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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和斩猪刀赶到时,仅是看到茫然呆滞的癫婆娘与悄然站立低垂眼睑的娆汐儿。
雪,一直下,似乎要冻结狰狞的灵魂……
第五十二章清雪独舞碎飘零
大雪将整个世界覆盖成白茫茫一片,山谷中寂静得没有半点儿声音。
一只圆滚滚的小白团用爪子在雪地里刨着,顷刻间,雪地里露出一只小巧的鼻子。小白团忙用脑袋去拱雪,用尾巴去扫雪,不消片刻,便将猫儿冻得发青的脑袋弄得露出了雪堆。
小白团守在冻僵的猫儿身边,吱吱叫着,不时用舌头舔着猫儿的脸蛋,将小身子蜷成一个团趴在上面。
不知过了多久,猫儿隐约觉得呼吸困难,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感觉有点儿痒。确切地说,只是那么一个地方有点儿痒,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猫儿缓缓睁开呀,正月小白团的黑眼珠对上。小白团欢实地跳起,吱吱叫了两声。卖力地用舌头舔着猫儿的脸颊。
猫儿试着动动手指,却找不到手指的位置。
她仰头看着天空,发现眼前完全是一副陌生景象,全然不知身在何处。脑袋慢慢开始运作,想起昨晚发生之事,心头蓦地一颤,遍体生寒!心潮翻滚中,猫儿渐渐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既然没有死,那么银钩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猫儿咬紧牙关,开始试着动动身子,哪怕是一个地方也好。然而,被雪掩盖着的身体却如木头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猫儿急了,发起狠来,如同困兽般努力挣扎着,就这么一点一点微不可察地运动着,直到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后,猫儿眼中燃气坚毅的信念,如此这般继续活动着身体,终是艰难地从雪中爬了出来!
小白团见猫儿爬出来,兴奋地吱吱叫着。
猫儿手中攒着的白瓷瓶掉落在雪地上,瓶盖滑落,小白团眼见两只圆乎乎的小白虫从里面滚出,便轻巧地跳过去,小舌头一卷,便将两个小东西吞下腹中,还冲猫儿吱吱叫着,看样子是还想吃。
猫儿既气氛恼怒又无奈苦笑,银钩用性命拼来的“蛊引”就这么被小白团吃了,真让人欲哭无泪。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猫儿只得继续努力前行。
小白团见猫儿离开,赶紧冲到猫儿身上,快速攀爬上猫儿的颈脖,爪子抓住她的衣领,小尾巴一卷,就这么窝在猫儿颈脖当起了保暖毛领。
猫儿踏在积雪上,步步艰难地四下寻着银钩。
她发现自己掉落的地方仅仅是断崖的一层,却不知是顺着什么倾斜面滚落到此处的。
她俯身向下看去,下面仍旧是层叠交错的倾斜裂面,不晓得银钩会不会如自己一般幸运不再深滑,还是……
不!银钩一定会没事!
既然自己活着,银钩就一定或者!
猫儿固执地坚信着,这是她在这片白色苍茫中唯一活下去的信念,不可以丢失!不可以被击败!
猫儿不敢去想,若银钩不在了她会如何,因为她是随同银钩来的,若银钩不在这里,她又可以去哪里?当银钩掉下断崖时,她亦毫不犹豫地跳下,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却让猫儿清楚地明白,银钩在她心里到底占了怎样的位置。而她在银钩心中,又是怎样的无法代替。
猫儿试着呼喊出银钩的名字,然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哪怕是连最微弱的也如此奢侈。
猫儿举步艰难地走着,寻着,在皑皑白雪中拖动着渐渐恢复知觉却又被痛楚袭击的身子。没有人知道猫儿承受着多大痛苦,但猫儿知道,她若找不到银钩,那才是会要了她的命的痛!
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每挪动一下都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唯有拉紧精神上的线,才不会倒地不起。
猫儿攒不紧拳头,却可以咬紧牙齿,死死撑着最执着的信念!
猫儿一步步拖拉着跛足走着,在一片银色白芒中犹如微不足道的尘埃般飘渺,仿佛随时会跌倒在白雪中,失去生命的气息。
她从一出到另一处,细细寻着,手指冻得青紫,身子不似自己的。在那无止境的白色中,猫儿的希望变得渺茫,无数次试着喊银钩的名字,却只能发出细弱蚊吟的声音。
全世界仅剩下一个人的孤寂荒凉慢慢爬上猫儿的脊背,虽远不如失去挚爱的痛苦来得深刻,却仍旧让人在无希望中渐渐委靡。
猫儿不停地走着,用尽全力向下层寻去,雪擦过受伤的肩膀,一次次用痛苦袭击着渐渐感受不到生命温度的人,直到……猫儿倒在这片白色中。
猫儿躺在那里,身体再次变得毫无感觉,唯有眼中隐隐涌起的温热暖着仅存的意识,干涸爆皮的惨白唇瓣轻微颤抖,遍遍唤着那个人的名字:“银钩……银钩……”
太阳骄傲地照耀着,却再也暖不了猫儿的小小身子。
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在猫儿渐渐失去意识时,一个猎人赶着牛车路过。他本没看见隐在白雪中的猫儿,却听见了吱吱的叫声,以为有小兽落在附近,忙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却看见了已经被冻僵的猫儿以及一个窝在猫儿颈项间的小白团。
猎人动了恻隐之心,忙奔过去,用手探了猫儿的鼻息,见她气息微弱,但仍旧活着,若救得及时,也许会活下一条性命。
猎人背起猫儿,放到牛车后面,火速赶回了家。他一进木屋,立刻大叫道:“婆娘,快出来!”
见屋子里噔噔噔地跑出一个身体浑圆的粗衣妇人,探头询问道:“咋了?”
猎人把猫儿放到炕上:“冻僵了。”
粗衣妇人忙拎着一个大木盆去外面盛了满满一盆白雪,然后一边动手脱猫儿的衣服,一边快语吩咐猎人道:“去煮点儿姜汤水,再弄些暖粥,生两个暖火盆,不然等她醒过来时要生病的。”
猎人出了屋去准备一切。
粗衣妇人用冰冷的雪给猫儿擦拭身子,由脚开始揉搓,连续换了数盆白雪后,终于将猫儿的整个身子都揉搓软了,这才给猫儿穿上衣服,用被子盖住,等她自然醒来。
猫儿是在阵阵饭香中醒来的。她微颤着睫毛,有些懵懂地环视周围环境。
木质的小屋不大,墙面上挂着几条麻绳和一张小兽皮,以及两条肉干。屋子里除了一张残破的不透桌子和两把简单的椅子外,没有其他家具。
小白团见猫儿醒来,欢实地摇起了尾巴,用小舌头舔着猫儿的脸蛋。
虚掩的帘子被掀开,粗衣妇人端着稀粥进来,红光满面的脸上是憨厚的喜悦。她用粗壮的手臂将猫儿抱起,搂在自己怀里,将碗递过来,暖暖地说道:“姑娘,饿了吧?你可吓死我们了,竟一连昏睡了六天。快快,先喝点儿稀粥,等晚上再给你做野味吃。”
猫儿乍一听自己睡了六天,忙挣扎着想要下地去寻银钩,却头重脚轻地跌落到炕上,痛得肩胛骨一阵抽搐。胸口那种窒息感再次袭来,猫儿额上汗水瞬间滑落,日渐消瘦的小脸变得苍白。
粗衣妇人忙将猫儿扶起,道:“别急,别急,这身子刚好点,若急了,就又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说话间,将粥碗又递给猫儿。
猫儿努力地平复着呼吸,视线落在热乎乎的粥碗上,肚子确实饿了,但却没有胃口。她伸手接过温热的粥碗,忍着胳膊上的刺痛,一口口将粥喝个干净。她要尽快回复力气,才可以继续寻找银钩!
猫儿将碗交还给粗衣妇人,沙哑着嗓子,道了声:“谢谢。”
粗衣妇人,涨红了脸:“姑娘不用客气,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屋子虽然简陋了点儿,但终归能将伤养好的。”
此时,猎人掀开帘子进来,又将火盆添旺了些。
粗衣妇人介绍道:“这是我家那口子,是他把你从山里背回来的。”
猫儿忙哑声问:“是否还看见其他人?”
猎人摇头:“没,就见你一个。”
猫儿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眸子瞬间失去色彩。半晌,她才对一脸风霜的猎人点点头,表示谢意。
猎人摆摆大手,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显得很是淳朴。
粗衣妇人和猎人退出屋子,让猫儿好生休息。他们虽然不晓得猫儿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她流露出的悲哀与伤痛确实如此明显。俩人嘴笨,不晓得如何安慰,还是出去做些野味,给虚弱的姑娘补补身体。
小白团吱吱叫着,看样子也是饿了,小鼻子嗅了嗅,一头钻进猫儿的袖口,拖着四个系在一起的小瓶子出来,用牙齿要开瓶盖,挨个闻着。它用爪子灵巧地踩瓶子的边缘,先后从三个瓶子里到处六粒药丸,自己欢实地吞下三颗,然后冲着猫儿吱吱叫着。
猫儿望着小白团,看着它将自己从“西葫二老”那里劫来的药丸吞下,便明白它的意思了。她屈起有些僵硬的手指,将剩下的三颗吞入口中,咽下。
小白团见猫儿如此,高兴得又摇起尾巴。
猫儿伸手抚摸着小白团的脊背,小家伙舒服地躺在炕上,翻动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将肚子凑到猫儿手下,让其帮着挠痒痒,舒服得差点儿哼哼起来。
猫儿收起了小白团不肯吃的药丸,心里明白这必然是毒药,动物的嗅觉比人灵敏多了,而这个小白团更是聪明机警。
猫儿原本极其虚弱的身子在三颗药丸的滋养下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也许作为寻常人会觉得一切正常,但猫儿从小天生神力,如今那力气却是再也回不来,稍微攒拳都觉得两条小虫狠狠勒紧自己的血肉,仿佛要断裂筋肉般疼痛着。
猫儿的身体刚刚有了些起色,便下了地,抱起小白团,留下银钩送给她的玉佩,悄然离开。
猫儿前脚刚走,猎人与粗衣妇人后脚追来,忙把猫儿拉住,粗衣妇人喘息道:“姑娘,你这身子骨可不硬朗,这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寻不到人再把自己弄丢了,到时候若有人来寻找你,可如何是好?”
猎人点头道:“是啊,回去吧,你若想找人,明天天一亮我拉着你出来找。”
猫儿被两人热情地拉回,粗衣妇人将玉佩还给猫儿,念叨着:“不过就是顺手救了你,可不兴留下这贵重物件儿。我们是粗人,这些东西都用不上,还是你戴着好看。”
猫儿望着粗衣妇人,鼻头有些酸楚,仿佛又看见了自己的娘和娘娘,不晓得娘娘是否平安脱险?她伸手抱住粗衣妇人,将头依偎进去,若受伤的小兽般寻求着温暖。
粗衣妇人如今三十有二,膝下却一直无子,如今见猫儿亲近她,心里翻滚气亲昵之情,回抱着猫儿,心头发疼。
猫儿一夜未眠,当天露出一丝曙光是,便出门去寻银钩。她心里明白,虽然银钩有内力护体,但若在冰天雪地中独处数天,怕也难以保全性命。只是,无论怎样,猫儿仍旧相信银钩还活着!
猎人牵着老牛,随着猫儿一路去寻,一直未果。
猫儿原本青头的眸子布满乌云,遮挡住琥珀色的璀璨,只剩下灰蒙蒙一片。
粗衣妇人看着心疼,念叨着:“没准儿让谁救去了,你不要太担心,兴许那人过两天就来寻你了。”
猫儿抬起萦绕了一分希望的眸子,认真点头道:“我不等了,我要出山回皇城,兴许他以为我已经出山了,会在府中等我。”说罢,站起身,不再停留,就向外走去。
粗衣妇人知道留不住,只能唤来猎人将猫儿送出深山。
猫儿坐在牛车上,望着粗布妇人的身影,用力地摆摆小手,沙哑低语道:“谢谢……”
粗布妇人眺望这猫儿,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叹息一声进了屋子,心里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娃儿?
出山后,猫儿拒绝了猎人的护送。二人在小路上分手,猫儿背着粗衣妇人妇人给的干粮独自上路。
空旷寂静的小路上,猫儿惨白着小脸走了大半天的路程,终于走到了大路上。她气喘吁吁地倚靠在一棵树上,一边休息一边等着过往的马车,想要搭个便车。
然而,路上没有马车经过,却有三个无赖似的人沿着小路朝猫儿的方向走来。
猫儿此刻胸口隐隐作痛,身子沉重若铅,面色苍白冰冷,一双大眼微微眯着,唇色呈现出病态的淡粉。被病痛折磨的猫儿有种不染纤尘的美丽,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散一般。
当那三个无赖看见这样弱不禁风的绝色人儿独自倚靠在树下时,只觉得脑中轰然一乱,皆瞪着泛黄污浊的眼睛,有些痴傻地望向猫儿。更有甚者,从那干瘪的嘴角里淌出一股浓稠的口水,顺着脏兮兮的衣服滑下恶心的痕迹。
猫儿皱眉,撑起身子,转身走开。
三个无赖眼见猫儿要走,忙迅速看了周围一眼,在确定无人时,禁不住美色当前的诱惑,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分别撒腿追去,将猫儿栏了下来。
猫儿并非从前不懂男女之事的懵懂娃娃,自然看出了他们不怀好意,不由得恼羞成怒,攥紧拳头,瞬间凶猛大喝道:“滚开!”
三个无赖本就是民间小农,长期活在被压迫中,胆子极小,被猫儿如此一吼,当即有些腿软,纷纷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