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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惊讶着,才又想起他说已经服了芳涵的药的事情来。此刻想了起来,才发觉,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方才说了这么多话,也未听得他咳嗽半声。只不过脸色依旧不好,我没有忘记他替我受了一掌。不过,单是内伤,自是可以养好的。
他仿佛是怕我不记得,又道:“芳涵的药,效果很好。”
是呀,看他的样子,的确很好。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转身的时候,发鬓的珠钗微微晃动了下,我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一事。回眸瞧着他,勉强笑道:“先生可还记得曾经偷了我簪子上的珍珠?”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点头。
我伸出手道: “想必先生也将珍珠装回我的簪子了,不如,便把它还给我。”
如果他真的拿到了药,那么定是连同那盒子一并拿了的。那盒子里,除了芳涵给我的药,还有那被他偷了珍珠的那支簪子。
他略微一笑,开口道:“簪子便留给我吧。”
我只觉得心下一凉,他又道:“盒子还给你,权当今后留个念想。”说着,见他转身,从枕头下取出一样东西。我定晴一眼,正是他送给我的盒子!
惊喜,还是惊喜。
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拿到了芳涵给我的药!
伸手接过那盒子,指腹缓缓略过,如是珍宝。
嘴角不自觉地笑开,如此,我便放心了,只要他好,我便放心。
他又道:“你出去,可也是要记得我的话的,救我皇姐一命。”
我点头:“那你呢?”
他笑:“我会活着。”
好,有他的一句话,我就相信。
他迟疑了下,终是下床来,我愈发地诧异芳涵的药灵验起来,他甚至,都不需要我扶他。跟着他起身的一刹那,徒然袭来一阵晕眩。与那时候在蔌波居的时候一样,我大吃一惊,一个不慎跌坐在床沿。
苏暮寒吓了一跳,忙回身:“怎么了?”
廖浒已经上前来,替我把了脉,他的眸中随即变得复杂起来,指腹抽离,低声道:“少爷,她怀孕了。”
怀孕?我怀孕了!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直,想要一个我和夏侯子衿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了!
欣喜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听苏暮寒道:“孩子好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担忧,他是怕,如此折腾,我会受不住。
还好啊,我从来是那么娇弱的人。
廖浒开口道:“少爷不必担心,一切安好。”
闻言,我终是放下心来,抬眸问他:“多长时间了?”
“月余了。”
月余……
那么便是从长葫回去之后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高兴的。虽然,现下这个时候,有些不太合时宜,可,我依然高兴。
苏暮寒的脸色微沉,开口道:“此事不可让别人知道。”
我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管是南皇还是沅贞皇后,一旦知道我有孕,一定会大做文章的。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苏暮寒沉思了会儿,转身朝外头走去。
我忙唤他:“先生!”
“待着。”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并不停下脚步来看我。外头的士兵见他出去,也并不拦着,我欲要往前,却被廖浒拉住了手臂,听他道:“姑娘留步吧,少爷他,自有分寸。”
目光看向外头,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我不知道他去找的,究竟是南皇,还是沅贞皇后。
可我知道,南皇看见这样的他,定会恨之入骨了吧。他巴不得他的病好不了,他想等打下了天朝的江山之后,让苏暮寒病重身亡,那么也便没有他什么事情了。他就是看不得他神采奕奕的样子。
咬着牙,可我知道,此刻我不能乱来,否则,帮不上他的忙,还会添乱。
低眉,目光又落在手中的盒子上,手,缓缓收紧。
这一日,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见他回来。
我等得异常焦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他却什么都不说,径直行至里面,撕下中衣的一角,咬破了手指,凭着记忆,用鲜血画下两军对战的地形图。递给我道:“这个你收好,出去了,不要走错路。”
心头一痛,他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么?
他标记得很清楚,天朝的士兵,南诏的士兵,连着暗哨都标注出来了。我想,他定是博取沅贞皇后的信任,他要,上战场。否则,他们是不会给他看那些军事地图的。
他过目不忘,全记下了。
廖浒已经取了药涂上他的手指,他仿佛欲说什么,却终是缄默了。
苏暮寒看他一眼,也不说什么。
我默默地将他给我地图收起来,听他又道: “两日后,战事会起,大宣必然也会参与进来了,你们在那一日离开。我已经安排好一切。”
他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声音。我寻声瞧去,见从外头进来一个侍女,微微吃了一惊,沅贞皇后在营中,她带了宫婢来自是不奇怪的。
她上前来,朝苏暮寒福身道:“给殿下请安,皇后娘娘让奴婢来伺候殿下。”
我吃了一惊,回眸看向苏暮寒,他的脸上却并不多见了讶异,只点了头道:“先去外头候着,有事,我会喊你。”
“是。”那侍女福了身子,才退了下去。
“先生……”疑惑地看着他。
他浅笑一声道:“是我主动跟皇姐要的。”
心下微动,脱口道:“先生是要我装成侍女的样子,混出去?”
他的眸中凝起赞许的笑,开口道:“我还没说,你就想到了?两日后,她会随行,廖浒亦是。”
要廖浒随行并不难,他只要随便借口身子未痊愈,那么廖浒跟着,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既如此,让侍女跟着伺候自然也是说得过去。
所以他才说不能一起走,他是要给我做掩护的。
“先生。”上前一步,他却不待我继续,已经接口:“不要再犹豫,如今你可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居然浓郁起来。
我只觉得脸一红,是啊,我有了孩子了。
他瞧着我,良久,才轻声道:“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看着梓儿的孩子出世。”
吃了一惊,脱口道:“有,一定有啊。先生不是答应了我,好好活着的!”
他似乎才猛地恍然大悟,笑言:“是啊,答应了你的。”
目光,落在他消瘦的侧脸上,徒然生出一阵恍惚之意。
先生……
此刻,想说的很多话,竟然一下子,都无从开口了。
一旁的廖浒上前,开口道:“少爷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他“唔”了声,听话地行至床边,躺上去闭起了眼睛。听廖浒叹息一声,我忙道:“先生不让外头的侍女进来么?”他主动向沅贞皇后讨要一个侍女,却不用,那无疑会引得别人怀疑的。
他不睁眼,笑道:“是啊,我都忘了,廖浒,让她进来。”
廖浒应了声,喊了那侍女进来。
侍女乖巧地上前,轻解开他的衣衫,又细心地帮他盖好被子,才侍立在一旁。我想了想,也便转身过榻上休息了。我们,都要好好养足了精神。
伸手,探至藏于枕头下面的盒子上,光滑的盒面,让我没来由地心安。
两日,相安无事。
苏暮寒不长待在营帐里,他常出去,很晚才回。听闻外头的战局形势紧张,正如苏暮寒估计的,大战很快来临。
长号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榻上发呆,廖浒似猛地跳了起来,我不自觉地朝外头瞧去。帐门落着,我只能听着外面整齐而过的步伐。
整军了!
惊得站了起来,可,苏暮寒还没有回来!
这时,只听“砰”的一声,吃惊地回头,见那侍女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廖浒的手里,还捏这一根银针。我已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刻,也不问话,只与廖浒二人将人拖上我的软榻,快速与她互换了衣服。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招呼我与廖浒出去。那人离去的时候,还不忘看了一眼软榻上,倒是也没有上前细瞧。我将盒子抽出来,藏于身上,才小跑着跟上去。
那士兵引我们上去,远远地,我便瞧见苏暮寒的身影,他此刻已经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我与廖浒过去,他也未曾回头来看我们。我深吸了口气,还是有些紧张的。
沅贞皇后也出来了,她已经换下繁复的宫装,此刻又如在上林苑狩猎那一次,一身劲装。她的侍女将马儿牵过来,她轻身跃上马背,低喝一声,勒马上前来。我忙低下了头,将身子躲藏于廖浒的身后。
大军已经出发,显然沅贞皇后与苏暮寒是后行的。
队伍往前行进,离开军营有些远了,忽然瞧见苏暮寒按着胸口弯下身去,我吓了一跳,却被廖浒拉住了手臂。沅贞皇后瞧见了他的异样,勒马过来,担忧地问:“聆儿,怎么了?”
他蹙眉,只道:“无碍,廖浒身上有药。廖浒。”他叫着。
廖浒上前,突然脸色一变,跪下道:“少爷,药……药还在营帐里!”
“什么?混账!”沅贞皇后骂道,“还不回去拿!”
苏暮寒朝我看一眼,嘴角微笑,启唇道:“你带他去,他不熟悉路,怕找不到营帐。”
此刻沅贞皇后也不看我们,只厉声道:“快去!”她已经跳下马来,上前扶他道, “伤势复发了么?”
廖浒已经起身,用力拉住我的衣袖,拉着我往回走。
我不免,再次回头,看向马背上的他。
他望着我,淡声说着:“皇姐,我没事。”
我知道,他这话,是说给我听,只说给我听。
泪水。盈满了眼眶。
是啊,一定会没事的。
他用我的命换沅贞皇后的命,可他是我的先生,我安能让他出事啊?夏侯子衿可以理解我的,他会放过他……
跟上廖浒的脚步,小跑起来。我们,没有回军营,而是择了一旁的小道,闪身进去。很快,即便回头,也瞧不见苏暮寒了。
我边跑边哭着,好像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缺失了一块。
二人跑了好久好久,我凭着记忆,避开南诏部署在外围的所有暗哨,一步,都不能错。否则,苏暮寒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扶着一旁的树干大口喘着气。
突然,小腹一阵绞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廖浒的脸色一变,忙上前扶住我的身子,银针飞快地在我的手背扎下去。
片刻,才感觉好一些。手,落在小腹上,急着问他:“我的孩子没事吧?”
他点了头,开口道:“没关系,接下来的路,不能赶得太急了。”
闻言,才长长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方才来的路,若是不快些通过,便会被发现,廖浒也是碍于这一层原因,所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交待我此事。
苏暮寒把廖浒留给我,这是我用什么都求不来的。
咬着牙站直了身子,我必须快点赶去天朝军营。苏暮寒说,大宣也已经加入进来了,南诏此战必败。我不能让他死,决不!
树杈划破了衣服,划破了皮肤,可我不能停下来。
廖浒在我的身后紧紧地跟着,我已经听得出他急促的喘息声,回头看看他,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像我,还年轻。略微放慢了步子,他马上意识到了,摇头道:“没关系,跟得上。”
往前走着,想着快点快点再快点,却又不敢走得过快。只因廖浒说过,后面的路,不能走得过快了。我的孩子,我要保住他。
走出这一片山坳,便可以闻到自右面传来的尘埃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千军万马踏起的尘土,随风才会飘来这里。可我,只需闻到,便可知道这一战,南皇已经倾注所有的兵力了。他们会在前方屯兵,做一切部署准备。真正开战,还不会很快。
他以为天朝的江山他势在必得,可他却算不到,大宣有了出兵的理由,正在他的身后,虎视眈眈。
苏暮寒说过的,天朝是先帝的基业,他不会,让南诏的人染指。
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让南皇败军!
咬着唇,可,现在我若是上去,对敌的,又将是苏暮寒。心头钝痛,这一世,我与他在一起,也唯有寺庙的那三年,算是平静。
走了很久,终于隐约瞧见前面的营帐。
心中一喜,终于到了!
与廖浒对视一眼,二人加快了步子上前去。快要接近的时候,又猛地收住了步子,廖浒吃了一惊,看我道:“姑娘为何停下?”
我摇头道:“如此上前,他们不会放我进去。”弄不好,还会如上次一样,被当作探子抓进去。大战在即,夏侯子衿是没有时间再去审问探子了,即便会,他也不会去,去的,必然是姚行年。所以,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我可以等着,在这里等着夏侯子衿出来。
廖浒也不说话,二人躲在树丛中等着。
大宣出兵,宣皇必然会派人通知夏侯子衿,那么,大宣的人还没动,夏侯子衿不会那么快动的。他们要等,等南诏的人部署好了一切,或者说,等他们选定了位置,天朝和大宣才好——围剿。
想起“围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