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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疏真的声音,暂时驱散了他的心魔。萧策睁开眼,却觉得双眼刺痛,不敢正视她眼角下的魔魅青妆。
“是我……害了你。”
疏真一怔,随即却摇了摇头。她抬起头,双眸竟是分外明亮而平静——
“这尊贵身份,原本就不属于我,窃取它这么多年,有一日终于失去,也是情理之中。”她声音不疾不徐,面上甚至是带着微笑的,“萧大人你禀性刚直不阿,对朝廷是一片忠心,于公理而言,你并没有做错。”说完,不等萧策回答,便微微裣衽,神情仍是轻松自如,“不谈这些不愉快的过往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望你守信才是。”
萧策的胸前仿佛被巨石撞击,这一瞬简直透不过气来——他宁愿她满眼怨恨,声声句句的诅咒他,甚至宁愿她挺剑刺来。可如今,她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却是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要让他心痛欲死。
她已经,完全不在意他了。不在意他带给她的伤害,不在意他有什么苦衷原委,甚至连他与她,十年的缱绻深情,在她口中,都变成了“不愉快的往事”,一带而过。
何等轻描淡写!
萧策身形一晃,一口腥甜冲到喉口,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她方才念念不忘的,竟是“我们之间的约定”?!萧策在这一刻想大笑出声。这一刻,他无比痛恨着千里之外,却夺去她所有心神的那个人。
那个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过是燮王不重视的儿子。
不过是……
可是,她的心,已经给了他。
再没有留给自己,哪怕半份。
萧策竭力稳住身形,自己的声音却好似是从云端传来的——
“我与朱闻约定之事,当然会做到……居延的人马已经动了起来,其余边军也正在缓慢移动中。”
“那样就好,宁可慢些,也不要又被某人知悉,到时候,只怕边疆那边局势会反转。”疏真也惊奇于自己的口气了,如此公事公办,如此的淡漠,好似眼前这个人,只是个单纯的同盟者。
“你对他,真是关心。”萧策沉声道,双目熠熠,宛如星辰碎裂时候的惊心动魄,“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疏真沉默了半晌,才断然道:“是。”
花瓣盈盈落下,宛如泪雨,千万重暗香染就襟怀,而他就在花雨另一端,痴痴地看着她。
疏真忽然觉得此时此景太过暖昧,太过迷离了。她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朱闻。
“我该走了。”她转身离去,自己觉得走得太急,却再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
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既然无缘,何必再多见?
身后,那道目光久久不去,灼热宛如烈焰,又萧索空寂,让人不忍回首,只得走得更急。
小径通幽,疏真先是急急而走,随即却缓缓平静下来了。晓月稀星,她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声。萧策,我已经不恨你了。这一声终于在心中响起,全身上下好似全都通泰了。
不再执着于对你的爱恨纠缠,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所以,我已经不再恨你了。
她微微一笑,只觉得月华淡淡,一直照得整个人都是豁亮雪洁的。
再不迟疑,她朝前而去,此时夜色正好,正映得她人面桃花,经历风霜磨难,却是比去年更艳。
说是由太医诊疗,果然有人主动上门来探视,日日请了平安脉,又配了治疗外伤的药,据说可以让身上的伤疤消失,重回无瑕。
疏真百无聊赖,托着腮,有些坏心眼地想道:朱闻那小子是否真在意她身上的疤……想起大婚那夜,她的面上仿佛染上了一层胭色。
此时侍女来报,道是万岁有请。
疏真来到含元殿时,嘉帝已是微笑静候。
嘉帝吩咐道:“其他人都下去。”随即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悄无声息,疏真诧异地瞥了一眼,只觉嘉帝更加沉稳,也更有威仪了。
嘉帝正要开口,却是一阵咳嗽,连忙喝了半杯茶,这才止住了。他消瘦的面颊上有些不正常的红,疏真一看便知,连忙取过一旁檀香盒中的玉瓶,倒出一颗密丸来,兑水正要喂他。如此熟悉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仿佛早已习惯,直到看到嘉帝含笑的眼眸,她这才惊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碗盏。
嘉帝的身体原本就弱,在那一次被贼匪劫持后,虽然她找回了那个襁褓,还是婴儿的嘉帝,却已经在露重风寒的草堆中待了两夜一昼。
当时那小小的婴儿,不哭不闹,冥冥中也许是体恤到她的危急,但事后萧策将两人救回营中,嘉帝却发起了高烧,多日不退。几位名医诊治后,都道是风寒入骨,只怕今后都会不时发作。
疏真心中一沉——那时叶秋虽然不如现在这般与己亲密,却还勉强说得上话,当时自己曾经求教于他,他看完脉案,只说了一句——“这已经成了胎里顽疾,非药石可以医治。”
她心中一痛,微微偏过头去,不敢去看他含笑稚气的笑脸。
“姐姐还是这么疼我。”嘉帝声音软柔,甚至带着些孩童的天真稚气,若是夸他少年老成的臣子们看见了,只怕要惊得合不拢嘴。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公案
疏真见他毫无芥蒂,就像那件事根本不存在似的,不禁有些迟疑的,并不敢答应,“不敢当陛下这称呼——”
她还未说完,只听一道带着哭音的怒音,“姐姐果然还是气我!”嘉帝皱起一张小脸,竟似一言不合就要大哭,疏真只觉得一阵头疼,恨不能如往常一样,对准这小子的头顶用力敲下去。
但她终究没有。见她没有动静,嘉帝颓然垂下双肩,声音也不再故意稚嫩,“果然还是回不到从前了吗?”
疏真踌躇半刻,终究说出了口,“一直以来,都是我欺骗了陛下。”
嘉帝露出一个奇异而温暖的微笑来,疏真看起来,却觉得头皮发麻——一如他童年时那防不胜防的恶作剧,“其实,有一件事朕一直没跟姐姐说——”
他话音未落,只听殿外一阵吵闹喧哗,好似有什么尖利女音正在气怒呵斥。
不等嘉帝发问,来人已经直闯进来。
“皇弟,你竟然接见这个贱人!”昭宁公主盛气而入,满头珠玉受不住剧烈摇晃,几乎要滚落满地。
嘉帝面色一沉,“你们怎么随便让人进来?”
外廊的侍从全数跪下,昭宁公主却不管不顾,高声道:“皇弟,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她狠狠指向疏真,“连这个贱人都能进出自如,我连进你寝宫的资格也无?!”
嘉帝面色阴沉,越发苍白,好似要酝酿雷霆大作,却是急促地咳了起来。
疏真连忙把药水端给他,嘉帝一气喝完,喘息了一下,沉声道:“皇姐,你才回来没多时,宫里的规矩——”
“本宫确实不太熟悉这宫里有什么规矩!”昭宁公主的眼神几乎要将疏真切为碎片,“就是因为这个贱人,本宫才与你姐弟分离,从此再没能回到这座宫里。”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了,“如今你居然袒护这个贱人,你让父皇母后如何在九泉之下瞑目?!”
“住口。”嘉帝低低说道,压抑的某种情绪,让昭宁一凛,居然没再继续哭闹。
“你还敢在朕面前提起父皇母后?!”嘉帝以不可思议的口气说道,满含讥讽和愤怒。
昭宁公主仍强盛着反驳,“你我一母同胞,你却根本不把我当长姐,反而——”
“你的所作所为,真正配当我长姐吗?”嘉帝一张小脸满是阴沉,从他口中吐出的,却是根本不符合他年纪的狠辣言语,“现在立刻退出去,今后不许再擅闯我的寝宫!”
“你……”昭宁公主简直要气晕过去,她一眼瞥见一旁的疏真,连忙要上前来扯她的衣襟,“是你,是你这个贱人离间我们姐弟感情!”
疏真后退一步,昭宁尖利的指甲扑了空,嘉帝再也不能容忍这种闹剧,终于高声喝道:“把她给我拖出去!”
侍从们面面相觑,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插手皇族的家事,嘉帝面色一沉,“怎么,连联的命令也不听了?”
侍卫们再也不敢违背,连忙上前,将昭宁公主“请”了出去。
未等走到门廊边,嘉帝冷冷加了一句,“不用这么服侍着她,把她给我丢出去。”
他眼风一扫,侍卫们心惊之下,手下就失了力道。
昭宁公主重重落在庭中,发出一声尖叫声,引得更多人围观。
“你们……会后悔的!”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道,胸中满是恨火,几近失去理智。随即推开侍卫们,掩着面奔跑而去。
嘉帝冷哼一声,“怎么随意让她闯进来?”
一旁的侍从小声道:“公主急着要进来,情绪好像很坏,还流着眼泪。微臣等不敢阻止……”
有消息灵通的女官,在嘉帝耳旁小声道:“陛下,公主今日宣了清远郡王萧策……过了一阵,奴婢们都听到殿内有瓷器摔破的声响,还有哭骂声。”
嘉帝一听便知原委了——昭宁对萧策有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昨天还跑来,要自己赐婚,自己推说要征求萧策同意后,大约她今天又唤了萧策,得到的结果是不如她意。
真是……
嘉帝皱起眉,不耐中带几分厌恶,“今后她若是要进来,必须先禀报朕。”
疏真在旁静静看了,插言道:“看她的神情,只怕这么着跑出去,非要闹出事来不可。”
疏真的揣测果然成了真。
午后,萧策接到禀报,急急入宫时,气怒已极的昭宁公主已经遍请了宗正与太常寺诸人,一群皇族浩浩荡荡地坐下,倒是挺有威势。
疏真正进着晚膳,却被突兀叫来,她扫视着在场众人,冷然道:“皇家之事,请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昭宁公主咯咯一笑,其中的怨毒让人毛骨惊然,“今儿这事,你还是主角呢!”于是双目含泪,讲述了自己的身份被人冒充顶替,受了许多苦楚,怎样被石秀大人所救,最后终于揭穿了假公主的阴谋。说完,她又讲了天子年幼,被奸人所惑,居然不认自己的亲姐,多有虐待,反而把假冒之人捧为座上宾。讲到哀切处,她挣扎着几乎要撞柱,一旁白发苍苍的宗正慌忙阻拦,听她说得凄惨,也陪着流泪。
正闹个不了,石秀终于到了。
疏真冷眼打量着他,他虽然笑意不减,面色却明显憔悴了——这次在居延功亏一篑,萧策回朝后对他以牙还牙,除了他不少党羽,燮国那边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他这次真是摔了个大跟头。
他眼看着公主哭诉,也跟着落泪,很是情真意切的样子,还劝慰道:“公主千万不要伤心,万岁年纪还小,慢慢教他就懂事了。”
嘉帝干咳一声,听出他话中之意,唇边露出一丝与孩童天真完全不符的冷笑。
“石卿家……”他的声音仍显得稚气,石秀连忙跪地大哭,“请求”陛下不要使孩童性子,千万要敬重长公主殿下。
“依卿家所言,联该如何呢?”嘉帝的问话听起来很是诚心诚意,石秀正欲答话,却听一旁的昭宁公主尖声道:“先把这个假冒本宫之人拿下,凌迟处死!”
第二百四十三章 真相
一旁的宗正也替她抱不平,几个宗族中人都连声附和。
嘉帝秀气的眉毛一动,随即脆声道:“大将军。”
虽然已被封为郡王,但皇帝一旦这么喊,萧策便知道是在唤自己了,“万岁。”
“你告诉他们,若真是如此,会有什么后果。”
萧策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平静禀报道:“臣先前已经禀过万岁……世子妃前来朝觑,之所以盘桓数日,明面上是为了让医正诊疗,实则却是我天朝与燮国联合,一同大举出兵。”
原来萧策当日在居延,心中几番天人交战,终于还是救了两人。事已至此,他干脆跟朱闻商定,两方一起出兵,一举击溃金禅的狄军。
所谓合作,涉及之事甚多,彼此也容易不信任,朝廷虽然愿意支援兵马粮草,却也不愿为人作嫁,争执不下时,刚醒来的疏真断然提议,朝廷出人出物,燮国这边由自己前往京城做客。
金禅一动手,朱闻直接去了大营,疏真也正好借着朝觐这个由头,来京城小住。这其实就是做人质的意思了。
萧策虽然说得隐讳,但众人总算都听明白了意思。
嘉帝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你们若真把她凌迟处死,燮国立刻便反了,他们只要放开边境,狄人便会如潮水一般冲进来——那景象一定比十年前那次还要惊人。”
几个白胡子老人吓得面色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