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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爷的话,小李大夫给配了些安神丸,格格服了这两日好了许多,夜间也不太出汗了。”半夏恭敬回道。
“这安神丸的方子可给王太医瞧过?”他再细问道。
“先就拿给王太医瞧了,他说里面是些柏子仁,香附,酸枣仁,磁石,龙骨,牡蛎、冰片、六神曲,对安神定志,疏肝解郁甚有益处,且与格格还服的其他药也不冲突。”半夏小心应答。
“那就好,你去额椅殿取些上等的蔓荆子来给宛琬做枕心吧,听人说那物最是养神。再叫他们留心着什么香薷饮等适宜宛琬解暑的也早早备下的好。” 胤禛仔细交代了半夏,这才看向侍立一旁的紫苑,随口问了两句便向内室走去。
窗外竹枝上不知停有多少只雀儿,啾啾唧唧,叫个不住。
胤禛挂起芙蓉帐,见宛琬双眸炯炯的醒转在那,不由笑道:“既醒了,怎么还不起身?不知昨夜里是谁拉着我咬牙切齿地立誓说今后可都要早起练身了。我听了心想只怕那人日后定会反悔说夏日太热,冬日太冷,秋日风大,天不随人,所以她才难以坚持的,可怎么这一年四季最最好的春天里头她也就起不了身了呢?”
宛琬闻言将双手遮住眼帘,故做害羞道:“立誓时谁想到春眠一刻值千金呢,胤禛既明‘天不随人’,也该知‘天要诱人’哪,也不提醒人家一下。”
“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胤禛见她双臂举着,便去挠她腋下。
宛琬耐不住痒,翻身坐了起来,胤禛坐在榻沿,他温暖的气息吹至她耳际,厚实温暖的大手捉着她的一双纤手,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两人似笼罩在一种解不开的魔咒中般愣住了。宛琬缓过神来撒娇地勾住他脖子,可怜巴巴道:“胤禛的身子也很弱,你不陪我一块练吗?”
胤禛拍拍她小脑袋瓜歉意道:“怕是不行,这两日都有些事,我答应你早些回来。”
宛琬突想起若要练身只怕会屏得面红耳赤,混身臭汗,净是些龇牙咧嘴的丑模样,还是不要他瞧见的好,忙嘻笑着推他早去早回。
胤禛哪知她这般女儿心思,只奇她刚还不依不饶的忽就转了性。“我不在府的时候,那些药也需按时吃了,不然,”他语气肃严。
“知道了,不然就…打…手…心。”宛琬拉长音调,一副惶恐样,俩人想起那晚齐笑出声。胤禛又立定身子,对她仔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屋里。
这日午膳后,宛琬看了会子书,闲得发慌,凭着印象练了刻把时辰的瑜珈,练毕倒出了一身汗。她闻闻身上那股汗味,叫半夏焚过香后,让人在房内备水沐浴。
半夏加了把天竺葵饼入鼎中,命人去抬了两只水桶进来。小丫鬟们将毛巾胰子一一备妥,又托了只盛满各色花瓣的盘子进来,将它撒入桶中,顿时满室香雾氤氲。半夏知宛琬习性,打发了一应人等出去,伺候宛琬宽去外边衣裳,露出湖丝肚兜后,便也去了外室守着。直至宛琬洗过一身,唤她时才又进来,让丫鬟们将新水倒入一旁另只澡桶中,仍铺满花瓣,干净毛巾搁置盆边。
宛琬待她们全出去跳入新盆后想起前几日胤禛送来那瓶迦毘罗卫国进贡的据说是采自喜马拉雅山南麓的野姜花露,味道很是清香别致,忙唤半夏快去取了过来。
半夏想那瓶野姜花露收在东屋,不过几步路的事,再说院外都有丫鬟、婆子们守着,便没让人进来替换,直接去了东屋。
她不曾想偏这片刻工夫胤禛闯了进来,见有丫鬟支吾相拦,更是怕因宛琬有事她们相瞒,一脚踹了近前的丫鬟走了进去。
宛琬听见脚步以为半夏取了回来,立起身来,招呼她快倒入桶中。一见,俩人俱都一惊,宛琬大叫一声慌忙伏入桶里。
入夜,书斋。
胤禛提笔俯案而书。宛琬坐软榻间看了会子闲书,掩了书置一边,托腮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片刻,胤禛搁下笔如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宛琬。她猛然醒悟,一脚跳下榻,双手捂住他眼睛,“不准看,快说,你那会看到了多少?”
“你说的是哪一会,刚刚?” 胤禛学她腔调反问道。
宛琬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敲了他下头顶,“坏东西,你知道人家说的是什么,快说,不许再学我样。”
胤禛侧过身,象是再仔细回想一遍般认真道:“从上到下,全都看到了。”
“胤禛!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就算是全看见了,你也要说什么都没看见!你难道不知要顾及淑女的面子吗?”宛琬松开了手,跺跺脚,愤愤说道。
“哦,宛琬是淑女。” 胤禛屏住笑意,正色道:“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现在说晚了,你都已经说什么都看见了,我不管,我要你赔。”宛琬抡起粉拳砸向他。
“那我让你看回?” 胤禛佯装要解衣襟,宛琬急忙拉住他手,鼓起腮帮,气呼呼地嚷道:“谁要看了,我只是要你答应我一件事罢了。”
“行啊。”胤禛见她眼波流转,早有预谋般,赶紧加了一句:“可不能是。。。。。。”
“知道,知道,决不涉及其他人等。人家不过是想帮你梳个辫子让你今晚睡时别拆了罢。”宛琬怕他起疑赶紧打断说了出来。
“那好。”胤禛爽快应允,他将案上文集搬至榻上看书,以便宛琬梳辫,宛琬拿了把月牙梳篦,散开他长辩,耍玩了一会才认真梳理起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胤禛看得眼有些倦了,放下书,想伸展下身子,让那辫扯住,“你会不会呀,怎么还没辫好?”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胤禛,我辛辛苦苦亲手替你打的辫子,今晚你可不要拆散了。”宛琬把玩着发辫,欣赏着她的杰作,兴奋道。
“好。”胤禛随口道,一摸那辫似有不妥,起身走至镜前才发现宛琬竟然给他后面打了几乎有上百条小辫,张牙舞爪膨胀散开着。
宛琬笑倒在榻上,“胤禛,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可不能食言而肥。”
李青在外请示,胤禛习惯性刚要允他入内,猛然想起头顶之事,急忙出声喝止,叫得太急,呛了一下,倒李青吓得不清,也不知爷里面是怎么了,音调如此怪异。
胤禛哭笑不得,连声差使宛琬去给他换过茶水。
“宛琬,香快点完了,去换换吧。”
“哦。”
“宛琬,墨干了。”
“哦。”
“宛琬,茶又没了。”
“哦。”
“宛琬,我想吐痰。”
“哦。”
“宛琬,去拿柄玉如意来,我背上有些痒。”
“胤禛,我看你是头皮有些痒吧。”宛琬简直就要抓狂,她每坐下来不过刻把工夫,胤禛必要唤她出去做事,她稍一抱怨,胤禛便指指脑门示意她拆了。宛琬不甘心如此这般让他得逞,只好同泻了气的皮球乖乖任他差遣,恨得她牙根直痒痒。
胤禛大笑出声,叫她少说废话赶紧去取。宛琬取过如意狠狠替他上下挠着,突地眼睛一亮,见软榻上多了一叠镏金攒盒,“那是什么东西?刚才还没的。”
“我让人从江南‘广兴堂’购了些果脯蜜饯,你瞧瞧可有欢西的,省得让你喝些药总要杀猪般的惨叫。” 胤禛眼底含笑道。
宛琬高兴地蹦了过来,掀开盒盖,每层八种,总有三、四层,她拣了粒珍珠金枣吃了起来。
胤禛见西洋鸣钟已快指向亥时,让宛琬去喝了药准备就寝。
“胤禛,再晚些吧。”宛琬拖着不去。
“不行,太医说了,一日里最后帖药亥初一定要吃了。”他口气坚决。
“胤禛,那我把药喝了,晚些再睡好不好?我身子不是都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每天吃那么多药呢,早晨最晚卯时进第一碗药,用过早点后,子时前需进第二碗药,午时吃过午饭,歇半个时辰服药丸,酉正吃晚饭,仍是歇半个时辰再服药丸,亥初就寝前,服了补药及安神丸,过半个时辰再上床。胤禛,我都快成药人了,我是不是还生有什么绝症,你们好心都瞒着我?”宛琬口无遮拦的胡扯。
“不准胡说!”他脸色陡沉,“不准你乱咒自个,你身子骨弱,补补好,不好吗?宛琬,就算是为了让我安心,每日都乖乖的喝了那些好不好?” 胤禛轻轻搂住她,柔声道。
他的眼神如此关切惑人,令宛琬陷入迷醉,她泄气地轻捶着他的胸口,咕哝着噘起嘴:“每回都使美男计骗人吃药。”乖乖跑去外间取来汤药一咕噜喝了下去,秀眉紧皱,一屁股坐回胤禛膝上,随拿起粒蜜饯就往嘴里塞,“这个味道虽然不错,却还不是人家最想吃的,要想吃这人间最美味的东西只怕是难呀。”宛琬眼中无限向往。
胤禛双手环着宛琬纤腰,下颔抵着她的秀发,慢条斯理道:“你不用激将我,到底是什么人间美味,我自然能帮你弄来。”
“真的?”宛琬喜道,一抹偷笑从她粉颊漾开,眉梢微微上扬,趁某人察觉前瞬时收拢了笑意,“那可是很难很难才能吃到的,胤禛不会是吹牛骗我吧?”她的口吻充满了强烈怀疑。
“爱信不信!” 胤禛真想把她脑袋给拧下来瞧瞧,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这天下竟然还有人会质疑堂堂雍亲王弄不来些所谓的天下美味。
“太棒了,胤禛你要和我拉勾可不准黄牛。”宛琬神采飞扬,兴奋的伸出纤细的小指与他长年握笔长茧手指一勾一抵立誓。
“好了,你快说吧,到底是什么美味把你谗成这样?” 胤禛见她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让他背脊发凉,生出种不详预感。
“哦,胤禛,你听仔细了,这人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就是——她最心爱的人亲手煮的东西!”宛琬咯咯笑得眼眯成一线,轻手轻脚得意地拍拍他。
胤禛一怔,旋即伸出修长食指轻勾起宛琬下颔,凝视着那双笑意盎然的眸子,无言的笑意自他眉眼间不可抑制地蔓延开。
这下换成宛琬一怔,莫名其妙地挠挠秀发,“你笑什么呀?”
胤禛瞅着她笑得更欢,温柔地为她拂过额前稍显凌乱的发绺,叹气一咬牙道:“既然都有人主动示爱了,那我就煮点东西给她吃吧。”他揉揉她的俏鼻。
宛琬的脸“轰”的一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窘然不已,低喃道:“谁说过人家最心爱的人是你拉。”
“哎,这可不象宛琬哦,她不是一向自称敢做敢当的。” 胤禛抱臂道,见她脸颊屏得更红了,仰天大笑,一巴掌拍上宛琬的俏臀,“走,给我心爱的人煮粥去。”
宛琬吐吐俏舌,跳下身来,不满地瞪大眼睛,“米加水煮粥可不能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至少得是杂酱面。”
“杂酱面就杂酱面,有什么大不了的。杂酱面是什么?” 胤禛扁扁嘴,不以为然,“哎,你的怪名词还真多,从哪又冒出个技术含量来?”
宛琬瞥见胤禛身后百辫,笑着打岔过去,替他拆散了发辫。
胤禛唤李青入内,“你让人将院里小膳房准备一下做杂酱面的配料,再问仔细了该如何做,备好后闲杂人等一律退了。”
李青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杂酱面那不是最寻常百姓家的吃食嘛,不由感慨如今爷行事越发高明得让人难懂了。
膳房。
宛琬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地闻了一下,在定睛看那杂酱面油光铮亮,上面还让胤禛改良铺了层香菌、豆芽、新笋、蘑菇、红绿辣椒丝,很是诱人。“你真的从来没有煮过东西吗?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吗?真是让人不敢相信,我家胤禛真是太聪明了。”宛琬黑眸闪闪发亮,毫不掩饰佩服的说。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是人做的事我都可以做好,哪象你。” 胤禛很是骄傲,不屑的撇撇唇。
“不一定哦。”宛琬双手插在腰后,挺起肚子走了几步,挑衅地瞪住他,“这个胤禛就不行吧。”
胤禛这才发觉顺着宛琬说话不仅占不着她半分便宜,简直还要被她活活气死。
宛琬拿箸夹了一箸放入嘴中细嚼,须臾,她猛抬头拉住胤禛袖子,忙不迭道:“你就只做了这一碗吧?”
胤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人全吃了,你别吃了。”宛琬长吁一声。
“怎么了,很难吃吗?我也没尝,是咸了吗?酱拌太多了?” 胤禛见她皱眉挤眼的一副难吃相,狐疑道。
“没有,没有,这是胤禛的‘处女煮’太好吃了,没尝就好,我贪心想一个人,太好吃了。”宛琬低头嘟囔。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胤禛敲了宛琬一个毛栗,他见她吃得那般痛苦却还一个劲努力地往嘴里送,俊容微微窘红,一把夺过盘子,“不好吃就别硬吃,扔了算了。”想想有些赌气,夹了一箸送进自己口中,“你个坏蛋,又在骗人。”才一入口,他即知又被宛琬给骗了。
“哈哈,我一直是说很好吃的,可没骗你,是有人自己心虚哦。”宛琬眨眨美眸,戏谑道。
俩人共用一双筷子,拌着那黏黏糊糊的酱,拉扯着面条,吃吃笑笑。
只可怜众人第二日才见到膳房宛如遭劫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