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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朱门大户,而商家为士农工商的末等,就算再有钱的商人若无功名傍身,在我昭国的公共场合也只能穿布衣以示低微身份,商家的门户也只能用黑漆为饰不得僭越。
漱玉琴馆的大门谨遵礼法是黑漆,不过在日光映射之下漆色黑中发亮隐隐透着一层红晕。门楣亦是繁复的木雕花纹,与端庄古朴的匾额相得益彰。
“漱玉琴馆”四个字是用的篆体,壁画苍劲有力,落款乃是我朝以为颇有才名的大书法家所提,光是这样的匾额就是字字价值千金,寻常商家求不来的,足可见馆主的人脉和实力。 据杜淳介绍,大门这里最适精妙之处不止这些,在门楣周遭结合木雕纹饰镶嵌了云母薄片,深夜之时反射门楣两旁的灯烛之光,照亮周遭,宛若自身就会发光一班朦胧美妙,让宾客观之无不流连。
因昨日杜淳就已经提前向漱玉琴馆的馆主打好了招呼,今日我下了马车递上名帖,门口的仆人立刻开了门将我迎进馆内。 顾尘羽就跟在我身后,垂手躬身,并不目四顾。我却对杜淳题记的观众美景满怀好奇,一路向内,抬眼扫视不放过任何一处景致。
门内道路并不宽,路两旁密植翠竹,与京中在冬季枯黄的竹子不同,这里的竹子长势甚好,绿色欲滴郁郁葱葱。脚下是卵石铺的引道,道旁石雕地灯竟以花鸟鱼虫为题,别致生动。沿着这条引道转了几折,迎面便见一座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山石左手是一条廊道曲径通幽不知去往何方,山石右手则为上升的石阶。
我跟着仆人踏上石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人工湖铺开在脚下,冬末春初之际万物尚未复苏,此湖之上却弥漫这若有若无的烟气,湖畔青草花木亦染了嫩绿生机。
那仆人指了指湖畔不远处的一座水榭,对我说道:“王公子,我家馆主就在前面等您,小人身份卑微,只能送您到此地。”
出身富贵之家往往很在乎尊卑礼仪,宅中亭台楼阁不是随便哪个仆人都能接近的。我对此规矩并不陌生,挥手让那仆人离去,转头之时见顾尘羽脸上有些许迟疑之色。
我猜到他在想什么,便特意叮嘱道:“咱们是客人,不必在乎人家主子的规矩,你跟在我身后一起过去就是。”
顾尘羽轻声问道:“万一馆主事后知情,会否恼怒下奴涉足清静之地,对主人生了不满?”
我开导道:“圣上还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你不是照样服侍过?再说我带你来,不是只为了让你驾车。”
“下奴见识浅薄,恐怕也无法为主人分忧。”
“实话不瞒你了,我一会儿要和馆主谈论琴道,鉴赏一下此间可能收藏的好琴。你想不想听,想不想看呢?”
我这样说这就见顾尘羽脸上露出明恋的惊喜之色,琉璃色的眸子光芒浮动。我想他可能比我想象中对琴道更加痴迷。我带他来,假公济私,说不得能有意外收获呢。
水榭是石台木作,临水那面墙皆为可以开启的门窗,都打开的时候就只余雕花木柱,月到风来皆无障碍,湖中美景尽收眼底。如今天寒,门窗关了大半,开启的一扇也垂了厚厚的绣帘。门口站着两个仆人,见到我便立刻打起帘子。
顾尘羽习惯性想在门外驻足,被我拉了一下,终于还是一起进了房内。
内室之中并未燃火盆,却似有地龙一样温暖如春。当中设席,以为白衣工资自席间站起,长身玉立迎向我,微微一笑。
此人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文士长衫款式,仔细看拿衣服并非一片纯白,而是白低暗花,精工绣成月白云纹,随着他的动作袍服微动,光映交错,云纹在白底上静静流淌,引人心神。
这位季馆主二十多岁的样貌,面如玉冠清雅高洁,微笑之时如和煦春风,双目温和似水清澈若溪透着磊落光明。心中没有污浊,眼里才会有这般通透豁达云淡风轻。行止得体,不骄不傲,善意外显,是佳公子也。躺卧不由自主的对他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再看房内桌椅摆设,具是有典故的物件,以前我只能在诗文图谱中窥见几分神韵,别说市面上,便是王公贵族家里也不常有,有了也是藏起来轻易不让人看。哪里像季馆主这样大方,都摆出来用着。匆匆一瞥扰是我见多识广经常出入皇宫,此间还有好几样精巧之物都是闻所未闻叫不出名堂,却是一眼便能知晓其精致贵重举世罕有。
“王公子,初次见面,季某迎接不周,还望见谅。”季文卿的声音是清越动听的,如他的人一般亲和有礼。
我则笑脸相迎,以文士之礼相见,开口却并没有附庸风雅引经据典,而是大白话道:“在下只是商人,书读得不多,繁文缛节学不来,若非厚着脸皮求故友杜淳引进,也无缘与谪仙一般的季馆主见面,叨扰之处请海涵。在京中早就听闻漱玉琴馆内藏着无数精巧之物,今日能身临其境大开眼界,此生无憾。”
奉承人,尤其是像我这般用大白话肺腑之言一样的表达,更容易打动人心。季文卿并不嫌我用词简陋贫乏,也不想对读书人那样拽文故意显摆学识抬高身价,反而是温和依旧,引我入席,弃了读书人的清高也以商人自居,与我闲聊起来。
说起来经我手查查ode奇珍异宝自是不少,我来之前就了解到季文卿性好猎奇,早就打好了腹稿。三言两语将他的心神都带入了我提前编好的故事之中,故事的核心当然是某个精巧物件,几经辗转在不同人手中,那些人的命运奇遇诸如此类。他听的津津有味,性质来时也会讲出他房内新奇摆设的来历背景。
对任何人我都能演绎出相谈甚欢的样子,很快就以新奇故事博得了季馆主的好感。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将话锋一转,探问道:“听说季馆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下只对琴道略有研究,一直喜欢名琴。不晓得馆主这里可有什么珍品好琴,能否让在下开眼见识一番?”
083琴遇知音
我始终都没有提明日琴会的事,从刚才的攀谈铺垫到现在的请求,都仿佛我来拜会季馆主只是想要看看他的藏品长见识一样。有杜淳引荐的那层关系,他并未多想,立刻吩咐仆从去取他收藏的好琴,一面又对我感叹道:“若说世间好琴,季某其实也见得不多。不知王兄可曾听过云霄这把琴?”
季文卿主动提起这把名琴倒是让我心中一震,同时我瞥见本来站在门旁垂手肃立的顾尘羽在听见云霄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也有所反映。
我若有所思,想起了云霄与隐宗可能有的关系,进一步下饵道:“据在下所知,云霄流落北周多年,最贱才有在我昭国京中现身。季馆主难道以前见过这把琴?”
“季某自是从未见过实物,王兄自京中而来又提起此琴新的消息,莫非是有缘见识?”季文卿满眼期待,像是对那把琴心仪已久。
我当时却在想顾尘羽会否见过云霄,毕竟那把琴在北周的时候很可能被同为隐宗又是琴道高手的摄政王所拥有。表面上我不动声色,半真半假道:“季馆主都没见过的东西,在下哪有机会亲眼看呢。只是京中经常往来的一家琴铺说是得人委托收了一把名琴要修复,那琴正是云霄,寻常的制琴师傅不敢接手,只能是让孤芳子的传人亲自出马。等在下回京,说不得求了朋友能一窥名琴风采。”
此时仆从已经奉上了两把好琴,光是看琴盒的做工用料就知道其内放着的都是上等珍品。 我欲擒故纵,并不着急打开盒子看,反而是与季文卿聊起了琴道技巧。
提及任何技术看起来都是季文卿感兴趣的。我对琴道算是有点心得,他敢开琴馆自然也是行家。我本是打算敷衍着聊几句搏得他的好感在推进我的目的,谁知与他真的聊起来,他那些言谈见解竟有许多是我也曾想到却没想明白的,过往纠结之处豁然开朗,琴艺不知不觉上了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我亦关注着顾尘羽的细微表情。
他虽然与其他仆从一样只是站在门口,但在我与季文卿谈论琴道的时候,能看出他听的很入神,每每我与季文卿讲到精彩之处,他低垂的眸子亦涌动波澜。他和季文卿一样都是懂琴的人啊。
“没想到王公子对琴道钻研甚多,比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季某受教了。这两把名琴季某平素很少拿出来,今遇知音不敢藏私,布置王公子可否现在就弹奏一曲,与季某切磋一二。”
我适时谦虚道:“在下少时沉迷琴道,而今忙于生意疏于练习,实在不敢献丑。”
刚才我那番论琴之道自也让他耳目一新的感触,而今我推辞不敢弹琴,他的好奇心全被撩拨起来,怎能轻易放过我?
“王公子太客气了,莫非是瞧不起季某的琴么?”季文卿亲自为我打开面前的琴盒,献宝一样说道,“这两把琴索然没有云霄那般有名,却也是千金难求的好琴。王公子说要观琴,不亲自操演一番,只是眼睛看岂能品出琴中妙趣?”
我的等的就是他求我弹琴,微微一笑道:“季馆主的名琴在下自然是喜欢。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季馆主答允,在下才能为季馆主献艺。”
季文卿还当我是先提要求存了买他的琴心思,赶紧将丑话说在前头:“王公子家资丰厚见识广博,恐怕也如季某一眼藏了不少珍品。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先说好此琴你在我这里弹奏或者借去赏玩几日都无妨,不过不能转让。”
“那是自然。在下是想说,在下的随从是琴道高手,在下不敢献丑,却也想听名琴佳音,恳请季馆主允许在下的随从用此名琴弹奏。”
我此言一出,季文卿当然是惊奇万分,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排斥抵触。看来杜淳对季文卿的性情摸得很准。季文卿虽然出身世家,日常升后行止遵循礼法,但他内心深处对一切奇特事物都有着一种比常人更强烈的执着追求。一次他能够不论出身礼贤下士,主动街角各阶层的好友,只为能从他们那里听到更多新鲜事。
相对而言,我提出让仆从弹琴还说那仆从比我弹得好,在他看来只是新鲜,迫不及待打算验证。
看他点头同意,我立刻说道:“尘羽,你来选一把琴,为季馆主弹奏一曲。
我能听到顾尘羽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情绪,一步步从门边走过来。这还是我提前叮嘱过他,不让他在外随便就跪地服侍。否则他进任何房间都是习惯性的跪地做事。
无论多么开明的世家子弟,能够对一般仆从谦和,却未必会将奴隶也当人。古往今来,各国皆是讲奴隶归为畜产,视其为物件。所以我不想让人知道顾尘羽是奴隶的身份,哪怕是面对看着温和善良的季文卿也是如此。
甘沐泉当初对奴隶的排斥与轻蔑,我犹记在心。甘沐泉只是韩梦出身都有这等成见,季文卿这种世家公子哥从懂事起受到的教育恐怕让他也不能免俗。
“主任,这两把琴皆是上品,但是其中一把鸣夏据说是夏季温润时采伐的桐木所制,冬季干燥之时音色略有涩滞。。。。。。”
听顾尘羽如此一说,不仅是我,就连季文卿也是脸上动容。没把珍贵的琴都不是世俗随便什么人能有缘得见,就连典籍中也未必可以寻到更多记载。我和季文卿刚才始终没有直接提过这两把琴的名字,顾尘羽为何一眼就能看出琴的来历,他又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琴道的知识呢?
当然我惊讶的事与季文卿关注的略有不同。他见顾尘羽是懂琴的行家,便打消了之前本就不多的疑虑,鼓励道:“这位小哥既然是琴道高手,不必客气,选你喜欢的琴弹奏一曲,也让季某品评一二。”
冬春之交天干物燥,顾尘羽没有用鸣夏,而是选了另一把琴。他就在我们座椅之旁席地而跪,以琴盒为桌,之间跳动轻拨琴弦试音色。
季文卿这才注意到顾尘羽的手指上缠裹着布条,不免担忧的问我:“王公子,你的这位随从可是手指有伤?”
我见顾尘羽对那把名琴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会儿碎叶担心他手指的伤,但是更不忍就用种理由剥夺了他弹琴的渴望。我回答道:“尘羽素爱抚琴,那些伤亦是专注练琴才磨破了皮肉,已经养了几日应该不妨事了。若是在下不让他弹琴,他或许更难受呢。”
084琴动我心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第一次认真的面对面的听顾尘羽弹琴。以前或许听到过些许琴音,却都不是现在这样的心境。那时候我只觉得琴音优美动听,却不曾细细品味,而今在漱玉琴馆这等雅境,与另一位知音一并,精心专注的倾听,凡尘俗世不知不觉园区,轻易抛却烦恼,陷入琴音营造的梦幻之中。
初时琴音袅袅升起,轻柔细屑,仿佛小儿女在耳鬓厮磨之际,窃窃私语,互诉衷肠。中间夹杂些嗔怪之声,那不过是表达倾心相爱的一种不拘形迹的方式而已。正当我沉浸在充满柔情蜜意的氛围里,琴声骤然变得昂扬激越起来,就像勇猛的将士挥戈跃马冲入敌阵,气势非凡。
接着琴音又由刚转柔,呈起伏回荡之势。恰似经过一场浴血奋战,敌人尽扫。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