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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伤口,凌姿涵整理了药箱,将银针用药酒擦拭后,收回针包里。这才转回来,将还趴在床上的轩辕煌翻了个身,忽视他炙热的某处,扯过被子将他盖上,却也累得呼呼喘气。
在床边坐下,凌姿涵放下半边床张,接着明珠那昏暗的光线,垂眸看着熟睡中的轩辕煌。黑发散落在藏青色的枕头上,如一汪浓墨,渲染了床榻。长长的睫羽垂下,在昏暗的光影中,投下两道狭长的阴影,随着那眼形微微上挑,即使是闭着,都别有一番邪魅风骨。英气十足的剑眉,将他的脸衬得更为俊逸,只是那眉头微微皱着,不知在想着什么烦心事。
看着他,凌姿涵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轩辕谦说过,她也特别喜欢皱着眉头睡觉,似乎梦里都有人欠了她钱似的,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叫人莫名的心慌。不觉勾了下唇,凌姿涵伸手抚摸着他的眉心,抚平那皱起的地方,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来古人早熟是真的,他们这年纪,若放在现代,他应该刚好面临大学毕业,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她,十五岁的时候正值中考,是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候。但现下,他们面临着的,却是同样危机重重地生活,血雨腥风,似乎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要靠斗争得到,真的很累……
垂眸,凌姿涵看着他舒展开的眉心,伸手顺着他的轮廓,划过他的眸,指尖经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那不点自红的唇上,描绘着他的唇形。似乎是因为痒,又或是别的什么,他的唇角渐渐翘起一弯好看的弧度。但凌姿涵却想,真希望他是做了个好梦。
停了下,凌姿涵缓缓起身,放下另一边帘子,并将床榻边的两盏灯都灭了。然后走到小桌边,静静地站着,看着手边的食盒,眸光露出一抹隐晦的神色。
这时,屋外有一道人影闪过。
凌姿涵提气追了出去,旋身上了房顶。
“追到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对面的暗影听见。
“追到了,是今天主院里当值的丫鬟,名唤琼语。”藏在暗处的人缓缓现身,是一身艳紫的胭脂。
但今天的胭脂不同往日,脸上随带着笑,却极为严肃。她望着眼前的凌姿涵,凭风而立,那红色的寝衣随风舞动,飘摇的墨发被风掀起,丝丝缕缕拂起,复有垂落,妖异非常。
半晌无语,胭脂沉声又补了句:“少主,是否要将那名丫鬟……”
“胭脂,她的命,我们要留着。她不是鱼,只是耳,你们也不要查她,不然那条大鱼怎么会上钩?”
胭脂还是有些怕这样的凌姿涵,听着那动人的声音,却不觉起了身鸡皮疙瘩,再看向那双妖异的血眸,一股寒气从心底升了起来。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虽然不明白凌姿涵所说的那条大鱼是什么,却还是躬身答应了。
“你还有话,不妨直说。”凌姿涵看着不同往日的胭脂,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种凝重,眉头微微皱了下,抿起有些肿胀的唇。
“少主,刚刚暝幽世子收到北燕的飞鹰传书。”
闻声,凌姿涵的眸光转即变得凝重,看着胭脂,示意她继续说。
“北燕的凤颜阁在同一天遭人破坏,与凤颜阁相连的几处产业也遭到大肆席卷,好在天山众人及时赶到,一切现在人已经安然,就是东西损失了不少,怪可惜的。从留下来的物件来看,这次事件,还是暗阁所为,他们似乎想与我们公开抗衡!”
越说越气的胭脂拧起了眉头。
凌姿涵抬眼朝天望了眼,想了想,沉吟道:“东西损失了没事,人都好就成。眼看着京中事情渐渐多起来了,胭脂,这件事你们四凤都别管,让夏阳去。还有,眼看着太后寿辰将至,东陵使者也该进京了,你让四龙暂时不要离开京城,我总觉得东陵的人有问题。只可惜,这次安凉受了重伤,否则……”
按着太阳穴,凌姿涵摇了摇头。
“少主的担心并不多余,我们四凤也有同感,甚至暝幽世子也这样认为。边境各国这次都早早的来朝入京,可东陵使者,迟迟没有现身,不知在作何谋划。所以,世子让我们小心为上,东陵这两年因为换了王上,就越发猖狂,边境没少活动,听说那边边境传来好些消息,都是在诋毁少主的,说什么得妖女者,得半壁江山。”
胭脂的声音顿了下,忽然转过身,随手飞出一枚暗器,低声问:“谁!”
豆蔻的身形灵巧的躲过那枚暗镖,从暗中飞身而出,落在凌姿涵身前,怪叫了声:“胭脂姐姐,你下手也忒狠了吧!”
“谁让你个小蹄子走路没声儿。”松了口气的胭脂白了眼豆蔻,却听她娇软的声音传来。
“那句话还有后半句,胭脂姐姐,怎么不告诉少主?”
听了这话,凌姿涵缓缓抬眸看了眼豆蔻,转向脸色微红的胭脂,瞧着那被月色镀上了层银辉,却更显艳丽的脸,并不在意的问了句,“是什么话,还会让胭脂脸红?”
豆蔻看着猛朝她使眼色的胭脂,犹豫了下,还是快人快语的说了出来,心想着让凌姿涵知道了也好,总有个对策。
“后半句是,驭邪王者,成全江山美人!”
妖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凌姿涵抬头看向豆蔻,转眸又朝胭脂瞧了眼,不怒反笑,低声道:“有人,想要我的命!”
自古以来,帝王最畏惧的是什么?江山易主。
如今,有人借用了这种心理,前一句,想在西朝掀起争夺之风,令那些狼子野心的人,争抢妖女。后一句,确是想借着宸帝赐婚的事儿,置她与轩辕煌以死地!
若是这句话传到了宸帝的耳中,不管是半壁江山,还是江山美人,她和轩辕煌,都得死。
思虑一番,凌姿涵朝豆蔻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并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听完后,豆蔻一整讶异,微微张着嘴儿,看了凌姿涵好一会儿,才笑道:“少主这招可够绝的,好嘞,我这就去办!”
话音还没落,豆蔻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房顶上也就只剩下了凌姿涵与胭脂。但她并没将对豆蔻说的话告诉她,只对她下了令一道指示。
“胭脂,明天你去一趟尧王府,把那两句话也带给他,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领了命,胭脂看着凌姿涵随意的笑容,心底的那股子沉重感也淡了许多,不忿也渐渐平息。她相信凌姿涵,却又不想五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只轻声道:“属下希望少主一切安好,一切。”
“会的。”凌姿涵好似明白她的心意,露出一丝温和的笑,纯粹邪恶但眸光中也夹杂了些许安慰,转向胭脂微微颔首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歇着吧,明天,你与四龙还要将安凉带到外头的秘密住所养着。这王府,不便多待!”
说完,凌姿涵就从房顶上跳了下去,落地时,闷闷地哼了声,只见她几乎不可察的伸手按了下左手腕,就缓步回了屋中。
次日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凌姿涵打个哈欠,眯着眼睛看着床帐上的明珠,隐约记得昨晚她回了屋后就在桌案那边趴了会儿,怎么这会子倒睡在了床上。但看着枕边空落,凌姿涵心中似乎就明朗了,不禁噙笑,心中划过一抹暖意,是他把她给抱过来的吧!
“吱呀——”
外头的门开了,凌姿涵听见有脚步声,就撩开床帐坐了起来,朝外门瞧了眼唤道:“是静好吗?我起来了,进来吧!”
“小姐,你可总算醒了,许久都没见您谁那么沉了!”掀开与外屋阻隔的珠帘,静好快不走了进来,身后却跟着一个陌生的丫鬟,穿着翠绿的衣衫。
“嗯,昨日有些乏,多睡了会儿。”凌姿涵靠在床边,并为起身,而是转眸看向那个小丫鬟,淡淡的扫了眼,风流的眉眼虽然是睡眼惺忪,却还是掩不住那纯粹邪恶的眼神,让那被看到的小丫鬟浑身一颤。但凌姿涵故作不经意的朝那丫鬟抬了下手,问道:“这丫头是谁,我怎么看着觉得脸生啊?”
“她啊,她是这院里当值的丫鬟,叫琼语,听说小姐起来了,就随了奴婢进来,要打扫房间。”
垂下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看来,这偷听壁角的真是冲着那事儿来的,这一早上还想来检查不成?
心中暗暗冷笑,凌姿涵轻声道:“静好,让她出去,你家小姐我不喜欢有生人靠近屋子,这事儿你难道忘了吗!”
一听这话,正拢着帷帐的静好愣了下,抬眸朝凌姿涵瞧了眼,立刻明白了她眼中的深意,拍了下脑袋,呵呵一笑道:“瞧奴婢这记性,奴婢这就撵她出去!”
说着静好就转了身,横了眼那低眉顺眼心里却压根不服气的丫鬟,三言两语把她给大发了出去,转头又看向凌姿涵,压低声音道:“小姐,可是她有什问题?”
凌姿涵点了点头,伸手拿过静好递来的衣服,并伸手指了下外头的小桌,轻声道:“瞧见那盒子糕点了吗?”
见静好点头,凌姿涵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字,就见静好伸手捂住了嘴,惊讶的转头看着凌姿涵上下扫了眼,顿了下,又回过头看向那盒糕点,眼神隐约慌乱了。
“瞧把你吓得,只有我吃了,没事。”
静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一热赶忙别开脸道:“我去把那东西处理了,在给小姐弄些汤来醒醒神。”
“别管了,就放在哪儿,你先给我打水洗漱要紧。”
听着她云淡风轻的话,静好反倒静了下来,看着凌姿涵走近屏风换衣服,在外头福了福身,就快步朝屋外走去。因为走得太急,还险些与在屋外打扫的琼语“撞”在一起。
凌姿涵在屏风后的小窗边将外头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那琼语看静好“慌张”,以为得手了,不觉露出森然的笑,却转眼又朝屋里看了眼,透着股子狠劲儿。
关严窗子,凌姿涵抿了抿唇,心下有了计较。
换好了衣服,静好也罢水打了来,在她洗漱完后,流云那边也准备好了,就带着人过来摆膳。清泊则拽着她的衣角,直喊着饿了,一旁的小萌萌,也跟着“喵喵”叫,瞧那阵势,好似她是有多亏待他们似的。
这饭菜刚上桌,清泊的手还没挨着饭碗儿,门外就传来通报声,轩辕煌下朝回来了。
门外院内,大小丫鬟,护院哗啦啦的跪了一片,轩辕煌是眼皮都没垂一下,带着严修远就走入了正屋,却将严修远撂在了外头,自己转弯进了暖阁里。
脚步声刚传来,流云、静好就福身问候。凌姿涵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轻声道:“你回来了。”
“嗯,今儿父皇本要留我用午膳,但想着你还在我府里,就让我回来陪你。”顿了下,他转眸扫了眼一旁还福身站的的两丫头,微微抬手道:“你们起来吧,以后在王府和在你们小姐身边一样,虚礼就免了。”
“是。”两人应了声,互看一眼,都明白此刻是万万不该再呆在这儿,就想要带着清泊下去。可她们还没退后,这时,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刚起来的众人又跪了下去,一道尖细的嗓音跟着传了出来。
“圣旨到,恪王轩辕煌接旨——”
凌姿涵微微愣了下,看着轩辕煌同样不明的眸光,脚步也没停顿,就随着他走了出去。
这不出去不要紧,一出去,凌姿涵算是见着熟人了。眼前,来宣旨的太监不是别个,正是齐德海齐总管,而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名太医打扮的人,站在最前头的那个,是负责给皇帝看病的医正。这样奇怪的仪仗组合,令凌姿涵更为迷惑起来,这皇帝是想干嘛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滋问皇九子恣意顽劣,擅闯朝臣府邸,抢掠其准王妃,扣押府内,于理不合,有违纲论。今下斥责书一份,令起改过,择日送准王妃回府待嫁。钦此——”
宣旨后,齐德海笑眯眯的将圣旨放在轩辕煌手中,眯着眼睛又瞧了眼站在一旁的凌姿涵,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不禁勾了勾唇角,又拿出一份斥责书,开始选读。
凌姿涵听着那他软绵无力的念着那份斥责书,不觉打了个哈欠。心道,这哪里是斥责,半点严厉都没有,若不是那辞藻的修饰,她觉得,这斥责书都快读出歌颂的味道了,就更别提什么威慑力了。
到头来,听旨的人都算是明白了,原中央跪着的这位殿下,只要没犯大过弑君的罪,有宸帝在一天,那就万事无忧。
听着那份斥责书读完,凌姿涵朝轩辕煌手中的那卷明黄看去,有些哭笑不得。这宸帝对轩辕煌的纵容,她总算是明白了,而那份圣旨更是奇特,还说什么择日送回,这明摆着是给人漏洞钻,若今儿不是好日子,明儿又不是好日子,这一天拖一天的,拖到八月十六出嫁,她都不用再回那府里了。
凌姿涵想着事情,倒也没在意轩辕煌和齐德海说了什么,直到齐德海唤她,她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