宁折不屈,她最后喃喃了一句:“一起死吧!”
那个鲛人捂着伤口,看着她从海面上下沉,有些微的错愕:一百二十年了,除了紫烟之外,这,还是第一个能重创自己的人类吧?人世间,居然还有这等高手!
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赞美。不等她完全沉没,他遥遥地伸出了手——一瞬间风起浪涌,彷佛有无形的手托着,昏迷的殷夜来从海水里缓缓升起,向着他的掌心移去。那个鲛人伸出手,一手攫取了殷夜来的躯体,另一只手便嘶的一声扯裂了她背后的舞衣。
舞衣上钉着流光玉纷纷洒落在海涛里,华美衣袍下,露出了苍白的身体。然而,在她的背后,接近第三节脊椎的地方,赫然有着一颗殷红的痣!
那个鲛人轻轻将手指按在她背后的肌肤上,那一瞬,奇迹出现了:那颗血痣,竟然如同活了一样的往上移动了一寸,逃避着手指的触摸!
“命轮的刻印……”他低低叹了口气,“第五个。”
他垂下眼,默默祈祷了一句,重新张开了右手,手心金光大盛——他的右手五指聚起,尖锐如锥,竟然直接刺向了对方的后背,似要活生生将心脏挖出!
“砰!”就在这一刻,一声巨响,水壁破裂。有什么呼啸而来,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剑气大盛,竟然直逼眉睫而来!那是力量惊人的一剑,已经身受重伤的他不得不先放开了殷夜来,全力抵挡。
“砰!”的一声,双剑交击,光芒大盛。
“给我住手!”那个闯入者发出了一声大喊:“他娘的!龙,给我住手!”
彷佛听出了是谁的声音,鲛人霍地抬头,脱口而出:“麒麟?”方才即便是生死相搏,他脸上的神色一直沉静如水,然而此刻却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失声:“你……昨夜不是出城去了狷之原么?”
大浪散去,蒙蒙的水气里露出一个肥胖的人影。
那个人如秤砣一样沉沉地压在薄薄的木板上,居然却没有沉下去。那个胖子一手横抱着垂死的女子,另一只手平平抬起,掌心里浮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金色转轮——那个奇异的金轮,居然活了一样在那只肥厚的手心里缓缓旋转!
“果然是你。” 被称为“龙”的鲛人挫败般地吐出了一口气:是的,来的人正是当今空桑的剑圣清欢——他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这个不速之客从他手里夺走了殷夜来,正和自己冷冷对视,目光里有恍然也有震惊,更有凌厉的敌意和杀气!那一瞬,那个肥胖的人眼神如剑,将平日的市侩气和铜臭味一扫而光,竟如同一个狠厉非常的猛虎。
“原来你一力劝我离开叶城,却是为了这个?”清欢冷笑了一声,满脸的肉都紧绷了,牙关紧咬,两腮上的肌肉一条条鼓出来,“龙,我把你当自己人,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你这该死的家伙,却要杀我妹子?”
在组织里代号为“龙”的溯光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
“可恨!”空桑剑圣咆哮如雷,“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组织里的人吧?居然要背着我作出这种事来!——如果不是我凑巧赶回来,你就要在这里把她掏心挖肺了是不是?”
溯光只是抬起手,指向了女子赤裸的后背:“你自己看。”
清欢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一眼,然后彷佛烫伤一样跳了起来——在殷夜来洁白的背上,那颗殷红如血的痣赫然在目。不过,和方才片刻前的位置已经不同,这颗痣,居然已经自己移动到了第二节脊椎的位置上!
“魔之血,分身的印记。”溯光低声叹息,“你应该认得出。”
“怎……怎么可能?”清欢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一颗痣。他才抬起手,试探地触碰了一下——那一瞬,那颗红痣有重新动了起来,往上游走了一寸!
那一瞬,彷佛看到了某种无法辩驳的证据,清欢的脸色灰败。
“听着:麒麟,你的同门师妹,正是这一轮出现的六位分身之一,”溯光的声音低沉,“当得知你们之间以兄妹相称后,我和凤凰商议,便决定尽快调开你——我不愿和你交手。要知道命轮组织里只有六位成员,大家各自肩负重任,绝不能因为内讧而有所损失。”
清欢的喉结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所以,我催促你离开叶城去狷之原,”溯光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捂住了胸口那个贯穿身体的伤,“可惜,我没有料到她的剑术如此惊人,甚至还在你之上——为了制服她,我费了很大的力气。”
清欢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脱口:“你受伤了?”
然而,不等同伴反应过来这问话是出于关心还是什么,清欢往水里啐了一口,指节捏得喀喇响,大声:“好极好极!他娘的,我妹子果然不愧是剑圣一门百年一见的天才——既然她先把你伤了,这样一来,我就不愁干不过你了!”
“麒麟!”溯光大吃一惊,“你难道真的要为了她背叛组织,和我动手?”
“废话!”清欢往后退了一步,陷在肥胖脸上的一对细小眼睛里射出锋利的冷光,“换了是你,如果这天杀的狗矢运落到自己头上,难道会把自己妹子老婆爹娘拱手相让,任由别人掏她的心、挖她的肺?!”
“我会。”溯光冷冷回答,湛碧色的眼里掠过一抹冷光。
清欢悚然一惊,忽然想起了隐约听过的那些往昔,沉默下去。
“一百二十年前,我杀了紫烟,以确保在那一轮中破军不会苏醒。一百二十年后,希望你也能做到,”溯光的语气低沉而肃杀,顿了一顿,又道,“麒麟,我知道这样不容易。但……我们必须那么做。否则,便是置天下苍生于火炉!”
清欢默不作声地听着,牙关紧咬,腮边两条肌肉鼓凸出来,一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那是你,”他忽地笑了一笑,冷嘲,“鲛人的血,是冷的!”
这样的话宛如刺入心口的刀,溯光脸色微微一白,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还想说什么,然而滔天风浪里已经隐约听得到舟船上的吆喝声,是那些岸上的人逐渐搜寻到了这边,想要打捞落水者。清欢侧耳把方位听得清楚,忽然大喝了一声,双手一送,将手里横抱着的殷夜来凭空抛起数丈,从水墙上方抛了出去!
“麒麟!”溯光急冲而上,想要截住他。
“要动我妹子,先问过老子手里这把剑!”清欢手里的金丸抛起,在浪里割出一道金光,斩断了龙的去路,不顾一切地大喝:“龙,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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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幽蓝之海
四、幽蓝之海
大潮卷来,涌入了落珠港。瞬间只见白茫茫一片,数十丈高的巨浪滔天而来,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叶城城墙,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连可以装载上千名战士的木兰巨舟都上下剧烈颠簸,令人站不住脚。
青砂急忙喝令下属放倒桅杆、重抛第二遍的锚,同时下令增加两艘冲锋舟,前去风浪的中心搜救落水者——今年的潮水显然有些不同寻常,不是一浪推着一浪,居然在落珠港口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急速回旋,壁立而起,高达数丈,宛如一个巨大的蓝色漩涡。
“很妖啊……”琉璃喃喃,被这种超出自然力的现象震惊,“怎么回事?”
“哎呀!”忽然间听到冲锋舟上的士兵叫了起来,“快看!”
只见呼啸旋转的水墙后,影影绰绰映出两个人影,正在飞速地移动——人影之间不时绽放出闪电般的光华,映射在水幕上,刺眼夺目。
“这是什么?”岸上和船上无数人啧啧,目瞪口呆,“里头有神仙么?”
一语未毕,只听“哗啦”一声响,有什么被从漩涡里抛了出来。正正落到船的附近——从水里出来的是一个女子,身上带着伤,在海里失去了知觉。乌黑的长发散开了,洁白的冰绡裙裾在水里一幅幅展开,在湛蓝色的波浪里沉浮不定,宛如一朵带血的莲花,看得所有人都呆住。
“殷仙子?!”冲锋舟上的人惊呼起来,看着落到水面的白衣女子,“是殷仙子么?”
“还愣着干嘛?”忽然间有人低声怒吼,“救人!”
那个声音虽低,却有着一股威慑力。众人回过神来,发现一艘小舟疾驰而来——驾舟闯入风浪里的,居然是年轻的镇国公!
本来应该在望海楼上陪伴白帝和藩王的慕容隽此刻出现在这里,穿透了风浪,满身湿透,脸色比水里的女子更加苍白,慕容隽也不说什么,对众人低喝了一声,居然就甩去了外袍玉带,噗通一声从船里跳下海,朝着殷夜来游去!
“城主!”所有人失声惊呼,“小心!”
海皇祭是一年一度的大潮之日,海潮的力量达到了顶点,即便是水性极好的弄潮儿也不敢托大一个人下水。然而,身为叶城城主的慕容隽,居然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显然,他的水性并不好,在十月冰冷的海水里奋力游着,努力地一寸一寸接近,终于趁着一个大浪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腕是如此的冰冷而纤细,彷佛一用力就会捏碎。
又一个大浪打来,洪荒巨大的力量扯住了她,要把她从他手里夺走。
“堇然!”急切之下,他喊着她的本名,用力地抓着她,死死不放手。手腕上的那种力度似乎令昏迷的殷夜来也短暂地醒了过来,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线,从他脸上轻轻扫过,低声喃喃说了一句什么,眼神复杂莫辨。
“堇然?”他用力把她的头托出水面,贴近她的唇边倾听。
“不是又做梦了吧?”她喃喃地说,嘴角忽然浮出了一丝笑意,头忽然一沉,贴着他的肩膀垂落,再无知觉。
那一瞬,慕容隽有一种恍惚,彷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海皇祭。
如果真的是做梦就好了……如果中间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就好了。让这一刻回到十年前那个海皇祭,让他能够抓住在海潮中忽然消逝的少女,让彼此在那个十字路口不再擦身而过——如果那样的话,一切,就是应该像现在这个样子吧?
没有分别,没有流离,没有沦落。也没有那个叫白墨宸的男人。
他寻到了她,将她托出汹涌的时间之海,同归彼岸。相握的双手从此永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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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叶城城主救起了殷夜来,飞速掉头回岸上寻找医生,一边的船上有人忍不住嘀咕:“还有一个呢?不救了么?”
青砂看着慕容隽的背影,若有所思——传说叶城城主手段高超、沉稳圆滑,怎么今天一看也不过如此?居然为了一个美人亲身犯险,传出去可不又是一个笑柄?
“当然救,”他苦笑了一声,“人家也是一条命,怎能随便就扔了?”
“是。”军士接到校尉命令,纷纷跳回小舟,重新划向风浪中心。
然而,那一道奇怪的潮水还在不停回旋,越卷越高,竟然是形成了一道水墙,将靠近的所有人都阻挡在外!漩涡附近风浪极大,冲锋小舟不等靠近便纷纷翻覆,根本无法闯进去打捞落水者。
“不行啊,校尉!”落水的士兵扒住小舟边缘重新冒出头来,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