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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人一万,自损三千。这句兵语用来形容万象诀是精准十分。
叶还君从未这样动用过万象诀,就是杀陆云千时,他也不过用了四层功力。现在他用了六层,果然就感吃力痛楚了。不是因楼书笑深厚的劲力相逼,而是因修炼万象诀自生的体内寒气,他运力抵抗外敌,那寒意借力冲撞自身。
无人可伤,自伤而已。动用的真气一旦超过五层,便会有这般的副作用。
叶还君的脸浙浙发白,他站着,静闭着眼睛,三月春阳里,那肤色竟冷凉得有些透明。楼书笑两掌齐赞,已用上了十二分的气力。叶还君羽睫轻颤,慢慢睁了眼。
一丝艳红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流迹下来,衬着苍白冰凉的脸面,醇浓香甜,又触目惊神。
他看着几丈之外的楼书笑,冷冽的眼中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他的双目睫长灵动,氲了水气点点传神,好似在说:饶了我吧,这已是我的极限。楼书笑神情一恍,竟见他仰身倒了下去,护身罡气骤然一弱,剑尖眼见要刺入叶还君的心口。楼书笑猛一个回神,十指一扣,半筝剑猛然收势,他身形一闪,急步近前,伸手去拉仰身而落却未及地的叶还君。
未想楼书笑刚伸出手,叶还君却猛然一个睁眼,那眼神冷冷清明,又带三分算计狠冽,只见他左手于地一撑,身形一展,如一只青鸟般倏然旋到了楼书笑背后。楼书笑一惊,未及动剑,只觉后颈一凉,砰然就被点倒在地了。
“你小子竟骗我!”楼书笑侧躺在地,眼盯着叶还君愤愤道,“现一辈的年轻人都是如此狡猾的么?”叶还君抬手拭了拭嘴角的血渍,道:“是你欺我在先。”
“我何时有欺骗你?”
“我说的是欺侮。”叶还君蹲身笑道,“我已经认输了,为何你仍咄咄逼人?看你长我十多岁,算得上长辈,得理不饶人,不是欺侮是什么?”他说着站起来,拍拍臂上的尘灰,悠然离去了。
竹屋内,封行水找药找得一脸汗水。长案上的瓶罐已被他翻过大半,瓶隙间,地面上到处都是抖出散落的药丸,大大小小颜色不一,被带翻的瓶罐不计其数,零零散散在地面上倒躺着,有几瓶正往外流着浓稠的药汁,一滩滩散发了混合难闻的苦味。
把药全翻遍了,依旧没找到他要的归一之钥,便是连像一点的药丸也没有。封行水紧闭了会儿眼,一手扶着长案,他低头长吁了一口气,动了动颈骨,那颈骨喀喀响着,衬着他脸上那副快被逼疯了的神情,颇有猛兽发性的危险预兆。“之前我在想逼打女人这种事是多么无耻。”他走近柳回春,道:“可是我想通了,为了止剑宫,无耻到这个地步也不算过份。”他话音一落,突然抓过柳回春的左手,柳回春的手指纤细,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和丰润,只是因得常年抓药,指尖泛着淡炎的紫黄。封行水叹了口气,起手运气,一手点在柳回春掌心的三焦穴上!
柳回春只觉一股狠辣的真气从手脉灌入,瞬间集缠上她的整个胳膀,如蛇噬,如针入,细细密密绞扎着她手臂上的血肉髓骨,咬出巨大的痛苦。她狠盯着封行水,面容扭曲如不可置信。“啊!!”柳回春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声惨叫了一句,翻个了白眼竟砰然就瘫倒在地上了。
封行水一愣,顿时手足无措,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柳回春:他真没想到原来女人是这般不经折腾的。他正懊恼下手太重了些,却见屋前白雾一动,叶还君已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倒地的柳回春,怔忡了一会,笑探道:“封兄,已过两刻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找到归一之钥啊。”
叶还君臂上有血,脸色苍透如冰,仿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的死人,他的瞳色黑得异常,白肤一衬,如仙更如妖。“叶兄……”封行水看了他一眼,心中一紧,皱眉轻声道:“你是怎么了?”
叶还君抚了一下脸,搪塞道:“应该是打斗时林中毒瘴入血了。我现在心力不足,你入林前给的药丸怕是快失效了。”那药丸是封行水特为对付林中毒瘴而制的,对瘴毒有暂缓之效,他心中一疑道:“怎可能这么快就失效,我与你一起服的药,为何我无事?”他话音一落,心中一转,心道肯定是叶还君打斗时运气过渡,加快了瘴毒入心的速度。
归一之钥已然无望,封行水心沉如山,凉如冬石。他看了一眼脸色异常的叶还君,飞纵上前抓了他的手道,“快出林去,林外的马匹上我还有可抑瘴毒的药丸。”
封行水正说着话,远处浓雾忽来一声筝响,紧接一道劈风啸空之声。叶封二人顿生警意,同时一个仰身,眼见得那亮白的剑气撩发而过,喀然劈断了身后一株桃花树。
“他竟这么快就冲开了穴道!”叶还君叹服一声,只道了句,“快走。”一个转身,提气便没入了林雾之中。封行水紧随其后与其并肩而行,他看了一眼叶还君臂上的创口,道:“哎呀叶兄,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叶还君心道还不是拜你所赐,想到此处心中怨气腾升,哼笑一声却道:“是啊,是我不小心,我真该向你道歉。”封行水看他眼中笑意冷冷,颇为不善,立即闭嘴不再接话,他一边雾中疾行,一边凝听身后,片刻,道:“那人还在追。”
“出了林立即上马,我就不信他还会一路追来。”叶还君语音一落,身侧五丈之外突有一个人影急速掠飞而过!
叶还君一惊非同小可,他立马顿住了身形凝神扫视:五丈之外白雾正浓,朦胧之中一切都似虚假幻相,刚才的惊鸿一瞥如梦中花影,水中残月,寥又似无。封行水从几步之外飞掠回来,看着呆愣着的叶还君轻斥道:“做什么,看见天仙了么,还不快走!”他说着去拉叶还君,却听他道:“你方才可有见一个人从我们身边掠过往林中去?”他手一指,道,“就在我身侧五丈之外,好似是个白衣……女子……”他转头向封行水求证,“我方才没看真切,只瞥得一个余光残影,你……”
“怎有可能!哪个不要命的会往海雾林来!”封行水急道,“外圈毒瘴甚剧,后面还有个疯子,他再劈来一剑,你是准备在这开怀接着么!你定是产生了幻觉!”
“幻觉?”叶还君轻喃一声,心有动摇。“有些毒物入血,可让人产生幻相,这个你应该听说过吧。”封行水再不容他多留,扣了他的胳膊硬拖着往林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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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雾林的外半圈毒瘴真是厉害得很,方小寂想,竟让自己在进林的某一瞬间产生了幻觉。她承认她这一路上想得最多的便是叶还君,想那人的青衫眉眼,想那人温柔缱绻。人说思念深深可过潭水千尺,却没曾想会深到产生幻觉的地步。
终于到了佛焰花开处,再往里的白雾不会再有毒瘴,方小寂慢下了脚步,轻吁了口气。如第一次来时那般,她的胸口已有沉重之感,呼吸也有些紊乱。快些回去向柳回春救解药,身上中的百花乌毒也快到七天之限了。方小寂刚这样想着,刚放慢的脚步又快了起来。
一声筝鸣,剑气厉声破空,音如鬼叫。方小寂疾行之中猛然一惊,急急抽剑,只闻一声颇长的金属相擦声,几缕青丝飘落于地,随着一声女子的惊呼,那剑气在方小寂的急仰的脸面上掠过,在眼鬓至下颚间画开一道细细的描红,那线慢慢晕开,涌出鲜热的液体。
方小寂开始还未觉有痛,只觉脸面微凉,用手一抚,满手鲜血赤红,她呆呆看了会儿,好似不能理解般轻喃道:“我的脸……”她的脸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几乎要将她焚晕过去。
前方白雾一动,闪出一个灰色人影来,他一眼见到了方小寂,沉肃的面容有些惊讶:“怎么会是你?”他的手中拿着半筝宝剑,口气竟还有些不悦。
鲜血滴滴嗒嗒地顺着方小寂的下巴落下来,如眼泪一般,惊叹绝望。
那道剑气将她的脸划成了两半,一半白皙天真如春阳,一半鲜红狰狞似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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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师 。。。
海雾林的边缘白雾渐稀,封叶二人破雾而出,乍看到天空高挂的灿烂春阳,都不免有种劫后重生的错觉。封行水拖着叶还君的手又疾行了几丈,待到离林子颇远了才慢慢停下,他转身回望,侧耳凝神了片刻,放松笑道:“那人似乎没再追过来。”
两人来时所骑之马还在不远处栓着,蓝天明阳下蹭着地皮上的鲜草,偶尔打个响鼻,真是好不惬意。封行水踩着花草走过去,微笑着拍了拍马脖子对叶还君道:“我方才走过来看到这畜生,竟是十分羡慕,民间说人这辈子如不积善,阎王会判你入畜生道,我现在想来,入畜生道和入人道,其实没什么两样。你瞧我现在是个人,却也是做牛做马的。”
叶还君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只觉得矫情,心道你身为止剑宫的代宫主,就算有个逍遥日子在那摆着,只怕你还舍不得那个位子去过呢。“你可是在说自己为止剑宫鞠躬尽瘁?”叶还君道,“谁也没逼你要为止剑宫做牛做马,一切还不是你自己甘愿。”
叶还君从马匹所戴布包中翻出些伤药,展了块白布轻轻将药粉抖了上去,他的右臂被半筝剑所伤,现下还时不时地出着血,他一手包扎起来颇有不顺,伤药也零落着掉了大半,一旁的封行水看了急步上来,双手拿了布条道:“我来我来!”他一手系着一边道:“这次多亏了叶兄,不过事情没成,那人情只能算是还了一半。”
叶还君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由笑道:“是么?一半?”
“是啊,一半。”封行水厚颜道,“我有预感,下次我还有个大忙要请你帮。”
“替你收尸么?”叶还君笑看着他,心中已是怨气升腾。封行水咳了一声,道,“具体的,下次我去找你再说。”
叶还君冷哼一声,转身翻身上马,他拉着缰绳低头看着封行水道:“除了替你收尸,其他事我都不感兴趣,也别费力来找我了。”他说着调转马头,驱马欲往东去。封行水见那不是回红叶山庄的方向,不禁唤道,“哎呀叶兄,你是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盐城一趟。”叶还君说完驱马走出几丈,没来由得又慢慢停下来,那马蹄点踏着花草得得响着,叶还君背身踌躇了一会,侧首突道,“你那坛七烛酒在红叶山庄已放了一段日子了,你什么时候来拿回去。”
旷野风吹,封行水离他颇远,叶还君的话他只依稀听得“七烛酒”三个字,他恍然记起那坛酒,兀自揣测了会儿,痛快答道:“是啊!我当然是要与你共饮!”
叶还君听了笑了一声,扬手挥鞭往东边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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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晕的柳回春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一片宁静。封行水走了,叶还君走了,楼书笑也不知道去哪了。她站起身,轻轻动了动手腕胳膊,麻意突起,像有千万小蚁在皮肤上蹭爬着,不痛,却极难受。
满屋碎药掉瓶,丢散着零七错八的书卷纸页,整个屋子好像被土匪扫荡过一般。柳回春暗骂了一句,刚开始准备拾掇,屋外突然传来一阵伤心的哭声。
屋前白雾一浮一动,现出楼书笑的身形来,只见他泪流满面,一手擦着眼泪一手牵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满脸骇人的鲜血,一看还以为是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人受刑恶鬼,柳回春手一抖,捏在手里的瓷罐砰地摔成了碎白粉玉。
“方……方小寂?”柳回春不可相信地轻问了一句,她上前两步抓住方小寂按压在脸面上的手,急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呜呜呜……都是表哥不好,是表哥不小心把她弄成这样了……呜呜呜……”楼书笑的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半筝剑,责难的语气却好似一个怜悯者。
方小寂呆呆看着柳回春,她一只手固执地按压着脸面上的伤口,眼神惊惧,无措,她不说话也不喊叫,眼中有千悲万恨,却表达发泄不出来。
柳回春不再多说,她将呆愣着的方小寂按到屋里,找来清水替她清洗伤口,她的手指纤细,医术出卓,那伤口外翻,白肉血管触手可见,但她却毫无惧色。
如果被划开的是肚子,见到的是脾胃红肠,她恐怕依旧可以这般稳如泰山。
狭长的伤口从眼角伸到下巴,成了方小寂脸上最惹眼的标记。血已止住,柳回春开始上药,那药微咸,触在伤口上如盐厮磨。柳回春看着方小寂,以为她会嘶嚎几句,未想药粉抹完了,她连表情都没变过一变。
她或许十分能忍痛。或者是某一种痛过于沉巨,压过了任何皮肉之感。
柳回春取来细针银线,点了小烛将针头烧红了,细细合起她脸上的两方破口,稳神静气地开始缝合伤口。刚过一针,方小寂突然开始大哭,她两手抓着榻沿,身体僵硬着,泪水涌开簌簌急落。她看着柳回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的脸毁了……我的脸毁了……”
我的脸毁了,来来去去就是这样一句。方小寂悲痛欲绝,也是,哪个人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