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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得艾薇目瞪口呆,眼睛闪亮。“师傅,你教我吧。”
墨濯尘微笑着递过弓于艾薇,一旁忻圆也手摇着把特制的小弓,像模像样的学着。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便过去了。
“手举得太高了。”突兀响起一声。
墨濯尘回首看去,原是胤禵走了过来。
艾薇置若罔闻般,眯眼欲瞄准箭靶。
忻圆奇怪的转转黑眼珠,大声道:“额娘,阿玛让你举得低一些。”
艾薇心烦气燥,偏胤禵似看出般再添一句:“射箭时,应忘我,你想得太多,是不会准的。”
“谁说的?你看!”艾薇满脸倔强,不服输的将弓拉至满月,屏息静气,放手,羽箭若流星。
“嗾”的一声,箭钉上了百步外的靶子,离靶心不过寸把远,一旁的婢女们忙拍手叫好。
胤禵眉心微微蹙起,艾薇瞧着面上一红,他走近了她。艾薇蓦然抬头,不觉后退一步,不知为什么有丝紧张,两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她眼里的那丝心虚,几无处遁形。
胤禵微微一笑道:“学箭必须心无旁鹜,方能一箭中的,你再试试。”他从随侍手中取过箭递与她。
艾薇接过箭羽掉转身,正对箭靶,微微吸一口气,将弓搭箭慢慢拉开,也许用力太久,手微微有些抖,似已脱力般,她只怕就这样射了出去,箭未到靶心,恐已中途力竭坠地。一咬牙,艾薇正欲放手,忽地,一只手从后面包围了过来,握住她拉弦的右手,而另一只手,牢牢扶住了她的弓胎。
阳光混着胤禵身上那股男子气味,艾薇有些傻住了,他那只手慢慢地帮她拉开了弓弦,她整个人都似那弓弦般,绷得紧紧的。
“射。”耳边传来他低低的一声,艾薇几乎是本能地一松手。
箭疾若流星,“咚”的一声深深透入靶心,簇尾尤自轻轻震颤。
“好箭。”侍卫们一时忘形,脱口而出。
胤禵望着她低垂的两扇睫,轻声道:“晒得脸都红了,别和我闹了。咱们何必要和他学箭,我有的是时间教你。”艾薇脸畔拂过他呼吸间的温暖气息,痒痒的。
胤禵收回了手,抽身退后两步,若无其事道:“忻圆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墨濯尘出声欲告辞,胤禵一口挽留他用过茶点再走,忻圆早上前扯住墨濯尘袖袍不放手。
艾薇将弓箭递于侍女,缄默不语地随他们前行,忽听见前头忻圆清脆的响声:“额娘,额娘——”
忻圆朝着艾薇快步奔来,跑得太急,小脚不稳,跌跌撞撞。
艾薇蹲下身,张开双臂,忻圆笑着一头扑进她怀里。
艾薇撩开她额上汗湿的发,柔声笑道:“跑慢些,当心摔着。”
忻圆随口一喔,急着追问艾薇:“额娘你最喜欢谁?”
“最喜欢谁啊?”艾薇佯装想一想道:“要是忻圆乖乖的,额娘最喜欢忻圆了。”
“那阿玛呢?额娘喜欢阿玛吗?”忻圆勾着艾薇又问道,她附耳对着艾薇小声说:“阿玛说额娘不喜欢他。”
艾薇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忻圆久未等到艾薇的回答,扯住她不依道:“阿玛说他最喜欢额娘了,额娘,额娘,你就喜欢阿玛一点点好吗?”
艾薇让她摇得头都有些晕,忙不迭应道:“好,好,好,额娘听忻圆的。”
忻圆霎霎眼睛,十分欢喜,转头脆唤一声:“阿玛。”神情得意。
胤禵回转头来,两人你向我眨眨眼,我向你眨眨眼,很是开心。
艾薇一愣,面色忽就有些暗淡,似想笑笑又转开了视线。
胤禵心底叹息,她总是这样敏感,象春天的脸,刚刚还艳阳,转眼就会变成雷雨。
一行人来至凤鸣居膳厅。
忻圆嘟着嘴,倔强得不肯食凉果,艾薇正欲板脸,胤禵已出声唤她。
“来,让阿玛摸摸看。”胤禵将忻圆搁坐腿间,手摸索着忻圆的肚皮,惊讶道:“摸到了,忻圆的这里呀还有个小洞洞,糟糕,你自己摸摸看。”他慈爱的拉着忻圆的小手象有介事般。“哦,小孩子是摸不出来的,要长大了才行,忻圆你要多吃一些才可以长得快哦。”
忻圆一口吞下胤禵递喂之物,嘴里嘟囔着:“嗯,阿玛我要快些长大,好和墨濯尘一样浪迹天涯,去好多地方玩。”
艾薇听得吓一跳,随即笑了。“浪迹天涯可不好,一个人到处瞎走瞎逛,也无人做伴,高兴的时候没人说话,伤心的时候没人安慰,还有忻圆,你有那么多喜欢的东西都不能带着走,生了病也没有额娘在你身边陪着。”
墨濯尘听得一呆,他自以为无拘无束,洒脱快活的日子在她眼中如此不堪,可偏偏她一语道破的恰是真相。
“墨濯尘,那你吃得少一点,慢慢的长,等我快些长大了好嫁给你,就有伴了。”忻圆语出更是惊人。
艾薇哈哈大笑,跟着起哄。“是啊师傅,你要吃得慢一点哦。”
“就没见过有人这样当额娘的。” 墨濯尘面上一窘,脸“轰”的一下红得像个熟透的虾子。
艾薇笑得神采飞扬,胤禵心中一荡,凑身过去,忽就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夏天日再长也暗了下来,月色在屋瓦上洒下了蒙胧银白。
“忻圆,你把手摊开,额娘告诉过你晚上不可以再吃糖了,快点给额娘。” 艾薇蹙眉朝着忻圆伸出手。
“为什么晚上不可以吃糖?”忻圆不乐意道。
“因为糖糖是香的,晚上让床底下的小老鼠闻到了,它等忻圆睡着了,就会爬到忻圆的嘴巴上来咬一口。”艾薇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吓她。
忻圆心里万万不舍,却又害怕小老鼠来咬她,瞧瞧站在榻边似也有些怕额娘而不语的阿玛,忽就极快的将糖咬下一半,扔于床榻底下。
“你做什么?”艾薇看着床榻另一头来不急阻止她的忻圆道。
忻圆洋洋得意的笑了,忘乎所以地蹦过来。“额娘,我把糖分给小老鼠一半,这样它就不会来咬我了。”
“哈哈——”胤禵忍不住大笑出声,见艾薇表情无奈,打趣道:“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艾薇眼波流溢,横了他一眼,堵气抢过忻圆手中半块糖吞了下去,这自然惹得忻圆一阵哭闹。俩人忙不迭哄她,好一番辛苦才让她沉沉睡去。
一只飞蛾扇动着翅膀无畏的撞进烛火中。
胤禵瞧得有些愣住,喃喃道:“你说飞蛾为什么要扑过去?是因为它太过愚蠢,还是因为它明知是死也不愿错过那点光亮?”他背转着身子将忻圆的小脚放入毯内,光打着他身影萧索落寞。
艾薇静静地望着,那影子渐与另一个身影重叠,她心中最柔软最隐秘的一处角落,似有些什么溶了开来,不能爱的时候偏偏爱上,应该爱的时候又已无法再爱,可这世上总有些责任是她必须要承担和遵守的,她已是他的妻,这一生她是怎样也躲不开这个男人了,心房隐隐刺痛。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康熙五十七年初,准葛尔汗策妄阿拉布坦先遣策零敦多布入藏杀拉藏汗,后至西藏失守,消息传至京城,举国震惊。
凤鸣居前银杏树叶由鹅黄成绿,浓郁转黄,终银雪覆盖,而后春风归来绿意重绽枝头。
“薇薇,我带你看样东西,你快点。”胤禵似很兴奋般,等不及艾薇走来,便一把抱起她,不理会她的挣扎拍打,一路将她从正厅跨过庭院来到后厢屋。
他才一放艾薇落地,她便有些不大自然道:“是不是让侍卫都走开了,你这人真是的。”
“哎,好象还轮不到我要怕他们吧。”胤禵失笑道。
“是,是,是,你厉害了。”艾薇跺脚嗔道:“反正这里你是爷,你最大,他们都是你的人,你想怎样都行。”
胤禵颔首扬眉赞道:“好主意,原来这里我最大,怎样都行。”他如有深意般上下打量着她。
“去,你胡说什么呢。”艾薇明白过来,一口啐道。
胤禵俯过身,扣住她又欲逃走的视线道:“你慌什么,大白天的我不会现在就动手,你等晚些再来怕也不迟。”
艾薇佯装不闻快步走向前,身后传来他幽幽一叹:“薇薇,你明知我有心无胆。”
她突地停下脚步,神情怔怔。前方玲珑八角亭,通体雕满星状画样,整亭嵌铺红缟玛瑙,绯红闪亮,阳光透过空隙射入,斑斓流溢得宛如群星璀灿。
胤禵志得意满的笑道:“薇薇,这下忻圆该满意了吧?”
艾薇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苦笑道:“胤禵,忻圆都要让你给宠坏了。”
“谁让忻圆和你一般古灵精怪,我一时大意让她任提要求,这小家伙竟要白天看星星。”他嘻皮笑脸道:“再说想宠大的,人家又不领情。”
艾薇见着亭顶拼出的‘星圆亭’三字,一时感叹,“胤禵,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细腻。”
胤禵收住了笑,奇怪的回望她一眼,“你才知道吗?我最晓得疼人了。”
“皮厚。”艾薇溢出笑容。
“是啊,年纪大了日渐厚喽。”
春日午后和煦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星洒下来,暖洋洋的叫人欲醉。
“胤禵,听师傅说京城都传开了,西藏失守了。”艾薇犹豫道。
胤禵面色一黯,愤愤道:“色楞他竟然全军覆没,真是太丢脸了,真想去杀他个落花流水,一血此仇。”他倚着红缟玛瑙墙,环拥着艾薇,目中尚留有未曾熄灭的仇火。
艾薇凝眸,看着他阴鸷的神色,轻轻道:“胤禵,不要让仇恨蒙上你的心,它除了能让一个人疯狂杀敌外,就只剩绝望,可仗总有打完的时候,到那时又该何以为寄?而一个好的将军应时刻想着有带着他的士兵们卸甲归田的那一天。”
“不能恨?那你说士兵们是为了什么而浴血奋战呢?”
“爱,士兵们为了他们所爱的妻儿能永绽笑颜,慈母安享天年,为了热爱的故乡永保蓝天碧水,为了这世上所有他们深爱的珍惜的美好的值得他们守护的一切而战。”
胤禵不由拥紧了些,轻抵着她的额头低喃道:“那我就是为了你而战。”
春色里,花香氤氲,胤禵闻着她发际淡淡清香,突然间,觉得心满意足。
翌日,拂晓时分,大学士、各部院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内大臣、都统、护军统领、副都统等俱列殿内,人人神色惶恐,交头接耳,喧哗阵阵。
“照王大人的意思自然是不打咯?”
“不错!”
“可猪狗尚知要斗,何况为人?”
“唉陈大人你们儒者,说话必称尧舜,做事却要学那猪狗,真是可怜,可叹!”
“你!”
皇帝眼眸中绽出冷冽光芒,“朕是让众卿群策群力,共商大计的。”殿内悚然静默下来。
“阿克丹,朕命就自你起一一禀说吧。”皇帝隐有倦意。
“是,臣遵旨。”一颧骨高瘦长者出列叩首道:“那藏地迢远,路途险恶,且有瘴气,臣愚见宜固守边疆为妥。”
位列其后一鼻若鹰钩,薄唇者恭谨言道:“臣伏乞皇上息怒,勿燃战火,恳请皇上悲悯天下苍生为免遭生灵涂炭,可令理藩院再发部文,对其晓以大理,假以时日,定能不刃刀血,止息干戈,才方显我皇上慈悲为怀,宽宏如海。
“依臣之见此谴兵往藏路途遥远,只怕抵时人畜俱都已疲惫不堪,如再粮秣不继,那藏地天寒大雪,野无所掠,大军何以为生,更谬论行军作战,依臣之愚见,实无必要轻举妄动。”
“我大清对准葛尔恩义绵延不绝,自化干戈为玉帛数十年来,皇上对其德泽恩厚,今如谴兵远征,只怕会使其忘前恩而生怨心,与我大清闹翻,可那俄国又在近旁觊觎不已,臣只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臣肯请皇上息怒,分清边界,便可毕事。”
“臣。。。。。。”
皇帝沉默不语,太阳穴却隐约青筋跳动,这平日里神吹的议政大臣及九卿等此刻方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除了痛骂策旺阿拉布坦、策零敦多卜外,也只是声声强调准葛尔的军队如何强大,西藏如何失守,而那藏地又如何遥远且险阻不可莽征等等,他们大部分主张撤退,另外一部分人主张向后退守,但说来说去这两部分人在一个问题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放弃西藏,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大清为了民生国运,是绝不能战,战则必败。
皇帝失望的望着这群人,此时,他看到胤禵两颊隐约抽动,大有风暴凝聚之势。皇帝开口问道:“十四阿哥,你可有话说?”
长久的等待和倾听早已消磨了胤禵所有的耐心,他轻蔑的眼光俯视着这些平日自视甚高的所谓王公大臣们,用一种几乎怒气冲天的口吻大声道:“皇上,照儿臣看,那些说要撤退或明为和谈实为投降的人应该立刻杀掉!难道你们就这样胆怯吗!我大清势与天齐,有何所惧。我只想问问诸位王公大臣,何为天下大义?何为天道好还?他西藏早已隶属我大清,今策旺阿拉布坦独自叛逆,背信弃诺,先诛拉藏汗,后杀我总督额伦特,毁我大清国威。他准葛尔荼毒行于民,大恶逼于天,你们却还在瞻前顾后,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