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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因极度震惊而睁大。
突然而来的金灿日光,刺入她的眼中,她只觉得一阵头晕,颓然坐倒在软垫之上。
“竟是……如此吗?”
不敢置信的低语,在这空寂的暖阁中响起。
……
燮王朱炎回到前殿之时,殿上的混乱已经被整理过了,随后出来的疏真走到门槛,不知怎的,却有些迟疑了。她一抬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道熟悉而思念的身影。
“朱闻 !”
她禁不住低喊,随即却在触及最上首的一道目光时,越发不自在了。
朱闻回身,眼中闪过惊喜。他一身甲胄,风尘仆仆而来,袍角的零星血迹,却显示出王城并非那么平静。
朱闻目光一闪,深深凝视着疏真,随即向朱炎禀报情况:中书等臣子早就被朱瑞拉拢,连城卫军都有三分之一起了骚乱,他一一就地处斩了。
他平静的口气让惊魂未定的臣子们一齐哗然,虽然是事出非常,可朱闻不请旨就擅杀这么多重要官员,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疏真还未来得及问他,却听上首朱炎开口道:“你们两人的大礼,即刻就开始筹备吧!”
随后他吩咐一番换装进食后,又赶来伺候的众臣们,“寡人这个儿子,就托付给你们了。”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传位之意了,其余人听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几个老臣哪里敢应,连忙跪地,向新世子见礼。
“王上!”
一声悲呼,打断了这一殿和睦。
朱炎一皱眉,看向殿门前的一道宫装身影,“你不好好休息,到这里来做什么?”
王后一身宫装,乍看倒是鲜艳夺目,却更显得她面色憔悴,一直以来,朱瑞以送补药为名,让她喝下的都是催眠遗药,多日来她睡睡醒醒,人事不知,如今朱瑞阴谋败露,这才有宫人揭了出来,太医灌下药去,她这才缓过气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身世
“王上,是臣妾无能,没教好瑞儿……”
她含泪跪下。
朱炎连动怒也懒得,也不唤她起身,只是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他人谁能替他负责?”
王后哽咽着,再不复平日的凌厉气势,“王上,他千错万错,你总要瞧在是亲生骨肉的份上……”
“寡人没有这种会弑父的亲生骨肉。”
朱炎截断了她的话,又道:“你多日未进水米,还是下去歇息吧!”
侍卫们连忙过来搀扶王后,王后甩开他们,突然逼近朱闻,尖声道:“他也是你的兄弟,你竟然无动于衷?!”
朱闻满面冷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是苦涩与愤怒,“拜他与同谋所赐,我也险些死在边疆。”
众人看他的胸前和肩背,果然从甲胄下隐约透出雪白绷带碎角。
疏真看他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情知他那一日也受创甚多,虽然都不致命,但也流了一路的血。
她不自觉的靠近了他,目光扫向那尖锐刻薄的妇人一一
“王后,他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么说话,不觉得太过偏向了?”
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尖声斥责道:“这里是朝廷议事要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你给我住口。”
沉声喝出的,竟是一旁默然的朱炎。
他瞥一眼自己的正宫,后者在他犀利目光下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却仍是不甘的低嚷道:“臣妾哪里说错了?! 她不过是个卑贱的一一”
“趁着寡人没发怒之前,你住口。”
朱炎平静无波的声音宛如一条劲鞭,扫得王后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朱炎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径自对着朱闻道:“燮国就交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把它变成烂摊子。”
朱闻点头,“既然你将它托付给我,我定然会让它更加兴盛。”
王后见两人根本不理会自己,又听见将传位于朱闻,一股复杂酸涩夹杂着怒气涌上心头,她冷笑着冲朱闻道:“原来如此,瑞儿出了事,这个王位终于被你得手了!”
朱闻听她简直是碴倒黑白,迁怒于己,正要反唇讥讽,却听疏真淡淡道:“我真是听不下去 了……本来我还想给你留些颜面,如今既然这么多人在,我就担朱瑞之事说个清楚吧。”
她不顾一旁父子二人,径自向王后道:“作为一个母亲,你很是偏心。”
不等她回答,疏真微微一笑,“也对,一个儿子出生时,满身黑斑,丑怪异常,又让你痛得险些血崩,第二个却是顺顺利利就落地,还不哭不闹,经常爱笑。”
她说完,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后,“你可知道,你所偏爱、袒护的朱瑞,其实根本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这话一出,简直如同平地生雷一般,连又困又乏的臣子也为之一震,各个专心倾听。
没等王后怒喝“你胡说”,疏真又道:“你先前入宫时,为了争宠长期服食‘香肌丸’,对吗?”
王后面色微微泛红,却不否认。
疏真冷冷一笑,“香肌丸这方子,之所以是宫廷大忌,是因为它虽然香甜似麝,能勾人情欲,长期使用,却容易让母体滑胎,流产,甚至是生下畸形怪婴。”
这个方子,在京城的天子宫寝中,已经没有什么宫眷用了,燮国并不流行这些奇巧淫行,加上是十几年前,所以王后如获至宝,一直使用,终于酿成了悲剧。
“朱闻出生时身上的黑淤,乃是胎儿在母体内药毒淤积所致,所幸他生命力强,总算挺过去了。”
她斜眼瞥向王后,眼中有冷讽更有心疼与愤怒,“至于你的瑞儿……其实,他早就死了。”
顿时满殿哗然,不等众人议论,王后尖利的嗓音已经响起,“你……你胡说!”
“我问过你当时的贴身宫女了,她就是后来被你派到朱闻身边的顺贤老夫人一一生朱瑞时,你当时昏迷过去了,人事不知。其实,你生下的就是个死胎。”
“当时你身边的侍女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你生朱闻时就迁怒于她们,杖死了好几个人,如今又是死胎,内殿伺候的人担心大家都要赔命,合计之下,想出瞒天过海之计。”
疏真随即看了朱炎一眼,后者避开了她的目光,“之前,你曾经把服侍过燮王的一个宫婢罚到冷宫里去了,其实,她后来发觉自己怀了身孕。
“那里地远偏僻,人迹罕至,她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却是遇上了大出血,这才被发觉。当时你也快要临盆,你身边的女官得知后,生怕你怒发起来,惊了胎气,于是就先瞒了下来。”
“由于缺医少药,出血过多,这个女子很快就死了,但是你的孩子也死了,于是你身边的这群宫人,就拿那个婴儿来替换。”
“你一睁眼就看见玉雪可爱的婴孩,不哭不闹,还会笑一一可是刚出生的婴孩,都是要大声啼哭不休的,你看到的这个孩子,已经出生数日了,才会有如此反应。”
疏真懒得看王后的反应,一口气说完,又道:“你若是不信,你那位顺贤老夫人我还替你留着呢,随时可以上来作证。”
王后此时一声尖叫,已经昏厥过去了。
朱闻站在她附近,眉头深皱,却终究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示意侍卫去唤太医。
他一个人默然站着,脊背虽然挺直,却仍显出些萧索意味。
疏真心一动,走到他身边,悄然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每个人,都有和善慈爱的父母的。”
她轻声低语。
朱闻回握她的手,示意自己无恙。
朱炎看到了这一幕,黑眸略微一闪,便来无其事的看向朱闻,“你终于得到了她……可知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朱闻颔首,看向疏真的眼神是毫无掩饰的喜悦,他挺直了脊背,毫不介意父王那怪异的、如同针芒一般的眼神,“我们一路走来,彼此都豁尽了所有,所以……我会用一生来珍惜她。”
朱炎别过头去,却仍是对着朱闻吩咐,“她身份、人品皆是贵重,你若是负了她,这普天之下,总会有人要让你终生不得安稳。”
第二百三十六章 疯傻
朱闻顿时想起萧策一一在诊疗之时,自己也时晕时醒,与疏真双手牢牢相握,却仍能感到,病榻前那双锐利、沉痛、缱绻的双眸。
他心有戚戚然的点头,却浑然不知父子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殿下众臣有好奇的,有窃窃私语的,这所谓的“贵重”之说,更引得他们浮想联翩。
朱炎端详着自己的儿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毫无猜忌的端详着他——
“那么,从今往后,燮国就交给你了。”
顿了一顿,他又缓缓的,加了一句,“从今以后,她……也交给你了。
他的目光,最后一次触及疏真,微微一颤,便再不看她。
朱闻觉得这话透着十分的诡异,不仅听着不合礼数,而且也该是是对媳妇吩咐“把儿子交给你了”,他这么颠倒着说,简直好象……
他目光一深,却根本不再想下去,反手握紧了疏真的手,对着朱炎躬身施礼道:“父王,儿臣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朱炎觉得他的黑眸闪着耀眼的光芒,刺得自己双眼难受,他俩过头去,只是淡淡道:“婚礼仓促,只怕要委屈你们了。”
朱闻微微一笑,仿佛日光的灿华都凝聚在他身上,“父王不必担心,我们并不觉得委屈。”
他以只有身边的地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们有彼此就够了。”
朱炎凝视着两人亲密互动,不禁闭上了眼。
一切……都结束了。
“磨墨。备纸。”
他一声吩咐,顿时便有人上前服侍。
他心情激越,笔走龙蛇之下,顿时便是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佳儿佳妇。”
众人端详着这墨宝,放在朱闻二人身上目光又有了不同——朱炎给了如此脸面,简直是异敏!
他对于这位未来儿媳的态度,简直已经不能用重视来形容了。
疏真主动上前接过,走近朱炎时,她轻声道:“谢谢。”
朱炎看了她一眼,唇边掠过凉薄的笑意,毫无温度,同样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王位,这体面,就算我不给你们,你也会设法夺来的,何必说谢。”
疏真不提防他会如此刻薄犀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垂下眼,仿佛很厌烦看见她,“你走吧。”
疏真接过,诚心诚意道了谢,回到朱闻身边。
这样……就行了。
再多看一眼,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癫狂,忍不住出手,将你强占在身边……
趁着自己还有理智,就此离开吧。
朱炎如此想着,转身拂袖而去,“寡人累了,你们自便吧!”
留下的众臣议论纷纷,疏真与朱闻站在一起,手捧四字墨宝,一时百感交集,默然站在玉阶之上。
……
三日后就要举办大婚,对于一位王世子来说,简直是仓促寒酸到不可思议,况且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城中仍未恢复秩序,朱闻忙得脚不沾地,本来就未恢复的身体险些又倒下,疏真只得强制他去休息,自己接过了宫中的一些事务。
论理开说,这根本不该她插手,但是宫中乱成一团,连个做主的都没有一一朱炎正在服药静养,竟是一个人都不见;王后那边情况更糟一一她神志不清,彻底疯了。
疏真觉得有些蹊跷,多年以来呵护的爱子竟不是亲生,而且心怀叵测,这确实是个重大打击,但这一下就疯得连人都不认识,连走路都不会了,实在有些夸张了。
她亲自去看了,却发觉比侍女说得更严重,王后衣衫不整,不顾众人的劝阻,蹲在地上爬行,一边痴痴笑着,抱着一个枕头,非说这是她儿子。
叶秋匆匆赶来一看,顿时脸就黑了下来,“简直是个畜生 !”
他狠狠骂道。
不等疏真发问,他无奈道:“朱瑞不知道从哪学来这些歪门邪道,他给燮王下的是苗疆的蛊虫,要把虫体引出来非常麻烦,我费了整整一日才完成。王后这边他下手更狠,看似只是昏睡的迷药,其中却掺入了能引人疯癫的柯罂,这么着连续喝下来,王后是疯得彻底了。”
疏真看王后将眼泪饭粒糊了一脸,只觉得朱瑞真正是恨到骨子里去了,“他只怕早就知道真相了……
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冷宫中卑贱的宫婢,而她早已死于王后的虐待与忽视。
知道自己不过是“狸猫换太子”的产物,一旦揭穿,便是天上地下永无翻身之日。
知道这世上,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高贵王后,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千万不能惹她不悦。
他还知道了,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