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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右窗边还伏着一具尸首,是家丁打扮,腰系黄带,这种服饰铁手与冷血极为熟稔,便是习家庄壮丁的衣着打扮。
敢情是这习家庄的壮丁来找习秋崖,习秋崖才毫无怀疑的跟他去了,中途遇敌时,这壮丁也不知是被郭秋锋揭发使他形迹败露而杀之,抑或被自己人为求灭口所杀。
铁手这细虑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然而蒙面女子已极不耐烦,尖声道:“好,你们不走,我可下毒手了!!”
冷血扯了扯铁手衣袖,示意要走,铁手眉一扬,沉声道:“习夫人……”
他一叫出这三个字,习秋崖和冷血都呆了一呆,习玫红的大眼睛也却霎了霎而蒙面女子却全身震了一震,从她脸上的蒙布忽然紧收看来,她是极为惊讶,铁手怎么会叫出她的身份来?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陡地响起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是一个人用尽全力叫出来的,叫的人虽然不会武功,但这突如其来又在蒙面女子心里乱至极点时的尖叫,令她颤了一颤,霍然回首。
这受惊动而回首的情形,就跟冷血因习玫红在背后出现而回头完全一样。
一回首有多快?但她这一回首是永远。
因为她的头已永远回不过来了。
她回首的瞬间,铁手猛扑近,双手一拍一合,挟住铁扇。
铁扇就似被熔镌到石块里,分毫也不能摇动。
同时间,冷血出剑。
剑贴习玫红颈项而过,穿入蒙面女子咽喉里,在颈背“哧”地露出一截带血剑尖。
四个人,就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直至习玫红惊骇欲绝的双眼慢慢有了一种无依的神色,习秋崖大叫一声跃了过来把他的三妹拉走并解了她的穴道,习玫红才伏在他的肩上号啕大哭起来,“……是……嫂子──”
二
地上排着六具死尸。两个守卫军、一名壮丁,郭秋锋、彪形汉、习夫人。
不管是忠是奸,是好是坏,贱或尊贵,死了都只有一副没有生命的躯体,完全平等,完全一样。
习秋崖在余悸中转述他的经历。
“习甘(就是那已死的习家壮丁)到郭捕头家来找我,说是大嫂叫我回庄,铁二爷和冷四爷已使大哥回复清醒了,可以回去,没事了……于是我就跟他去了,郭捕头不放心,他跟着我去,沿路来到这里,突然来了这三个蒙面人要杀我,郭捕头一面护着我一面跟他们交手,叫我逃上了望台向卫兵求助,但他们也追杀上来了,郭捕头舍命救我,牺牲了性命,两个卫士加入战团,也给杀了,习甘不知发生什么事,上前来护我,也给那蒙面女子……大嫂……杀掉了,我正在危险时,你们就来了。”
而在习夫人背后陡然发出尖叫的是小珍。
铁手、冷血放下小珍冲上楼台之后,习玫红是急性子,她只叫小珍留着,便也掠了上去,只不过她的轻功当然比不上铁手和冷血,所以慢了一点点,这慢一点点的时间,就是冷血救了习秋崖和铁手,杀了彪形大汉的时间。
当小珍走上去时,习夫人已挟持习玫红,由于习夫人全神贯注面对大敌,是以并没有察觉小珍自背后的楼梯渐渐向她逼近。
但是小珍并不会武功。
她了解了局势后,便用尽气力,发出那一声尖叫。
她相信自己能使得那蒙面人分心,铁手、冷血一定有办法应付得了。
她这一声尖叫,果然奏效。
铁手见习夫人倒地而殁之后,才呼出一口大气,冲到梯边,见是小珍,他笑了,看到小珍又害怕又调皮的神情,他不禁用手去拍了拍她的头:“原来你叫起来会这么大声。”
小珍笑了。铁手看到小珍那一笑,眼神里有一种极疼惜的神色,但这神色很快一闪而逝,铁手又恢复了平日他办案的脸孔,他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小珍过一会,才缓缓走上楼台来,为受伤的习秋崖裹扎伤口。
三
听完习秋崖的转述后,铁手和冷血齐跪在郭秋锋尸体前,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铁手脸色沉得像一块铁,“郭兄,你尽职而死,为友而亡,你安心吧,你的心愿,我们会替你了的。”
冷血也一字一句地道:“郭兄,你虽不是为我们而死,但也可以说是我们连累了你,你放心去吧,你未了的事,我们会替你办妥照料的。”
其实“白云飞”郭秋锋最主要未了的两件事:一是他盼望着他唯一的亲弟弟也能秉公执法为民除害;二是一桩事关他叔叔被杀的案件未破。铁手、冷血这番话也是对死者说的,他们一诺千金,生死无改,等于是把两件事都揽在身上了。
习秋崖忍不住问:“铁二爷、冷四爷,却不知……你们是怎么知道……这蒙面人就是……”
冷血道:“我不知,他知。”他转首望向铁手。
铁手笑道:“我也不知,我只是猜……”铁手目光露出深思的神情,“首先我看到楼台上有习家庄家丁的死尸,设想此人便是来请习二公子回庄的人……当然,请二公子回庄的人必不是这三个刺客。如果是,他们在杀你时,就不怕万一被认出来而又杀不死你,以致蒙起了脸。能使得动习家庄家丁的人,当然是习家庄有权力的人,而这人又不想暴露身分,所以更可能是这三个蒙面杀人者之一。”
他顿了顿,又道:“习三小姐被这人挟持,是因为看见此人面目,大感诧异,以致全无抵抗,所以,我推想这蒙面人是习三小姐的熟人,甚至可能是长蜚,以习玫红的刁蛮性子……要不是长辈,她可能还照样狠打下去。这都使我联想到神奇失踪的习夫人来,所以随口叫了一声,图使她失神分心。没想到果然叫破──只是,如果没有小珍姑娘的尖叫,要救习三小姐还是没有把握的。”说着把欣赏的目光投向小珍。
小珍垂下了头。她匀美的后颈有一个恰好的弯角,让人有柔和宁静幸福的感觉。
习秋崖捉住她替他包扎伤口的手,深情地道:“小珍,没想到你叫起来会那么大声。”他没有注意到小珍的眉心迅速的皱了皱。
习秋崖又道:“我起初听到你叫,还以为你出了事……”
习玫红掩脸茫然道:“大嫂她……她不是失踪了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睁大眼眸向铁手问,显然已把铁手当作是万事通。
铁手沉声道:“我也不知为了什么,我更没有想到令嫂居然就是‘神扇子’的门下女弟子黎露雨。”
习玫红惊道:“什么……大嫂是……是……”
习秋崖也悚然道:“你说大嫂是“铁扇夜叉”?”
铁手道:“黎露雨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爱财如命,的确有此难听的绰号。”
习秋崖叫起来道:“我只知道大嫂原姓黎,两年前,二管事始把她介绍给大哥的……”
习玫红也讶然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嫂她……她会武功呢。”
铁手皱着眉头道:“你们大哥的继室居然是黎露雨,这里面怕……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习秋崖骇然道:“另……另一人是谁?他的腕力好猛,我的刀就是给他一棒子震飞的。”
铁手道:“这人的臂力当然沉猛了,因为他就是吕钟。”
习玫红吃惊地道:“吕钟?‘大力神’吕钟?”
习秋崖喃喃地道:“难怪他一棍就能砸飞了我手上的刀。”他似乎是为自己被震脱手的刀找借口,却忘了吕钟曾一棍打在铁手手臂关节上,结果是熟铜棍打断了。
冷血忽对铁手道:“吕钟、黎露雨这一对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在这里,加上三日前我们遇上而杀掉的岳军、唐炒,不是很凑巧的事吗?”
铁手点了点头,同冷血道:“恰好习家庄是这一带的武林魁首,比起那八个被毁了的庄园,还要有份量得多了。”
铁手和冷血这番对话,其他三人却不知他们究竟是在讨论些什么,直至听到铁手干咳一声,问道:“三小姐。”
习玫红侧了侧头:“唔?”
铁手道:“我们藏身在郭捕头家里的事,你是听郭捕头说起的,是不是?”
习玫红不了解铁手何以有此问,便偏了头,端详着他,一面答:“是呀。”
“那么……”铁手又问:“你得知我们在郭捕头家里的消息,有没有跟你大嫂提起过?”
“我怎么告诉她?”习玫红瞪大眼睛反问道:“她已失踪数日了,我还以为……以为她遭了大哥的毒手,谁知……我倒有说给另一个人知道。”
“谁?”
“三管家,良晤叔叔。”
铁手和冷血都不约而同互相对望了一眼。
铁手沉声道:“你只告诉他一人知道?”习玫红点头。
习玫红道:“三个蒙面人,一个吕钟,一个黎露雨,另一个的身形,我看似眼熟,却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冷血接道:“便是习良晤的身影,我们见过的,而且,也只有他最了解你和我都不在郭捕头家,大可轻易把习二公子引走,再从旁动手……问题只剩下,习良晤为何要杀二公子?这件事跟习庄主又有什么关系?跟最近那一群杀人灭口的强盗又有没有牵连呢?”
习玫红睁大着眼睛,明明亮亮的望着冷血,却发出迷迷蒙蒙的光彩,她实在不明白这沉默寡言的人怎么一说起话来有这么精强的分析能力。
只听铁手说:“这些谜,都要到习家庄去探望,才能解决了。”
冷血道:“如果要去,只怕要即刻动身,迟了,只怕来不及。”
习玫红听得甚不服气。不禁问一句:“有什么迟不迟的?”
冷血却答得没有一点不耐烦,“因为在我们想到这场暗杀,跟习家庄的三管家有关的时候,对方也同样料到我们想到。”
习玫红三小姐看来仍很不服气,插着腰,瞪着杏眼说:“他们想到又怎样?难道去买一个龟壳把头伸进去藏起来?”
冷血冷冷地道:“如果藏起来倒没有什么,只怕对方并不是藏起来,而是采取行动,譬如说,对付令兄……”
习玫红和习秋崖一起跳起来叫道:“走!现在就走!”
第四章 江边一破美人心
第一回 六十四张椅子
一
习家庄前,紫花遍地,使绿草如茵的草地上,点缀得像一张精心编制的绿底紫花地毯。
风凉沁人心。草地的末端,小路的尽头,是习家庄的大门口。
大门前有一个人。
这个人伛偻着身子,抽着烟杆,一脸都是笑容,虽然年纪极大,但绝不衰老蹒跚,反而有一股威势。
铁手、冷血沉着脸,走向前,习玫红不明白铁手和冷血何以如此冷静淡定,她几乎忍不住用手指往那满脸假笑的老狐狸鼻子道:“你还有脸见我?”
不过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来,习良晤已经嘻嘻的问道:“二少爷、三小姐可好?你们可回来了。”
习玫红倒是被气得愕住了,习秋崖冷哼道:“我们若是不回来,岂不正中你下怀!”
习良晤好像没有听见习秋崖的话,迳自笑眯眯的道:“快进去吧,庄主已等你们好久了。”他眯着眼,笑嘻嘻的向铁手、冷血脸上一溜,“庄主也在等候铁二爷、冷四爷。”
“哦?”铁手沉住气道:“那就有烦三管事引路。”
习良晤一躬身,笑嘻嘻的走在前面。习玫红忍不住想上前去掴他一记巴掌,她身影一动,忽觉手给人握了一握。
那人握了一握,立即放手。
习玫红叫了一声,转头看去,原来是冷血,脸红得似公鸡冠般的冷血。
习秋崖警觉问:“怎么?”
习玫红低声道:“没有。”她也红了耳根,这时铁手已大步跟在习良晤身后,其余的人自然也鱼贯行去。
二
大厅十分宽敞,摆放了六十四张椅子,这六十四张椅子,置放的位子,十分不划一,有的朝外,有的朝内,椅座有的向西,有的向东,而椅子的色泽、木质、形状,甚至大小,全都不一。有的甚至有龙雕檀木扶手,有的只是一张圆凳子,连靠背都没有,有的铺陈雕花锦座,像御座一般华贵,有的却已漆木斑驳,还缺了一只椅脚。
这六十四张椅子中,有一张形状甚奇怪,是实心柚木做的,八卦形的小凳上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披头散发,满身脏臭,但双眉插鬓,脸上露出一种沉思的神态,使他整个看去,令人有种十分温文儒雅的感觉。
这个人盘膝而坐,膝上打横放着一把刀。
这个人铁手和冷血已不是第一次看到。
但冷血和铁手第一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还是被人锁在牢里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习家庄庄主习笑风,他背后还有一个兵器架,上面搁着三、四十柄不同形状的单刀。
三
习秋崖一见习笑风,怔了怔,脱口低呼了一声,“大哥──”一面叫。却退后了一小步。
小珍一见习笑风,脸都白了,退到一个人的身后,藏住了大半个身子,随后才知道那人是铁手。
习玫红最开心,叫道:“大哥,你没有疯啊?”
习笑风平静地笑了笑,目光缓缓看了铁手一眼,又转到冷血身上看一眼,缓缓地道:“铁大人,冷大人,久仰了。”
铁手微微稽首,道:“习庄主,不必客气,请直呼铁游夏名字便可。”
习秋崖对脾气古怪的哥哥犹有余悸,不敢说话,习玫红却争着说:“大哥,我们沿途受到刺客的突袭,都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