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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可惜,这落地的企图并未成功。
门,开了,一直听着屋顶动静的晋闰生一步跨了出来,攥稳了手里的家伙,他在听见屋脊上梁老爷一声“四儿!上手!”的招呼时,用足了力气把那根平日里用来挑水的竹扁担甩了过去。
若只是竹扁担,确实并不可怕,动作轻盈到了极致的黑影眼睛也极其敏锐,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在落地前抬了脚掌,想要躲开袭击,可他没想到的是,那扁担两头都包了铜片,加大了分量,也就加重了力道和速度,没能在最后一刻躲开的贼,硬生生的让那不是兵器胜似兵器的扁担啪的一声打在了小腿肚上。
这下,可是再想用脚落地,都不可能了。
身子一个侧歪,让剧烈的疼痛击败了的人整个摔在地上。冬日里冻得僵硬的地表带来了更多痛苦,手心让沙土磨破了皮,手肘也因为支撑身体而磕破了衣衫。
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的家伙没能立刻爬起来,那冷硬的扁担一端顶在了他眉心,晋闰生凑过去,踩住了对方的手腕。
“不想脑门儿上开个窟窿,最好你就别乱动了!”
“嗳~就是就是,开个窟窿岂不成了二郎神那第三只眼?要是没个哮天犬陪着,大侠,你最好乖乖躺着吧。”
说风凉话的自然是梁老爷,从屋檐上翻身跃下,他走过来,没有回头,只是略微抬高音量说了声“掌灯!”。
这话是说给任天楠听的,到最后也没能让他的小阿楠乖乖在屋里等着,梁老爷只好安排他听好了信号,随时带着家丁奴仆们点亮这府里每一盏灯球火把亮子油松。
人,聚了过来,灯火,点了起来,自知肯定不可能逃脱的贼,咬紧牙关闭了眼。
“虽说身手还不够利索,可确实也算是有两下子。”梁大小姐跟过来,微微弯腰,伸手去扯那块黑布,“劳烦得梁府上下大过年的都跟着你折腾……总该让我们见识见识,阁下是何方神圣吧~~”
这次,被擒拿住的人没能拒绝那揭露他本来面目的手。
黑布被扯掉了,展现出来的,是一张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皱紧了眉的脸。
太年轻了……
该说,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啊……
稚嫩的相貌,被那惊恐和绝望的神情衬托得更加无助,急促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脸上的尘土手上的血痕,所有这些都让人惊异到心疼。
“真是初一初二新月遮面,夜半三更小鬼儿撞门啊……!”梁尚君连连摇头,“我说小子,你多大了?到得了十五嘛?”
仍旧咬着牙关不肯吭声的“小鬼儿”,半个字都没回答。
“问你话呢!少装聋作哑!”晋闰生急躁起来,手上却略微松了些力道,真的是个孩子而已啊……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刚才那一扁担……不疼死他才怪……
“哎~我说小孩儿,你就从实招来吧,皮肉之苦已然受了,何必再受良心煎熬呢?”梁小姐轻轻叹气,一种为人母之后明显起来的仁慈让她也有点儿不忍,“趁早说了,好给你疗伤换衣裳,不然你这个模样回去,如何对父母交代?”
听了“父母”二字,那孩子脸上倔强的神情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是红了的眼眶和用力咬着的嘴唇。
嗯,看来是找到了突破口。
梁尚君想了想,叫晋闰生先放开了那孩子,也知道挨了那一下儿之后就算想逃走也不可能了,他抓着对方的腕子,看着灯光中有些瑟瑟的瘦小的家伙。
“我这儿不是官府衙门,可审总归还是要审的。”停顿了一下,梁老爷指了指一旁的晋闰生,和跟出来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秦青,“小子,你先给这两人一个交代,为何接二连三意图接近?刚才还见你亮了刀子,莫不是还打算取谁的性命不成?”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仍旧没有回答,便绝不是因为恐惧或者迷惑。
气氛沉默到让人烦闷,小院儿里的安静更衬出了外头时而响起的鞭炮声的嘈杂,围拢着的人都等着这孩子出声说些什么,但就在他出声之前,仔细端详了这张脸半晌的秦青,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开了口。
“……等一会儿,这孩子……这孩子,我认识他!”
第二十二章
秦青说认识那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
被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盯着看,低调惯了的小师爷有些别扭,可还是在走到这孩子面前仔细端详确认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就是他。”吁了口气,眉头却锁起来了,“你叫……陶承,对么?”
虽说伸手利索,却并没有太多心机的孩子瞪大了眼,尽管不曾开口说话,但眼神中被识破之后的惊异还是流露出来了。
“果然就是你。”看到那惊异,秦青心里有了底,“陶承,你为何……这般打扮,做这等事?”
孩子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吭声,梁尚君开了口。
“秦师爷,这孩子你既然认识,不妨给我们详细将来。”
“其实……也没有太多详细的内情。”脸上显露出几分怜悯,秦青尽量简单明了的解释,“以前,我尚未到谷大人门下做师爷时,曾在城东书馆做过两年教书匠。那时每日路过钟家的益安当,都……见到一个孩子蜷缩在旁边夹道里向路人……行乞。”
“就是他?”梁尚君见秦青多少有些不好开口,便先回头遣散了周围的家丁,待到院子里只剩了几个当事者,才再次询问,“秦师爷,那,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名字?”
“哦,有一日清晨我路过那夹道口,走得匆忙,不留神遗落了一杆毛笔,结果,是他拾到了,一直追过来还给我的。我就顺势问了他的姓名……”总算说完,像是完成了艰难的任务,秦青摇了摇头,有些慨叹,“只是后来,我去了刑部,便再没见过他,谁知如今……”
“嗯……捡了东西追着失主归还,按理说,可是个有教养的小子啊~~”眯起眼来,梁尚君凑过去仔细看着神色中隐约透出悲哀和恐惧来的孩子,“莫非,后来有什么武林高手把你叫去单独磨练成飞贼?……不,与其说你是贼,不如说,你是……刺客。”
刺客二字一出口,孩子全身哆嗦了一下。大明刑律严酷,贼人尚且可以活命,若是扣上了刺客的帽子,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体察到对方的惊惧,梁尚君挑起了一边嘴角。
“你还是不肯说明自己因何而来么?”
回答是沉默。
“即便我一怒之下让那给了你小腿一扁担的晋小四干脆给你这眉间开个窟窿?”
连脚跟都颤抖起来,可回答仍旧是沉默。
“我说小陶承啊,莫非你是让番邦捉去的大明英烈么?宁死也不肯言讲?”
当沉默已经发展到极致,梁尚君起初还有些作祟的恼火就逐渐成了想笑的怪异情绪,他扭脸看了一眼旁边不说话的任天楠,很找打的开了口。
“哎~我说我那小阿楠啊,这孩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你哎~”
“你说什么?!”绝对没想到会有这一句蹦出来,任天楠皱了眉头。
“我记得当年你在沈班头押解过程中行刺于他,被擒获时也是这般一语不发啊~~我在房顶上看得清楚,你……”
任天楠脸上现出了杀气,不过他没有出手打人,因为有人乐意代劳。
“任大哥,不劳烦你动手。”另外一边站着的梁小妹抬起手来,在大哥脑后来了一巴掌,“放着眼前的事儿不说,提哪门子八百年前的陈年老账!先想想拿这孩子怎么办啊~!”
“是,是,唉~这姑嫂二人联合起来,真是委屈死我这七尺的汉子了。”小声儿嘀咕着,不正经了半辈子的梁老爷略微正色了一点,“得,那今儿个就先这么着吧,四儿,秦师爷,你俩先去歇着,我叫家丁把这孩子先存在库房里呆一宿。什么事儿都等天亮了再说。”
“老爷,他若是逃了……”晋闰生表达着顾虑,但秦青却在他的顾虑得到解答之前就朝前迈了一步,继而略带迟疑的开口。
“梁先生,您若是不介意,我想……这孩子,今夜就由我和闰生看管吧,不管怎么说,我认识他,至少,还能想办法和他谈谈。”
第二十三章
并没有费多大力气,梁老爷就同意留下这孩子了。
“秦师爷,你认识这小孩儿固然是个便利,可他来这一趟,终归是带着杀机,你要多留意,莫让他借机行凶得逞。”
“嗯,梁先生放心。另外,我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就算有胡乱猜测之嫌,我也感觉这孩子和龚大少有什么牵连。我会想办法问出来些什么,至少,也要弄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我还是闰生。”秦青和梁尚君小声交谈了两句,便转回身走到陶承面前,说了句“跟我来”。
那孩子站在原地没动。
“哎,快走啊。”晋闰生催他,而后在看到那小子竟然扭过脸去装听不见时有些火大,“臭小孩儿,还不快走,你等我把你捆起来扛着走么!”
对方瞥了他一眼,就像在质疑他是否真的有这个本事,晋小四恼怒升了级,但就在他真的准备找绳子绑人前,秦青拉住了他的衣衫。
“行了,真是小孩儿跟小孩儿闹别扭么?”无奈的笑着,那书生骨感的指头松开了,继而转换目标,伸过去攥住了陶承的腕子。
“放心,我一介书生,不会半点武功,没法拿你怎样。来,先跟我进屋。”
对方躲闪也好,反抗也罢,都在看见那张满是书卷气的脸上格外具有迷惑性的微笑时松懈了下来,就那么让他拽着,跛着脚,一步步朝着晋闰生的屋子走去。身后,那间屋的主人一头乌云。
这不成了引狼入室了么……
暗暗嘀咕着,猜测着这狡猾的师爷先生到底在耍什么鬼心眼儿,晋小四沉着脸,提着扁担跟在后头。
进了屋,关了门,本想别上门闩,又怕有了什么情况时造成不便,最终还是仅仅掩上了房门而已。
“来,坐这儿。”秦青拉着陶承到了炕沿儿,轻轻按着他的肩头让他乖乖坐好,一直保持着看上去很高深的笑容的念书人回头看了一眼满脸不爽的晋小四,“闰生,我不懂跌打损伤的医治方法,你来给他看看这腿伤的伤行么?”
“啊??”感觉自己被提了什么丧权辱国要求似的,晋闰生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也不是大夫啊……”
“可你跟着梁老爷和任先生学过功夫,筋脉骨骼什么的,总比我清楚。”
“话、是这么说……”
“来吧,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一扁担是你打的,就还是你来看看吧。”
“五哥,他是……”
“我不管他是谁,我只是想就事论事说他的伤而已。”
“可……”
那温和的笑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种颇类似于兄长劝教笨弟弟时候又期待又无奈的神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对方,秦青只等了极短的片刻,还想顽抗一番的人就投降了。
“得~得~”自暴自弃一样的叹了口气,晋闰生把扁担靠着门边放好,几步走过来,迟疑了一下,蹲在仍旧表现出十足敌意来的孩子面前,“抬脚,给我看看。”
没有反应。
抬头去看,那孩子正躲避似的看向别处。
“我说……你小子啊,别逼我对你动粗成不成?”再次烦闷的叹气,晋闰生干脆伸手卡住了对方的脚腕,感觉到那因为刺骨疼痛而虚弱了许多的力道,他小心不让他疼上加疼的将陶承让他打了的那只脚抬起来,轻轻放在自己膝头。
受伤的顽固分子试图在对方松手之后挪开脚,但发觉了他意图的晋闰生抬头恐吓般的瞪着他,扔给他一句“你想变瘸子么!”,便又低了头只顾卷起那单薄的裤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