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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都是惬意,笑靥甜甜,衬得梨涡深深,也不管头发发髻凌乱,衣上沾满芙蓉花瓣。
傅审言看了看她,手上划船平稳,心中有满满的喜悦,只觉得这万水千山都在含笑,觉得这一路走来不曾有遗憾,语调温柔:“我可以耕田,可是眉豆你会织布吗?”
明书眉有一点羞愧地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其实,我不会。不如,大人你白天耕田,晚上织布吧!”
真是个爱使唤人的小娇妻。
傅审言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我晚上织布,你真舍得?”
太白的天子之路
五十七章————明书眉云:大人要是娶妾,我……我……我就养小白脸!
相爷府的书房,窗户大开,凉风来去自如地漫进整个房间,吹散了室内的闷热,天气已经有一点炎热起来,园里里各色香花竞相开放,馥郁的香气随风而来,旋即充溢满房中。
书房的长榻边,放着一盏明晃晃的大灯,透过细骨灯罩,映得满室明亮空旷。
傅审言手中握了一本书,趁着这一刻的宁静,低首聚精会神,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看见他未来的小娇妻眉豆,和他的未来小舅子砚台,姐弟两人手牵手甜蜜蜜地进来。
眉豆个子高一点,砚台年纪小个子矮,没有迈进门的时候,倒是有一点姊弟情深,跨门槛的时候,步调不一致,彼此埋怨着又吵嘴起来。
相爷大人瞄了一眼明书眉,她的肚子有一点微微鼓起,大概晚上又吃了很多,餐后又忍不住对着水果食指大动。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还以为她有喜,心情别提多急迫,多紧张,结果竟然是——她吃撑了。
那时,他听大夫笑眯眯好脾气地说来,不由地真是啼笑皆非。
这一会儿,她又忘记了前几天的教训。
傅审言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审言与明书砚一起生活了这几天,砚台倒是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恨恨地骂自己小白脸,嘴上刚刚有一点客气起来,偏偏却贪婪得很,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只是搜刮着相爷府略有一些珍贵的玩意,看中了就问没心没肺的眉豆要。
“大人!你怎么天天看书呀,要变成书呆子的!”明书眉撇下自己的弟弟砚台,一蹦三跳地踢了鞋子。
这一会儿鞋子才乱飞,她已经跳到榻上,身子半靠在相爷大人的身上,一骨碌滑下来,立马头枕在傅审言的腿上,在长榻上躺着。
明书砚斜着眼蔑了自己没有仪态的姐姐,狠狠瞪了瞪笑得一脸温柔的傅相:“相爷大人你就惯着她,迟早把她给宠到没法没天?”
砚台对着明书眉翻了一个白眼:“还有你——笨蛋眉豆,现在这样一副肉麻模样,相爷大人将来娶了十八个妾,才有你哭的时候!”
姐姐还没有成亲,就开始诅咒她。
明书眉“蹬”地一声坐起,脚在长榻上乱蹬:“大人要是娶妾,我……我……我就养小白脸!”
傅审言的脸色,墨黑阴郁了一下。
明书砚脸上堆满笑,笑得满脸皱巴巴:“姐姐,你知道做针线的紫衣姐姐吗?对,就是那个穿紫色衣服,整天温温柔柔笑眯眯的,腰很细很细的做针线的小丫鬟,我看相爷大人一看见她就色迷迷的!”
晴天霹雳!
傅审言被雷“轰隆隆”地劈了一下,似乎真有一个丫鬟叫紫衣,那一次还是荣发和傅管家专门找过来勾引自己的,虽然结果当然是无果而终,后来事情忙,自己也就忘记了处置她,怎么这个小丫鬟还在相爷府呀?
傅审言皱眉,很是悲摧地看着笑眯眯一脸无辜的明书砚。
——这个死小孩,自己哪里就色迷迷地看过她。
——又给我进谗言,又给我进谗言!
傅审言看着小脑袋趴在自己膝盖上的明书眉,她气呼呼地一抽一抽,胸口起伏,眼睛中顿时蓄满两泡泪水,盈盈的充满;明书砚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得得意。
傅审言近来与眉豆耳鬓厮磨,又常与抽风李太白,脱线李寻喜来往,性格很是有一些活泼起来,他正襟危坐:“眉豆你别听砚台胡说八道!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真心真意,全心全意,一片爱意可昭日月,终其一生至死不悔,天长地久直至沧海桑田……”
相爷大人这样滔滔不绝。
“我去睡了……”明书砚默,被念得想泪奔,走到门口处,又调皮地回头一笑,“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想我走了,好对我姐姐耍流氓呀!”
人小鬼大,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
相爷大人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头看着躺在长榻上的眉豆,她笑得满脸稚气,心中有一点汗颜,自己什么时候就开始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对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百般讨好,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安慰逗笑,在自己如枯井一样的二十五岁的年华里,还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相爷大人苦笑了一下,似乎可以预想自己的将来。
——年轻的娘子娇滴滴的,偏偏凶悍得很。
——身边围着一群小萝卜头,小豆子们眼睛圆溜溜只看着自己这一个可怜老爹,一不如意眼睛里就含着一泡泡泪水。
——刻薄毒舌的小舅子,动不动就来打秋风。
哎呦呦,真哀怨,傅审言心如刀割了一下,不过,这样的想象,似乎也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风“唰唰”的,慢慢地带着一股冷意,傅审言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明书眉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挪到一个枕头上,扯过一张绒毯替她盖上。
她已经沉浸在酣畅的美梦中。
满室烛光摇晃的破碎光晕,他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天空中隐然不见一粒星辰,不曾有半轮幽冷的月光,他关了窗户,天际间已经传来雨粒声,打在院子中间的芭蕉叶子上“嗖嗖”响。
恍然间,大门口有人影一闪:“傅相——”
竟然是李太白,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连夜而来。
李太白不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皇长孙的从容倜傥,一袭白衣皱巴巴的,神色有一点慌张,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傅相,皇太孙殁了……”
他口中的皇太孙,正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唯一的嫡子,皇长孙李太白的同父异母弟弟。
傅审言一直听说,这一个才年方十二的小皇太孙体弱多病,这样小的年纪竟然就没有了。
如今的九五之尊上了年纪,膝下只有一个长公主并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只有两个儿子,如今皇太孙殁了,那么李太白岂非就是唯一的皇嗣。
傅相可是有一点知道他们的家事——惧内的太子殿下,生性有一点混沌懦弱,东宫全由出身名门的太子妃掌管,太白的母亲生了皇长孙,不久就病死了,市井中常常有传言是太子妃下的手,大约也是无风不起浪。
是以后来,李太白长大后,避嫌得很,等闲不管正事,只是在京都风月之地花天酒地,做他的安闲皇孙。
“我倒是也没有那么悲伤,本就是不熟。太子妃管得严,等闲从不让我见皇太孙,虽然是自己嫡亲亲的小兄弟!” 李太白苦着脸,“唉,以后,我可是惨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五十八章————眉豆的恐吓:今天,明天,后天……都不许大人你偷偷亲我,我要告诉砚台——大人是个流氓!
天际露出一抹亮光,房间的烛火隐隐绰绰的,窗户外面是雨打在树木灌丛间的“哗哗”声,带来一点冷飕飕的凉气。
明书眉在烛光摇曳中,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她早晨的时候总是有点起床气,握着拳头,扭着被角,鼻角皱着,不满地嘟囔。
在烛光中从容不迫地穿着衣衫的傅审言,听见声音回头,语气温和而歉意:“眉豆,我把你吵醒啦?”
明书眉的眼睛突然大睁,发现自己所在的温暖被窝,正是相爷大人的卧房床上,大惊小怪:“天哪,大人你的胆子好大!要是被砚台看到,又要挨骂了!”
傅审言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自己顶天立地的相爷大人,还会怕一个小不点不成,嘴上却是:“昨晚,你不是趴在书房的绣榻上睡着了吗?外面又下着雨,湿漉漉的,到底麻烦,我就只好抱着你睡了我的卧房。我还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就开始大惊小怪。怎么,你嫌弃我呀!”
他一脸正气凛然,只听见她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几声,又迷迷糊糊,痴痴憨憨地沉浸在梦乡中去,不由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相爷大人替她拢了拢被角,低低地自言自语安抚:“再睡一会儿!”
天间尚是半亮,傅审言穿好朝服,有点依依不舍地含笑看了一眼,在床上与被子扭成一团的小眉豆,只怕这一阵子都会忙碌起来。
一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夹着雨丝的凉风,他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不由地想起昨夜匆忙之间迎风而来,踏雨而归的李太白。
太白沉思忧郁的时候,倒是与往日有大大的不同,一副诚惶诚恐的孩子气模样,只怕以后更有他受的。
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儿子,李太白如今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陛下唯一的孙子,谁还敢再以轻视的目光看他。
以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膝下有嫡亲的皇太孙在,大家都心思肚明,这个江山不会属于年幼丧母的李太白,待皇长孙不免就有一点随意,如今,文武百官站在李太白的面前,却不得不更加诚惶诚恐了。
一连几日的朝会,众人都肃穆无神。
年迈的老皇帝,痛死爱孙,满心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不禁有一点郁郁寡欢,勉强坐在朝堂之上,都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地歪在龙椅上,毕竟是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从前了。
幸运的是,天下励精图治,四海安详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正是盛世,不堪忧虑。
文武百官素服敛目,各自表示着自己的哀思。
朝会结束,傅审言松了一口气,随着文武百官退出大殿,在大门口的时候,衣角突然被人拽地紧紧。
傅审言心想,这悲剧的人生呀,在家里被眉豆缠着,被砚台招惹着,还要安慰情绪不定的李太白,自己简直好像管孩子的保姆呀,泪奔呀泪奔,其实我就太白长那么几岁来着,好不容易摆脱了这几个……
傅审言暗自叹气,手往身后一挥,揪住身后的臭小子的衣襟:“李寻喜,你这个小子又皮痒痒了!”
相爷大人回头一看,果然是贼眉贼眼,脸上可怜巴巴的李寻喜。
李寻喜的肩膀一耸一耸,语气哀怨,装神弄鬼地凑到傅相的耳边,声音低低的:“我审言哥,最近发生了一些大事,你还好吧?”又疑神疑鬼地瞄了瞄四周来去的臣子们,“听说,你跟皇长孙大人很熟络,将来一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要记得提拔我呀!傅相,傅相,我审言哥,我可是你的人哪!”
傅审言咬牙,恨恨地在他的脚上踢了一下:“就你事情多,滚一边凉快去,就你淡吃萝卜闲操心。”
李寻喜急忙举手表白,摇头乱窜:“我审言哥,你千万不要迁怒!我明白的,你已经有了一个傻傻的眉豆了嘛,像我这样的人,又不会挖人墙角!不是,不是不要踢我!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是你的,身子不是你的,你不要误会!再说了,傅相你水准这么高,挑了个傻傻的眉豆,像我这么聪明伶俐、举世没有不可以匹敌的,当然不敢俯视你,来屈就你的水准啦!”
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傅审言用卷宗在他的脑袋瓜子上,恨恨地捶打:“我的眉豆,从来伶俐又可爱,到底哪里傻啦?寻喜,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找死?”
※※※※※※※※※※※※※※※
一连几日,朝廷和群臣都忙于皇太孙的丧事。
皇长孙的灵堂被布置的肃穆庄重。
傅审言行完礼出来,一片缟素黯淡中,一阵哀乐空鸣中,相爷大人抬起头,再见到崔志远。
他的父亲崔志远。
崔太尉当然会来,太子殿下与他是连襟,逝去的皇太孙是他的外甥。
傅审言想起,上一次见到崔志远的时候在陛下的上书房,他见到了这一位闲适从容的崔太尉,见到了崔太尉一对出众的嘉儿,当自己心痛如割地回到相爷府的时候,遗失了自己的眉豆,吐了一口血,觉得心力交瘁,缠绵床第几日,才茫茫然然地跟着李太白去往扬州。
再次见他,恍如隔世。
傅审言恍然觉得,再见他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心安理得到心中再也不起波澜。
那一场少年的痛,是不是已经终于痊愈?
灵堂外面都是洁白缟素的帷幔,傅审言退无可退,径直上前躬身上前:“崔太尉!”
“傅相!”崔志远似乎有一点老去,鬓发微微有一点发白,一双眼睛却熠熠生辉铮亮,到底是在沙场边疆历练出来的武将,崔太尉看着自己眼前这一个清雅俊秀相爷,(奇*书*网。整*理*提*供)唇间慢慢地溢出一抹笑意,然而随即隐去,欲言又止,终究缓缓开口,“嘉儿……你出息了!”
傅审言只觉得脑海一片混沌,眼角不停跳动。
他与无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