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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后仰挺直身板,将斜滑出去的酒坛子捞回来抱好,稍一喘气,潭目微眯,弯下腰向下看去。
只见一个身前身高不到他腰际的小家伙,上身着一袭山青色马甲短褂,下身为墨黑色长裤,脑门子上盘了个小圆髻,桃腮粉嫩,两眼滴溜乌黑,殷红的唇瓣微微上翘着,正仰面笑眯眯望着他。
尹辰逸心头一颤,莫名觉得一阵悸动,吸了口气,挑眉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危险?”
昕涵咧嘴一笑,拍着小手连连蹦跳,“好身手!”
尹辰逸僵住笑意,四下寻扫了一圈,好声好气地问道:“小家伙,你一个人吗?娘亲呢?”
昕涵眨巴眨巴眼睛,顺时针转了一圈,未见沐青阳人影,但他却一点也不焦急害怕,嘴一撇,冲着尹辰逸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道:“不见了。”
尹辰逸愕然,傻愣愣地望着昕涵,“哦”了一声,微微一摇头,往边上跨出一步,想要绕过昕涵。
可是随着他的移步,昕涵也往边上挪了一步,正好拦在他面前。
尹辰逸顿住脚步,哭笑不得地又问:“你拦住我干什么?”
“我喜欢你啊,你带我回家吧!”昕涵讨好地弯眼一笑,身子一窜,忽的扑上了尹辰逸的怀抱,一屁股坐在他抱在胸前的那几个大酒坛子上,小短臂往前一伸,搂住了他的脖子便不撒手。
尹辰逸僵直身子,有些无语了,伸了伸脖子,尴尬一笑道:“你别开玩笑啊,你娘亲一定在找你了,你要是跟我回家的话,她会急死的!”
昕涵眯眼嘻嘻笑着直摇头,“没关系,娘亲会找到我的,你带我回家,她就能找到我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样啊?
尹辰逸头疼了,四下张望着苦笑连连。
昕涵见此忙催促道:“哎!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咱们快走,快回家啊!”
其实他是怕沐青阳追上来,破坏他的计划。
尹辰逸垂眼扫了他一眼,面上刻意露出凶狠暴戾的表情,声音亦刻意压得低沉,“我可是坏人,很坏很坏的坏人,你不怕我吗?”
昕涵愣住。
尹辰逸心里暗暗失笑,面上表情却压制地愈加狠厉,“哼!怕了吧,怕了就赶紧走吧!”
昕涵眨了眨眼睛,倏地面色一变,很是同情地瞄了尹辰逸一眼,默默跳下地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是个傻子,我居然看走眼了。”
这回换尹辰逸呆愣了,他瞪着一蹦一跳离开的小人,太阳穴不可抑制地噗噗直跳。不由得哑口失笑,这是什么世道,他尹辰逸居然叫一个小屁孩给鄙视了?
好吧,好吧,说的也没错,他最近的确是有点痴傻了。
尹辰逸钩唇,摇头低笑,捧着酒坛子继续朝前走。
他哪里知道呢?沐青阳就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距离,痴痴地望了他好久,好久。
“娘亲……”其实昕涵老早就看见沐青阳了,要不你以为他会那么乖巧地主动回来?
昕涵仰面望着面露哀伤的沐青阳,声音弱弱的,带着刻意的讨好,踮脚扯下沐青阳的手,捡了她的食指攥在手心里,乖乖地贴在她身边,一声不吭。
沐青阳颤着睫毛合上眼睛,两道清凉的液体顺着面颊淌下,低落在昕涵的脑门子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
昕涵缩了缩身子,愈发贴紧了沐青阳。
缘起,人群中,我只看见你。
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缘起缘灭,你我终是错过。
沐青阳擦干面颊上的泪水,狠心一个转身,牵了昕涵朝着与尹辰逸想法的方向决绝离去。
有一种人,无论多么想念,都不曾想再见面。
可是,沐青阳又哪里知道呢?就在她牵了昕涵往后走去的时候,尹辰逸匆匆回了个头,可惜街上人山人海,人头攒动,身影混杂,只不过片刻,沐青阳和昕涵的身影便被人海淹没了去。他只隐约瞥到一抹一晃而过的青色,虽心中虽感觉异样,但终究没有上前细探。
159 恻然唏嘘
是夜,微凉。
寒风凄切,星空深邃,月朗气清。
尹辰逸捧着几口酒坛子,飞身上得梨花酿后堂厢房的屋顶,手掌一挥,扫出一块空地来,盘膝坐下。端过一坛酒,拍开封泥,扣住坛口高高提起,仰起脖子便往嘴里灌。
灌得猛烈了,那些酒水便顺着他的脖颈淌进胸膛,冰凉一片。一坛酒很快便被饮了个干净,手一甩,酒坛子嘭然落地,碎成粉渣。他仰面瘫倒,伸手抚上透凉的胸口,指尖微颤,惊觉冰冷异常,只觉那些源源不断的寒气,竟像是从内处往外泄漏似的。
两眼迷离地仰望着天,任风吹乱他的发,模糊他的视线。
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孤独还是那样的寂寞,只是他回身向后看去,却再也看不到他和她当年的那份温润痴情。他们的故事戛然终止在乌云山上,碎段开去,就象干旱沙漠里那曲悠扬的驼铃,凄恻,零静,苍凉……
就在尹辰逸无声悲叹的时候,突的,一道白线破空射来,缠上他的手臂,借了个力,飞身上了屋顶。
楚琏“哈哈”笑着,坐到尹辰逸边上。一身灰色宽袍,白发理直,系于脑后,长须亦已修剪过,一改过去潦倒落魄的形象,这摇身一变间竟有了种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斜瞟了尹辰逸一眼,挑了壶酒,掀了封泥,眯眼深嗅,吧咂着嘴赞叹道:“好酒!”
然后他嘟起嘴,凑近酒坛,对着里头明晃晃的液体,“吁——吁——”吸了吸,也不知他喝到了多少,只见他仰头咂嘴叹息不已,“妈呀,太爽了,老子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命再喝一回酒!”
尹辰逸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静默了许久,忽的目不斜视地淡淡开口道:“前辈,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已经困惑我很久了,希望你能为我指点迷津。”
楚琏捣鼓着手里的酒坛子,眼里晶亮一片,随意摆摆手道:“嗯,嗯,问吧!”
“无霜告诉我说,你特别喜欢问她燕王的事。”
楚琏正欲抱起酒坛子灌酒,闻此,手里动作不由一顿,他飞快瞄了尹辰逸一眼,“嘿嘿”假笑着说:“纯属好奇罢了。”
“呵呵。”尹辰逸淡然低笑,本无甚深刻含义,但楚琏听在耳里,却无端一阵发毛。他心虚地抱紧了酒坛子,整个人微微蜷缩了一下。
“前辈,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传了几十年的有趣故事。”
楚琏埋下脑袋,眼底飞闪过无数种异样的光彩,“什么故事?”
“嗯……那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了。说的是,有俩兄弟同时看上了一名艳绝天下的美女,一起向那女子展开了追求攻势,后来女子爱上了弟弟,正要与弟弟成亲,哥哥却动了些诡计,非但从弟弟手里抢走了女子,还强行逼得女子下嫁于她。后来,女子成亲未足十月却诞下一名男孩,哥哥怀疑乃是弟弟与女子私通所得,登时怒火横烧,便害死了弟弟,并囚禁了女子。大概说的就是这样,不知前辈听过没有?”
顿了顿,尹辰逸又“呵呵”一笑道:“前辈,我觉得那孩子是弟弟的,您觉得呢?”
楚琏沉默了,半响都没有出声。
尹辰逸也不催,仰面坐起,捞了坛酒捧在手里,时不时喝上几口,并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等着楚琏开口。
细风柔柔吹过,声势不大,却依旧惊地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掉。
良久,楚琏才凄然喟叹了一声,哑声道:“没错,女子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弟弟的。”
尹辰逸轻弯嘴角,凝望着楚琏继续道:“据说,当年原本该是由弟弟来当家的?”
楚琏凄楚一笑,仰首猛灌了一口酒,不知是不是灌得太猛烈了,他呛得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才舒缓过来,他抬面望向尹辰逸,两朵异样的潮红浮上双颊,“不,弟弟永远敌不过哥哥,他输就输在太过轻信他人,以至于非但失了权势,还连累心爱之人惨遭蹂躏。”
尹辰逸拧眉,终于不再和楚琏兜圈子,直接开口问道:“你不打算告诉燕王真相吗?”
楚琏苦笑,腾一下侧身卧倒,手一扬,酒水洒了他一脸,两眼醺然半眯着,嘴张的老大,喉咙咕咚咕咚上下滑动着。
半响,他忽的摔了酒坛子,掩面倒伏在雪面上,发丝垂落挡去他所有容颜,只看得见他的胸口闷闷地起伏着,一声嘶哑无比的声音缓缓飘散出来:“他现在是燕王殿下,身份尊贵,权势倾天,若是知道真相,他还能有什么?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尹辰逸斜眼望着楚琏颓然潦倒的姿势,忽的嗤嗤一笑,猛地拍了他一下,“如果我说他现在被小皇帝困在宫里,生死难测呢?”
楚琏僵住身子,两眉一拧,两眼灼灼,“你说什么?”
尹辰逸钩唇浅笑,仰面淡然望天,“三日前,钦天监杨密死了,他临死之前,留下一句话,说是‘北面金星现,皇位垂危’。小皇帝听后龙颜大怒,密诏燕王进宫,已然三日了,始终未曾将他放出来,你说小皇帝会把他怎么样呢?”
楚琏顺着尹辰逸的视线望向北面天际,果然一颗粲然闪烁的金星明晃晃地垂在月下,明风吹过,那四射的光芒便一颤一颤地抖动着,尖锐耀眼。
“你为什么不早说?”楚琏嚯的坐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住尹辰逸。
“我思考不得需要时间吗?况且前辈你也没有一早就告诉我说你是楚琏,是燕王的亲爹!”
“你!”楚琏气极,拔指指着尹辰逸,老脸憋红,呼哧呼哧直喘气,瞪了他好一会儿才愤愤道,“你想怎么样?说吧!”
“呵”尹辰逸站起身来,目视前方,眼底冷光浮动,“我与前辈无怨无仇,我恨的只是端木皇朝,我要的只是端木王朝的毁灭,所以,我要前辈把真相告诉燕王,我要助他夺天下!”
楚琏呆愣了片刻,冷冷一笑,“你要让他成为被天下唾弃的反贼吗?”
尹辰逸亦冷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反贼是对失败者的嘲讽,你如何确定你的儿子不能成功?况且,他若不反,人势必要铲除他,你以为年仅十七岁的端木嵘平是什么小角色吗?他的狠厉比之端木江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琏惨白着脸,浑身气势不由一泄,黯然道:“你先把他救出来。”
尹辰逸面色严峻,微微点头,“自然是要救得,明晚子时,乃是良机。”
他说罢,荡袖飞身而下,颀长的背影映衬着满地白雪,竟然透露出无比哀凉的气息。
子夜风声厚,冰冷彻骨。
一抹幽深的青色自皇宫半空一闪而过,径直朝御书房而去。
轻纱遮面,身形轻柔,动作飞快,闪身一贴附上墙壁,凝神屏息而听。
偌大的一个御书房里,灯火未点,黯淡空旷,纱窗微开,有凉风卷入,掀飞起薄纱,飘渺荡漾。
隐约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朦胧传来,沐青阳蹙眉提神,身影微动,轻飘飘地朝人声而去,飘然站立于纱帘后,默然静听。
“沐青阳?嘻嘻……不,是卫予琢……”
“哐当——”
瓷器落地,爆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端木嵘平瘫趴在堆满酒坛子的玉案上,两颊醺红,嘴角浅含一抹自嘲般的笑意,喃喃蠕动着双唇,模模糊糊地嘀咕不已。
他费力睁开眼睛,伸手去够一只酒坛,拿在了手里,左右一晃,见是个空坛,便撒手撇在地上。
爆碎声传进耳里,他咧嘴笑了,艰难地在胸口捣鼓半天,捞出一个东西来,细细瞅了片刻,笑意倏地一敛。
“我不相信你死了,你不是浴火人吗?你不是要替我端木家守江山吗?现在天上出现第二颗金星了,天下马上就要动乱了,你怎么还不出来!你怎么还不出来!”
沐青阳眼神一动,身子急遽往后缩了缩,眼底倏地闪过一道暗芒。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端木嵘平拿在手里的东西就是浴火令。
端木嵘平说着说着,忽的一阵暴动,匍身扬臂一扫,将桌上的酒坛子,空的,满的,全都扫落在地。
一阵熟悉的酒香扑面扬来,沐青阳的眼皮不由地一跳,居然是竹叶青,有着迷迭香滋味的竹叶青!
“你到底在哪里?沐青阳——”端木嵘平嘶吼着,眼眶通红,牙根紧咬。
“当年若不是你教我武功,使得我脱胎换骨,皇爷爷根本看不到我,我最终也不可能坐得上皇位!可你既然出现了,改变了我的人生,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在我爱上你的时候(。wrbook。),突然消失?”
沐青阳心尖一颤,缩在阴影后身子不由得又往后退了退。
“哈哈,哈哈……竹叶青!”端木嵘平指着地上的破瓷碎片大笑不已,“我费了三年时光,命人苦心研制出来这种滋味的竹叶青又如何?你还是没有回来,你还是没有回来!”
端木嵘平说着,猛地一掌,将手里的浴火令拍在桌面上,整个身子倒趴在桌面上,掩面低低啜泣不已。
谁能想到五年前在冷宫幽湖边凄然哭泣的弱质小男孩,有一天会坐上这个最高最尊贵的位置?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