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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你来这做什么,回去!”姬发在战场周边巡视时发现她的身影,忙不迭挥手要她回姜尚营里。
苏苏视线从一身猩红战袍,盘头冠,飞凤结的少年身上游移而过,突然想起多年前也曾经驽马戎装意气飞扬的另一个少年,或许他们都早早经历过战争,因此戎装就好像第二层皮肤那样,虽然年幼,披在身上却从未有违和之感。
“大公子呢?”这段时间倒是没看见伯邑考奔波战场的身影。
“大哥第一天就不堪忍受,另辟营帐了。”准确的说,是军营和盔甲的味道让他反胃,四处沐香洒水施法后让周边抓狂的军士上告文王,要求如莲花般洁净的大公子应速速另辟营帐,不用屈尊与他们为伍。
苏苏汗了下,果然如此。
“我送你回营。”姬发驱马上前,想将她揽上马。
苏苏摇头,“别忘了我乃异类,你在前方领路就好,我会跟在你身后。”
他纵马先驰骋了了几步,回过头,见她御风而行果然牢牢跟在身后,不由兴奋道,“你这些术法能教我么?”
“这是异类修炼的本能,但你身为人的话,只能通过修道了。”
修道?他想到姜尚平日不苟言笑冷淡自持的模样,连连摇头,“那多没意思啊,修到最后和供桌上的神像有什么区别,多无趣。”
难为你看得透彻,苏苏也不吭气,两人在战前剑拔弩张的紧绷空气下一路闲谈,忽而前方传来一阵恐惧的惊叫!
“妖怪!有妖——”
声音倏地嘎然而止,姬发一急,匆匆打马而上。
嗅到风中熟悉无比的妖气,苏苏辨出来者何人,但近来他的血气却浓烈了许多,她有太多问题想问,控制不住欣喜的用心音唤他。
那边迅速回复,‘你且在十里外林中等我。’
苏苏听罢朝姬发远远喊了声,“我记得路,先回营了。”
也不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瞬便消失在原地。
“这段时日你去哪了!”
她的身影才刚一出现,就被狠狠抱了个满怀。
苏苏轻轻拍抚寐喜的背,他的手臂箍得她隐隐生疼,无奈道,“先松松手,我的腰快被你抱断了。”
他偏头贴近她的的耳朵,又软又魅地道,“不放。”
他呵出一口热气,融融吹在她耳根上,苏苏有些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寐喜,你怎么了。”突然性情变异或者是被采花大神附体。
他微微松开钳制,但勾在她腰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俯下脸,双眼梭巡着苏苏的表情,缓缓道,“……若有一日,你再离开我,必定要记得告诉我。”
苏苏怔了下,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讷讷地说,“我会的……”
他看着她,隔着咫尺间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他挤出一丝微笑,“我便知你这祸世妖女,没那么容易被闻仲杀死。”
她将手覆在他手上,“没错,我可是青丘的九尾白狐,不会那么容易被任何人杀死。”
他重新抱紧她,将额轻轻抵在她肩上,她感觉有一丝热烫的湿意渗入那片肌肤,太过沉重的感情让她有些惶恐,“答应我,别那么容易被杀了。”
她点点头。
“就算被杀了……也不要在我面前,也不要让我知道。”他红着眼,声音闷闷地从她颈窝传来。
她再点头,知道这次真的把他吓到了。
于是寐喜便不再说什么,只觉得丢脸的按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他,把她抱在怀中。
耳边的砰砰声渐渐加速,苏苏困窘的在他怀里乖乖猫了一刻,而后推推他,“好了,该谈正事了。”
寐喜不情不愿的松了手,支着腮偏头看她,“你何时跟我回朝歌?还是在西岐玩得乐不思归了。”
“等会我回去把事情做个收尾就走。”苏苏道,“1个时辰后,你还是在这里接我。”
寐喜挑眉,“你真舍得走?”
“为什么不舍。” 苏苏没好气的道,“倒是你,何时也做了帝辛的宠妃。”
“宠什么妃,”他嫌恶地皱眉,“你失踪之后,我便顶替你入了朝歌,玉琵琶精魄刚成,还晒不得日头,只剩下我了。”
“那……那帝辛,那个……有没有那个啥?”虽然苏苏很想单刀直入,不过寐喜到底还是亲密伙伴,把他惹急了她也没好果子吃。
“什么?”寐喜狐疑地看着她吞吞吐吐,一脸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苏苏干咳一声,“那个……你们圆房时……是怎么过来的?”
“没有圆房,所谓的圆房其实就是他和我各睡一头,从宫人那打探,如今帝辛几乎都没有再临幸妃子。”至多就是像例行公事那样去各个宫里歇歇脚。
苏苏抹一把同情泪,看来他真的“不行”了,后宫里的女人不都旱死了。
“如今除了东伯侯姜文焕,西伯侯姬昌反了,南伯侯鄂顺也蠢蠢欲动。宫里的女人几乎都是这四大诸侯献上,为均衡势力如今帝辛不能偏宠任何一方,但需要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新宠作为制约各方的挡箭牌。”寐喜道,“因此我们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只是那闻仲……”
“你也被他针对攻击吗?”苏苏一惊,仔细地再上下打量寐喜的身体,可惜楞是没找到一条伤痕。
“不用看了,我没事。”寐喜道,“我是想说,闻仲是难得的配合我们的装聋作哑。”
苏苏:“……”
掩面,闻太师,你的差别待遇实在是太明显了,难道是因为寐喜的女装比我漂亮= =!
“但苏苏,这商汤天下的气数真的尽了?”寐喜道,“反了东伯侯姜文焕,黄飞虎领四十万人马前往镇压,兵取游魂关。反了南伯侯鄂顺,闻仲也派人马二十万,取三山关。现在的讨伐姬昌,由帝辛御驾亲征,闻仲随侍在侧,包括象队在内依然有兵马数十万。这商汤天下固若金汤,若真的要摧毁,若没有从内部配合外力,恐怕八百诸侯皆反也不能奈何。”
苏苏垂下眼,是啊,因此女娲才要派她入宫迷惑帝辛,否则拥有这么恐怖而庞大的军队战斗力,文有闻仲,武有黄飞虎,加上诸位良将贤臣和文韬武略的帝王,只单凭外力,谁人能撼动?
这番话直聊到快日暮时分,今晚又该披星戴月的出门了。
和寐喜挥别后苏苏御风回到了姜尚的营帐,该与他们辞别了。
“苏苏,怎么这么晚?”武吉握着剑在营帐外守着。
“有些事情耽搁了,你以后不必等我。”
武吉严肃地否决,“不行,师傅说日后兵荒马乱,师伯师叔们也会接连前来支援,若是你遇上他们会很危险,我必须守在你身边约束你。”
苏苏弯了弯眼睛,“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也不怀疑你师傅的说辞?还是,真的觉得我就是‘役鬼’?但若是我专属于姜尚,为何他的师门要除了我。”
武吉摸摸头,老老实实地道,“师傅不说自然有师傅的道理,至少师傅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意相信师傅。”
“倒真是个乖徒儿,”苏苏没有立刻进营帐,只是睇着他道,“武吉,日后要活命的话就多听你师傅的话,行军作战毕竟不像砍柴,一股劲专心往前冲会死的更快。倒是为人处世,你心眼比较实,温习温习你娘亲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在这点就别学你师傅一板一眼,否则你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武吉惊讶的张开嘴,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吗?难怪师傅到现在还没有媳妇。”
苏苏忍俊不禁,“所以记住我刚才的话,以后可以讨十个八个媳妇回去烦你娘。”
武吉道,“今晚你好生奇怪,好像准备要离开,不回来了一样。”
她没有回答,帘帐却毫无预警地被霍然掀开。
姜尚站在营帐后静静的凝视着她半晌,忽而放下帘幔,转身退回去。
‘去啊,还不快去。’武吉急吼吼的对着她做口型,边把她往里推。
苏苏只得一头黑线的拉开帘幔进屋,入屋的同时飞快的设下结界,外面的人看不到也听不到这里的响动。
“你要走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苏苏点头,“来和你道个别。”
他说“好。”
“后天这场战,你们输定了。”
姜尚面上依旧看不到波澜,平静地道,“我知道。”
苏苏登时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悻悻道,“看来你事先都测算好了。”
姜尚道,“这场战并非全然无用,与文王也有裨益。”
“然后呢,你就决定这么看着办了?”苏苏挑起眉,“因为推演了结果是败,你就任由他败了?”
“并非如此。”姜尚指尖当空一划,只见营帐的上空渐渐化为透明,头顶星光璀璨的苍穹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他让她看那云卷云舒,“风云变幻无常,但会因为我们判断出行动的轨迹而更迭吗?而我们会去判断,也并非是为了掌控,也无法掌控。预测和推演只是利用已知的讯息,来配合自己更缜密的定出下一步计划,阻挠和掌控从来都没有用,我们该学会的,只是如何更好的适应,更好的顺应它,令自己尽可能得到最有利的发展,仅此而已。”
“那么,总能让事事顺着你的心意发展吗。”
他摇头,露出浅浅的笑容,“总会有意外的。”
她仰头看着头顶莫测烟云,“但若是如何也无法适应规则呢。”
“不妨跳脱出来,”姜尚双手负于身后,不惊波澜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坐看风云也未尝不是一种适应。”
当真能这般洒脱?
苏苏转身离开,指尖在触到帘幔的瞬间她顿了下,转过头,拂动长发,“最后一个问题。”
他看着她,“你说。”
“你不是早知我是妖么?”苏苏眉目有淡淡倦意,“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大公无私,你那时为何还要接受我?为何要与我相恋。”他接受了她,必然也知道日后会与师门有怎样的争端,必然也知道他们不会长久。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匆匆生受,为彼此埋下更大的苦果。
“……抱歉。”他注视着她,似乎想伸出手碰触她,但最终还是垂下手,将渴望掩在青色的道袍下,“那是我此生第一次私心。”
这夜晓风无月,星光却依旧灿烂。
数日后西岐果败,文王被虏,囚禁羑里。
日后,流传了数千年的周易六十四卦便在文王被囚拘羑里之时演习。
在西岐战败那一夜,苏苏拢着黑色的披风,领襟流动着金色的祥云纹,在离西岐最近的行宫等待。前方数里之外,帝辛坐卧在战车之上,他已经两日未眠,头冠松开,漆黑的长发垂坠在腰下,发尾微微卷曲,只着了三重深衣,腰间松松束着白脂玉。
在这个众人翘首以望的夜晚,任性俊美的帝王抛开群臣赶赴一个嫙绮的邀约。
咄咄马蹄打破了眼前的寂静,苏苏拉下头上的兜帽,举手投足间,黑色的披风下隐约泄露的层叠红纱缓缓绽放,如深夜开出的血莲。
宫人们恐惧而惊艳的目光只敢停留在她脚下,她偏头朝藏身在树梢的寐喜微微一笑,静静等待帝王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这章的言情很雷,请大家挺住!
来吧,把目光放在后文,灿烂的美好未来在前方招手!诸位保重!
PS:本卷正文完,下章姜尚番外
番外篇 姜尚
当时只道是寻常……人生若如初相见。
他出世那年,家境便已败落。
夏禹时代,祖上四岳伯益也曾辅佐大禹治水有功,也曾官拜王侯八方云动。
这些灿烂和辉煌是祖祖辈辈日夜不忘喃念的,到他这一辈,恰恰为炎帝神农氏54世孙。
他并不想仅守着所谓王孙后人的身份,如父辈般不愿做卑贱的职业靠着世代流传下来的稀薄家产坐吃山空,他也曾贫困流离,也曾为补无米之炊,少小年纪便去做宰牛卖肉的屠夫,酒肆卖酒跑腿的伙役。
他并不引以为耻,卑贱的从不是职业,而是才德。
从小他苦习天文地理,军事谋略治国安邦之道,并不是所谓的为了恢复一族容光,只是单纯的渴求。
渴求什么他无以明说,或许只是一种让他的精神获得饱足与安稳的东西……
正如那只向他伸出的手,青色的道袍衬着白皙而有力的十指,带给他无以名状的眷属感。
父亲和母亲很高兴有玉虚宫的道人愿意将他带去昆仑,虽然在那里他只是从最底层的小侍做起。
他白天只是做些扫地烧水的杂役,夜里除了往日的战册和治国论外,他怀中藏着一片修仙入门法开始摸索筑基。这是将他带到昆仑的道人临走前送给他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手册,但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确实是一个急需的入门。
日子平淡也充实,不知不觉十五年如弹指一瞬,他从一个普通杂役被调到蟠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