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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4部完结)-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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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陷於阱,恢恢网罟而无所罗。  
  麟兮一角五蹄,时其希,气钟两仪。今出无期,食铁产金空其奇……  
  琴声优雅低婉,徽宫交替、泛散错织间,悲愤若铿锵涛鼓,凄凉似叹息若虚,丝丝扣心,节节入骨,却又从头到尾溢含慈悲之意。  
  相传鲁哀公时,有人捕获了一只麒麟,但使它受了伤。孔子看到以后,感到很悲伤,忍不住泪湿衣襟。  
  此曲共分六段,姜沉鱼只弹了第一段《伤时麟兮》,但已引得店员为之侧目,路人为之驻足。当她停指时,一阵掌声从后厅传了出来。  
  转头,锦帘重重,不见帘后人。  
  掌声停歇,一个小厮掀起帘子走将出来,十三四岁年纪,圆圆的脸,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长的像个泥娃娃,极为讨喜。  
  只见他快步走到案前停下道:“我家公子说姑娘的琴弹的实在太好了,那个什么峨峨兮若华山……”  
  帘后有人咳嗽,还有个声音尖声道:“泰山!是泰山啦!猪头!”  
  小厮连忙改口:“哦对,是峨峨兮若泰山,那个洋洋兮若……若……若……”  
  该尖细声音再叫:“江河!”  
  “哦对,洋洋兮若江河,总之就是好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那种。所以,我家公子为了答谢姑娘的这曲琴,请姑娘一定要收下这把琴!”  
  姜沉鱼愕然,凝眸又看了看那重垂帘,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这个……姑娘收下就好,名就不必留了。”小厮说着对店伙计道:“把这把琴包起来,再派个人给这位姑娘送到家里去。”  
  姜沉鱼连忙起身道:“且慢,萍水相逢,不敢收如此贵重之礼。”这么一把琴,少说也要千两银子,不知送琴者的身份,她怎肯乱收?  
  但那小厮仍是摇头道:“我家公子说,他送你琴,只不过是为了答谢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而且,也只有姑娘这样好的琴技,才配的上这把琴。”  
  姜沉鱼还待推辞,帘后传出声响,步音远去,似是对方转身离开了。  
  小厮露齿一笑道:“我家公子走了,我也要走了。姑娘你就别推辞了,虽说是那个什么水的相逢的,但是有缘自会再见。告辞。”说罢,转身一蹦一跳的也跑了。  
  姜沉鱼看见一辆墨绿色车顶的马车很快的拐过街角,消失在远处。  
  一旁的店伙计道:“那我就帮姑娘把琴包起来了,不知姑娘府邸何处?我好派人送琴。”  
  姜沉鱼问道:“你可知送琴者是谁?”  
  “只知是个富家公子,比姑娘早来一会儿,正在后厅看琴,没想到他自己什么都没买,倒是买了把琴送给姑娘。”店伙计说着,暧昧的笑了,“不过,姑娘的琴技的确是叹为观止,那位公子送琴酬谢知音,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姜沉鱼一时无言。她弹曲,本是想试探一下隔壁有何反应,看看父亲的那些暗棋是被一网打尽了,还是有漏网之鱼,也许他们听见琴声后,会猜到她到了,想办法传个讯。而今,没试探出隔壁的动静,反而莫名其妙收了把琴,真真是有意栽花花不放,无心插柳柳成荫。  
  再看一眼依旧悄无动静的蔡家铺子,看来今天是试探不出什么来了,而她也不能待得太久,免得自曝身份。当下对那店伙计说了驿站的地址,然后自己走路回驿站。  
  没想到刚回到驿站,就在前院看见了那辆墨绿色车顶的马车。  
  她忙问道:“这是谁的马车?”  
  一旁的李庆答道:“哦,姑娘出去两天了,所以不知道,这是燕国使臣的马车。”  
  “燕国的使臣到了?是谁?”  
  “说来难以置信,燕王竟然亲自来了。”  
  姜沉鱼脚步顿停,惊讶道:“什么?燕王?”  
  “是啊,谁都没想到,这下子,程王的面子可真是给足了,宜王和燕王竟然来齐了……”李庆叹息。  
  姜沉鱼注视着那辆看似平凡并无出挑之处的马车,心中却感到一阵难言的悸动——四国目前的君主里,昭尹最年轻,登基时间也最短,外界评价他,多是羽翼未丰、受制臣子,乃至今年他突然一举铲除了薛家,亲握政权,这才转为坚忍刚愎、城府深沉;宜王的风评最好,开明亲民,幽默风雅,且执政六年,国内无大事发生,也就无失德之处;铭弓年纪最长,壮年时寡言无耻,出尔反尔是经常的事,而且喜战好功,为旁国所不齿,但程国子民却对他有种根深蒂固甚至可以说是盲目疯狂的崇拜,总之是个相当复杂的国君……  
  然而,要说到真正具备帝王之风的,则是燕王——彰华。  
  彰华一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乃正统国母所生,一出世就受封太子,无惊无险的长到十七岁,老燕王突然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因此顺理成章的就把皇位传给了唯一的儿子。而燕国又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好丞相,辅佐他到二十岁,事事成熟、内无隐患、外无外忧后就辞官告老,云游天下去了。而彰华本人,也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唯有赫奕,镐镐铄铄,赫奕章灼,若日明之丽天,可与吾相较也。”  
  他统治下的燕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综合实力堪称四国之首,他亲政六年,拔人物则不私于党,负志业则咸尽其才。从善如流,济世康民,功绩卓然。  
  要说他如何有威望,有一事可以证明——  
  燕国的死刑需三复奏复审批后方可执行。而在华贞四年,举国判死刑者共49人。恰逢过年,彰华下令命这49人全部回家团年,待来年秋收后再回来复刑,结果49人全部准时归返,无一人逃脱。  
  此事传至其他三国,世人俱惊。  
  昭尹立刻在年后派薛采出使燕国,也因此演绎出了后来彰华以绝世美玉“冰璃”相赠的一段佳话。  
  如今,这个最负盛名的帝王竟然也来到了程国?而且,就在刚才,还送了她一把琴?  
  绕是姜沉鱼再怎么沉稳镇定,一颗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就明显的逼紧了:“燕王现在何处?”  
  “燕王也住在此间,只不过就在刚才,宫里来人把他给请走了。”  
  话音刚落,屋里跳出一人,带着几分哭腔的喊道:“搞什么啊,我才眯了一下眼的功夫,就又把我给丢下全都走啦?我……”喊到一半,抬头看见姜沉鱼,惊了一下:“诶?弹琴的那个……姑娘?”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刚才送琴给她的那名小厮。  
  姜沉鱼也怔怔地望着他,觉得他嘴唇张启,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是声音却忽然模糊了,而且他的人也由一个晕化成了好几个,天地开始旋转,视线开始发黑。她只来得及说了一个“我”字,便晕了过去。  
  天昏地暗。  
  身体像被熊熊烈火灼烧着,骨骼与肢体都酸疼难言,明明是黑暗一片,却又依稀可以听见一些支离破碎的声音:  
  “咨尔右相府姜仲第三女,庆承华族,礼冠女师……是用命尔为淑妃,择时进宫……”  
  “沉鱼幼时最是怕疼……现在,请公子为我穿一耳,就当是,沉鱼向公子讨的贺礼……”  
  “朕要你,和潘方晚衣他们同去程国……”  
  “别以为撒娇我就会原谅你……”  
  “虞氏,跟我联手吧。”  
  “朕是帝王……”  
  那么多那么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凌乱的、重复的、无休无止的,像绳索一样将她重重缠绕,然后再慢慢绞紧,很疼、疼的说不出话,甚至无法呼吸。  
  “姜家的小姐?”一个温润如水、轻朗如风的声音如此呼唤。  
  “天色不早,婴送小姐回府吧。”  
  “小姐约婴前来,必为有事,既然有事,是谁约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婴事起唐突,匆匆传讯,希望没有打搅到小姐的正事。”  
  “小姐……”  
  “小姐……”  
  “小姐……”  
  不、不要,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不要再喊了……  
  “虞氏……”  
  “小虞……”  
  另有两个声音插了进来,姜沉鱼拼命挣扎,然后猛一悸颤,睁开眼睛。视线起先还是黑色的,然后慢慢的绽出光亮,入目,是一张眉清目秀且带着悲悯之色的脸,熟悉而温暖。于是,某个称呼就自然而然地唤了出去:“师兄……”  
  江晚衣对她微微一笑,声音暖如旭日:“阿虞,你醒了?”  
  “师兄,我怎么了?”  
  “你病了。但是别怕,很快就会好的。”他的眉眼是那么的温柔,笑容又是那么的镇定,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不用惧怕任何痛苦。于是,姜沉鱼得到保证后,闭上眼睛再次沉沉睡去,而这一回,噩梦消失了。  
  她再次醒来时,阳光明媚,江晚衣已不在榻前,只有怀瑾欢喜的放下手里的盒子,凑过来道:“小姐,你醒了?觉得好些了吗?”  
  姜沉鱼拥被慢慢坐起,“我的头还是很疼。”  
  “小姐的烧刚退,头还会有点沉,侯爷给开了方子,现正在煎着呢,过会就好。”怀瑾取来枕头垫在她腰后。  
  “师兄呢?”  
  “小姐一病三日,侯爷这几天一直在照顾小姐,都没好好歇过,刚才宫里来人,把他唤走了。”  
  姜沉鱼心中歉然,自己果然又添麻烦了。明明知道每人身负重任都不轻松,尤其是江晚衣作为大夫最是操劳,却偏偏在这种时候病倒给他添乱。当时跳下湖只图一时痛快,如今却害了自己不说,还拖累了别人。  
  怀瑾见她神色不佳,自是猜到几分,忙转移话题道:“不过小姐真是好有面子,听闻你病了,这礼物可就跟开仓的粮一样源源不断的送来了。”  
  姜沉鱼抬头,果然见外头的桌椅墙角都堆满了礼盒。  
  怀瑾笑道:“其中当然以宜王陛下送来的礼物最多,侯爷说光他送的就够开个小药铺了。而程国的三位皇子也都送了珍贵补品来。不过,最最奇怪的是,燕王竟然也送了礼物,但他的礼物却与别人不同,小姐看看?”说着,取过其中一只小匣子,打开给她看。  
  匣子里放着几张纸。姜沉鱼拿起翻看,原来是首曲谱,第一张纸上写着“普庵咒”三字,下注小字一行:“药堪医身,曲可治心。内外明澈,净无瑕岁。”  
  字体歪歪扭扭,似是初学者所写,而且墨迹犹新,一看就是刚写上不久的,心字被压花了一点,秽字也写错了,写成了岁。  
  姜沉鱼忍不住莞尔:“是燕王的小厮送来的么?”  
  “就是那日小姐病倒时跟小姐说话的那个,他叫如意。燕王身边共有两个小公公,一个他,另有一个叫吉祥。”  
  不消说,这谱上的字肯定是那个不学无术的如意写的了。这个燕王倒有趣,送琴送曲,都自己并不出面,只叫个活宝出来丢人现眼,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太过纵容。  
  一笑过后,姜沉鱼看着满屋子的盒子道:“其他还有什么人送的?”  
  “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有程国的官员,有跟咱们一起来的使臣……”  
  “你可曾每个都打开验收过?”  
  怀瑾取过个小册子,呈到她面前:“我把礼单和送礼者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  
  姜沉鱼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之所以选择带怀瑾而不带握瑜,就是因为怀瑾做事稳重细心,很多事情不需她多吩咐,就会自觉做好。她接了册子慢慢翻看,目光从一行行名字上掠过,心中沉吟。  
  宜王送礼她不意外,颐非送礼她也不意外,但是涵祁的礼就有点牵强了,自己不过是程国一名使者,就算有点地位,也不至于重要到让所有人都纷纷送礼的地步吧?涵祁为什么送药给她?是谢她当日码头跟着他走而没有跟着颐非走么?想不明白。  
  至于麟素更牵强,如果说自己和涵祁还有点交集,但是跟这位大皇子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啊,他为什么也送礼?  
  此外还有一些程国的官员,他们是见诸位殿下陛下的都送,所以跟风?还是另有原因?  
  姜沉鱼一边想着,一边浏览,目光忽然在某个名字上滞住了。  
  她沉默片刻,转头问道:“师兄有没有说我的病什么时候好?”  
  “啊,侯爷只说要让小姐好好静养,没多说什么。小姐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嗯。”沉鱼点头。  
  怀瑾一呆:“呃?”可是,小姐看起来明明气色已经大好了啊……  
  “我这场病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好的了,若再有礼物送来,就收下吧。”姜沉鱼看着册子,随口道,“程国的公主也送礼了啊……”  
  怀瑾闻言捂唇而笑,“小姐,你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颐殊公主的礼物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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