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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氏也借口家里还有事,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沈四河早就等急了,问:“可问出什么来了?”
龚氏笑吟吟的道:“我跑了这么一趟,累的我腰酸腿疼,口干舌燥,你别闲着,倒是替我倒杯水来呀。”
沈四河忙倒了水来,殷勤倍至,龚氏这才道:“傻人有傻福,老大这回可是天上掉馅饼了,还这么老大。”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大圆饼的样子,随即又笑道:“可惜他没福,就是天上掉馅饼,他也接不住,活该落到你的头上。”
听了龚氏的话,沈四河竟没有她那样兴奋,半晌才懒洋洋的坐了回去,垂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不去。”
龚氏大怒:“什么?你傻了是不是?大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怎么,你怕老大嘲笑你啊?就他那么个榆木疙瘩,能说出什么话来?再说,赚了你也学了技术,赔了自有人往里搭银子,干里湿里都没你,你怕什么?我说,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这么窝里窝囊的,赶早去一趟,说两句好话,服个软就成了。”
沈四河只简短的反驳道:“你个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的玩意,看见有好处就跟苍蝇似的往上叮。”
龚氏一下子就急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往上叮怎么了?是为了我一个人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家里有余钱,但凡活分一点,我能舍不得给你爹你母亲买吃买穿吗?”
沈四河等她骂完了,这才道:“再等等吧,这会就凑上去,谁知道是甜是苦,将来成了,少不得再去也不晚。”他说着就下了炕。
龚氏啐他一口,道:“孬种,你当我不知道你是在怵青玉那丫头吗?喂,我说你干什么去?”
沈四河只扔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我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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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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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2、纳闷
沈家门口越来越忙碌,已经运来了许多一尺余长的段木,一撂一撂的整齐排好,就堆在门前,还有无数的草帘子、锯末等等。
最精贵的赛璐珞也送过来了,小心翼翼的堆在西厢房里。
从前沈四海家是几乎不见人影的,可最近总是或多或少总有过往的村人,打着路过的名义,不时的往院里院外的打量。
一等从沈四河和龚氏那探听到了消息,背了人,,好事者就聚在街口议论纷纷。
首当其冲者自然是沈四富,这会儿正站在沈四信家门口,口若悬河,把沈四海家要种香菇的事传扬的阖村尽知。他从正面、反面,远近,古今等等诸多方面加以论证,最后得出结果:“沈家老大就是瞎胡闹,我看是种不成的,早晚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你们要是不信,就等着瞧好吧。”
沈四信的媳妇赵氏正拿了一把极秀气的小笤帚,听沈四富这话,便轻轻的一笑道:“七哥这话说的,条条是道,引经据典,叫人不信服都不成。不过你没听说吗?这挑头的可不是四海大哥,是黄坡村的李忠呢。这李忠你们总知道吧?他这大半辈子,最爱鼓捣的就是新鲜玩意,听说他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嫁接技术,核桃树用不上五年就能长出核桃来呢。”
核桃树是最不爱结果实的,有句老话叫“爷爷种树,孙子吃核桃”,没个几十年,核桃就别想蓬勃结果。
赵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怔了。沈四信便轻轻一撇嘴道:“那也不是他发明的,他这么张扬,还不是因为他在京城有个亲戚表叔。”
见众人不解,便解释道:“据他自己说,他这个表叔是在圆明园给皇上看守皇家果林的。谁也不知道真假,总之他总能弄来各种各样新鲜样式的树苗子、嫁接用的码子。不过他活的就是一张嘴,谁也没试过,也就没人信。”
沈四富不屑的道:“也就他信吧,这十里八村的,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傻瓜,好巧不巧,还出在咱们沈家,一提他我就觉得丢人。”
朱实宽见跑题了,忙拉回来问:“这李忠跟四海大哥虽然面上不错,可什么时候这么有交情了?怎么这天大的好事就找上了他?到底这钱是谁出的?要说是李忠,我还信上三分,可要说是四海大哥,他一向拮据,哪来的这么多钱?我可是看过了,不说盖房子的料钱、工钱,就是他那厢房里白亮、细腻、柔软的赛璐珞就值一大笔银子了。”
果然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沈四海家。
赵氏的眼神掠向朱实宽,笑道:“都说朱大哥见多识广,果然呢,那玩意原来叫赛璐珞,听着就拗口,我还是前些时跟着我表姨进城,在陈家的暖棚里见过,也叫这个名呢。”
见众人都十分艳羡的望过来,赵氏不无得意的道:“朱大哥没说错,这赛璐珞是从西洋来的,价值不菲是一定的,最难得的是有价无市,就是有钱,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到的。”
她是炫耀自己见多识广,与陈家都有往来,却也无形之中抬高了青玉。
沈四富暗暗心惊。他才发现,自己的消息早就落伍了,连这个赛璐珞都不知道,更别说的看过了。眼见得风头大减,不由的轻蔑的道:“要不怎么说傻人有傻福呢,四海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泥腿子,上哪弄这个去,还不是靠着李忠。”
众人点头附和:“这话在理,也就李忠有这个本事了,他认识人多,结交的朋友也多,一准是他,倒是白白便宜了沈四海。”
朱大娘却慢悠悠的笑道:“这你们可猜错了,还真不是李忠弄来的,要说不是他弄来的也冤枉了,的确是他和他儿子赶着马车去拉回来的。要不然,这么金贵的东西,干吗要放到四海家里?”
赵氏细长的眼睛一眯,看向朱大娘问:“朱大嫂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朱大娘自谦的一笑道:“我上哪知道去,还不是那天凑巧遇上了青玉嘛,那丫头有礼貌,又爱说,我就多嘴这么一问。这门路,竟是她寻来的。”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讶声:“什么?竟是她寻来的?”
朱大娘斩钉截铁的道:“没错,一准错不了,那家人也姓陆,就是府村她二姑母的那条街……”
两村离的不远,相去不过二里地,说句俗点的话,大清早那村的鸡鸣狗吠,这沈家庄就听的真真的,真个是鸡犬相闻。又各个都在府村有亲戚故旧,知交相好,这么一攀,也就知道了晓陆这一家人。
众人不免又是一番感叹:“傻人有傻福,怎么偏偏就叫这爷俩撞上这大运了。”
赵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含酸的道:“我就纳闷了,这沈四海跟个闷葫芦似的,大嫂也就是那么个脾气,倒是生了个好闺女,这青玉是长的又漂亮,人又聪明,嘴又甜……如今还这么能干……”
她这一说,沈四信就有点缩头。
沈四富道:“那顶什么用,丫头就是丫头,早晚要嫁人的,是外姓人,再能干能抵几年?”
赵氏便不说话了。这里谁都有资格批驳、嘲笑沈四海家是两个赔钱的丫头片子,只有她和沈四信说不得,因为成亲十多年了,她俩至今膝下空虚,别说一儿半女了,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过。
年轻时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安慰说年轻呢,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一晃都十多年了,药渣子也撒了许多,这会要是扫起来估计也得几尺厚了,她这会也早就不年轻了,可肚子还是没一点动静,可见不管是儿是女,这辈子是结不下儿女缘的了。
早先与石氏有过口角,大张旗鼓的嫌恶石氏只生两个丫头片子,就招得石氏一句“我虽说生两个丫头,可到底还能生,不像别人,不下蛋的母鸡,也好意思说我”。
赵氏为着这句话,恨了石氏半辈子。
朱大娘就看不惯沈四富总这么和沈四海敌对的脸孔,便笑道:“那也不一定,还不兴人家招赘吗?”
沈四富哼哼了两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似笑非笑的道:“招赘不招赘的,谁管得着。不过,他们家也只能打着招赘的主意了,虽说有两个闺女,可现在和一个也差不多了。”
众人都好奇的望向他,问:“好端端的,这话从哪儿说起啊?不是还有个二丫头青璧呢吗?”
沈四富切了一声,道:“要不说呢,儿女就是前世的冤家,都是来讨债的。这二丫头青璧就活脱脱是这话的写照。你们这小半年了,有谁看过青璧一面两面?”
这倒是真的,众人纷纷点头。
朱大娘道:“四海说了,青璧跟人去城里还是县里,读书去了。”
赵氏道:“我就纳闷了,一个姑娘家家,又不考状元、又不争探花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沈四信道:“四海大哥作呗。”
赵氏还是不解:“我就是纳闷,有钱,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可他家那日子。上个月我去他家借碾子,我看大嫂吃的都是剩菜剩饭,那菜里能找着一点油花不?一点香味都闻不着。”
朱实宽笑吟吟的道:“这我可以做证,我看过不只一回两回了,别说香油了,就是家里用的花生油,沈家大嫂都是拿小勺子一勺一勺的量,唉哟,那个可怜劲哦。我们家可不行,那败家娘们一个月就能造一坛子油进去。”他虽说的咬牙切齿,可任谁也能读懂他那言辞里的炫耀来。
众人哄然大笑。
沈四富等众人笑完了,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懂吧?青璧那丫头根本不是去读书了。”
大家伙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刚才还喧闹着呢,这会静的能听见彼此胸腔里紧张而又期待的心跳声,好像稍微呼吸重一下,就会错过这天大的秘密。
沈四富见众人都看着他,不由的傲然一笑,曝出这个丑闻来:“我听老八媳妇说,这青璧是跟人私奔了。”
“啊?咳!啧!哟!”一时惊讶、感叹、狐疑、解气、泄恨等等诸多情绪的感慨声此起彼伏,虽然都只发出了一个单调的音节,那情感、情绪却复杂的不得了。
朱大娘撇了撇嘴,没说话,却转身走了,口中还道:“不唠了,家里的碗还没涮呢。”
旁人不管他,只围着沈四富问:“别是瞎说吧,青璧那孩子老老实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跟谁私奔啊?”
青璧虽小,可转眼就成大姑娘了,再者还有青玉这个待嫁的长女呢,这损人清誉的事做出来可是要伤阴鸷的。可沈四富丝毫没有这份自觉,洋洋得意的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她整天在私塾里边混,那里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有的是心思不轨的人……她也一年小二年大的,心思可也见风长,整天和那半大小子们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都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传了什么情,咱们哪知道啊?”
他说完了,又自我开脱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欲盖弥彰,反倒更激起一众想要扒一扒这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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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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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谣言
朱实宽迈着方步踱进沈家小院,正看见石氏在猪圈旁边喂猪。他含笑打着招呼:“哟,嫂子,你们家这是要做啥呀?这么一堆木头,难道是要当劈材烧?”
劈材都是烂木头,哪有这些段木整齐划一,甚至连长短都差不了多少。
石氏见是他,放下勺,掸了掸围裙上的渣渣水水,道:“咳,这哪是劈材啊,我们家有的是树枝子、树叶子,这一冬的柴禾都烧不了,连那玉米秸杆都白白的扔在地里了,你大哥更绝,索性一把火烧了,说是来年当肥使。”
朱实宽不掩羡慕的道:“是呢,我也是这么说。你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柴禾,不像我们家,那高氏就是个懒殃子,没一点柴禾,她也不说去篓一筐回来。”
他是真羡慕。说着话,眼睛四下乱瞟。
石氏笑道:“不过是几筐树叶子罢了,你要是不嫌,就自己装几筐回去,地里还有的是呢,只要你愿意,不然也是白烂在了地里。”
“真的?嫂子说话算数?那我可真装了。”朱实宽喜出望外。别说是家里现成的树叶子,就是地里的,那也不用怎么篓,好歹就能装上好几筐,做个饭熬个粥,足够了。
石氏暗道:小家子气,还当谁都和你一样,这么点子小便宜,占了就这么高兴?面上不好带出来,只得一笑道:“这话说的,不过几筐树叶子,我还能舍不得?”
说着话,石氏要进屋,便不甚热络的招呼着朱实宽:“进来坐?”
朱实宽也就不客气,随着石氏进了堂屋。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