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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欢-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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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不得已时,束手就擒也是条出路。
    “在下想请万国师去府上坐坐。”彬彬有礼的声音横空传过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逝水却听出这是世欢颜的声音。
    “府上?”万年青收紧了圈在天钺身上的手。
    “万国师是想拖延时间么,在下是急脾气,不喜欢这样的对策,弓箭手继续放箭。”世欢颜仍然彬彬有礼,但摆明了是看穿了万年青的想法。
    “等等!本官只是……”
    “在下只需国师回答‘去’或是‘不去’,其余国师无需多言。”
    “本官……”万年青低头看见天钺在怀里猛然摇头,便有些犹豫。
    “去,或是不去,大人说快些,在下的人比在下还要没有耐心,手里的刀可都等不住了。”世欢颜开始催促。
    “去!”
    万年青见黑衣人蠢蠢欲动,下意识地便冲口而出,而后拽开了紧紧绕在自己身上的天钺的手,跳下马车来,才刚走出重围,就听到身后惨叫声横起。
    万年青心惊回头,黑衣正与官兵们厮杀,雨夜中血色四起,金铁交加的火光撕空而出,万年青怒起,大声问道:“本官说了,本官去,你为何还要如此?”
    “在下请的是国师,可没请其他的人啊。”世欢颜的声音依然从容。
    万年青拢了拢眉,也不再多言纠缠,只回身一掌拍飞了挡在眼前的一个黑衣人,翻身点地越过众人,正欲跳回到在雨中有些瑟瑟的天钺身边,忽然感觉脚下一软,眼前一黑便扑倒在了青石砖上,后脑的发丝间掩映了一根露出约一寸的银针。
    “国师怎么能对在下的人动粗呢。”
    世欢颜似乎轻笑了一下,看着正与官兵们厮杀,因得益于准备充分和人数多占了上风的黑衣人,半点没有羞愧之心的说道:“还有,国师怎么能把背面坦诚给在下呢。”
    “万,万年青!”
    天钺惊呼一声,因天钺手无寸铁,故而黑衣人暂且忽视搁置了天钺,现下见他惊呼出声,站在马车边的一个黑衣人即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别过了头去,严重寒光一闪。
    “啊!”
    天钺又是一声惊呼,却是软倒在了身后一个身着锦衣的人怀里。
    “逝水?”世欢颜的声音终于有些惊诧,慢慢从街口一间店铺踱出来,透过雨帘看着刚才一掌击在天钺后颈,而后又将他搂入怀中的逝水,扬眉说道:“你怎么来了?”
    “二当家的对我说,今日有人为朝廷派来对付我们的国师设宴,我想来探探情况。”逝水的语调波澜不惊。
    方才逝水一直袖手旁观,无从下手,但现下天钺有险,逝水不得不出手阻饶了。
    “逝水真是为世无颜鞠躬尽瘁啊。”
    世欢颜似乎很高兴,也不再追究,只是问道:“那逝水,为何现下要抱紧着 那个万国师的侍童?”
    “近看,似乎更好了些。”逝水答非所问地捏起了昏迷的天钺的下颌,单手从天钺腋下绕过搭在他的臀瓣下,然后恍若不经意地说道:“本来看见三当家的占了上风,是不想打扰三当家的雅兴的,但是我在旁边见着侍童年幼,于局势无足轻重,不劳三当家的费劲灭口,不如买我个人情,赐予我了可好?”
    “赐予你?”世欢颜眼眸中闪过一丝揶揄,而后桃花眼挑过不远处天钺有些清白,却仍然眉眼清秀的脸,忽然掩嘴一笑:“你都出口了,那这个人情我自然是要许的,不过逝水也小心些,小心你那个‘爹爹’大发雷霆。”
    “爹爹不会。”逝水回以一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被洞察心事的羞赧,与得偿所愿的欣然。

卷五 且尽欢—尽欢颜 第三十二章 ‘死’而复生
  “万年青!”
  天铖从昏睡中惊醒,张口大呼,自床榻之上猛然坐起身来,敷在额头的一块渗水的浅色方巾掉落到枕侧,被一双修长的手慢慢拾起,又细细放回到了天铖苍白的额头。
  “天铖有些发烧了,安生些躺好。”
  逝水扶正了天铖的身子,知道他必然不会乖乖躺回去,便抽起枕头垫在他后背上,让他斜斜倚靠在了床栏上。
  天铖倏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眉眼如画面色和煦的逝水,嘴唇颤抖,逝水敛眉,伸手抚上天铖的侧脸,在边缘摩挲了片刻,掀起薄如蝉翼的肉色皮层来,有些失笑道:“是谁帮天铖易的容,如此粗劣?”
  骠骑将军尾随,万年青不得不临时为天铖易容,匆忙之下因素才粗劣,技术也不甚精细,天铖脸上覆盖的假皮其实渗水便容易脱离,刚刚在大雨瓢泼中浸泡了许久,若非逝水紧搂着天铖有意遮掩,天铖脸上可就精彩了。
  天铖咽了一口口水,任着逝水小心翼翼地揭下了脸上的假皮,也不回答逝水的话,抖抖地问道:“哥,哥哥?”
  “嗯。”
  “哥哥,哥哥是活的吗?还是天铖已经死了?”天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摸着逝水的掌心,温热。
  “天铖说什么傻话。”
  逝水用笑容掩过了眼中的尴尬,想了想却还是如实说道:“天铖,哥哥没有死,爹爹也没有死——嘘——”
  逝水将手指搭在天铖嘴唇上,阻止了他的大惊失色和冲口而出的问话,继续说道:“爹爹不欲再为帝王,个中原委哥哥不想细说,现下当务之急,是如何救得被方才的黑衣人所掠的万年青。”
  “是啊,万年青!”逝水揪住了逝水的衣襟,急切地说道:“哥哥救了我,难道没有能救万年青么?”
  “没有,天铖冷静一些,听哥哥说。”
  逝水将天铖从锦被中探出的手搁了回去,整理了一下头绪,然后说道:“天铖此行,是跟随万年青来扬州城剿灭私盐贩子的,哥哥在此也是这个目的,扬州城的私盐贩子暗中有个规模不小的帮派,名为‘世无颜’,杀官劫盐皆是有这个帮派操控的,这个帮派还与扬州的功曹史背地里勾结,哥哥混入这个帮派已经数月,小有斩获,但终归是单枪匹马难的成果。”
  天铖急促地点头了点头以示了然,抬头却问道:“天铖知道了,私盐之事可以搁置一边,现在万年青比较重要。”
  “天铖初为人君,便不理政事,让权与东宫太后,民间非议的已经不少了,天铖现下怎么还能不分轻重缓急,将国事丢却一边。”逝水叹了口气,似是生气又似是无奈。
  “天铖从来都知道轻重缓急,凡事万年青为重,凡事万年青为急。”天铖眼神凝重,稍显稚嫩的声音振振有词。
  逝水更加无奈,却只能说道:“好了,哥哥知道了,但是这个‘世无颜’天铖还不能搁置,因为万年青赴功曹史的接风宴席,多半是世无颜授的意,是为了将万年青从重重侍卫的保护中抽离出来,而方才那帮黑衣人,便是世无颜的人,领头与万年青谈判的是世无颜的三当家,名为世欢颜。”
  “官盗勾结,难怪扬州城久不安宁。”天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立时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万年青身上:“哥哥说哥哥已经在这个帮派数月,那哥哥可知有何法能让那个世欢颜放了万年青?”
  “有何法?”
  “是,无论什么方法。”天铖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逝水看着天铖的坚定不移,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些许怪腔说道:“无论什么方法?”
  “是。”
  “好啊,那全军撤退,朝廷让步,拱手道歉,天铖以帝王身份昭告天下,不再干涉扬州城的盐务之事,允给世无颜所有的自主之权,那世无颜劫持的万年青便没了作用,世欢颜定会将万年青毫发无损地放回来。”
  逝水一口气说出了世无颜美好的前景和未来,天铖听了立刻点头,仿若舒了一口气般轻松地说道:“此事不难,只要万年青安然回来,遑论是扬州城,这整个天下的盐务都可以交托给世无颜来管——啊!”
  天铖一声尖叫,脸上一热一痛,伸手捂着有些红肿起来的左脸,额头的方巾再度滑落,这次逝水却再没轻轻将它捡起。
  天铖看着站在床边,忽然面色阴霾,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逝水,透亮的瞳仁闪过一丝迷茫的恨意,再放下手来,左脸上明晰至极的五根指印触目惊心。
  哥哥,为什么要掌自己的耳光……
  天铖喉头一紧,咽回了委屈的哽咽之音,明了了逝水的愤然,便咬唇说道:“哥哥认为天铖错了,天铖不该用盐务当做交换万年青身家性命的筹码。”
  “难道没有错么?”逝水的声音有些发冷。
  “难道有错么?”天铖昂首,已经有些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倔强。
  “呵呵。”
  逝水俯视着天铖,说道:“将祖宗披荆斩棘,千辛万苦打的天下,将关乎社稷民生的盐务谈笑间拱手让与作奸犯科的私盐贩子,天铖认为这还没有错么。”
  “没有错。”天铖的声音异常冷静,“天铖说了,只要万年青能安然归来,别说盐务了,这天下谁想要谁拿去——啊!”
  天铖见逝水眼神一冷,倏然抬手,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了缩头,谁知逝水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原本强硬的声调又和缓起来:“天铖以为,为所爱之人覆灭天下,是没有错的么?”
  江山拱手,只为君留。
  原本以为,这是多么动人的誓言。
  “怎么会有错。”天铖拢起了眉头。
  “这天下是天铖的天下,但这江山社稷,却不是天铖一个人的,当年开国没有天铖的苦功,天铖如此随意的丢弃,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千万百姓。”逝水温声细语。
  当初爹爹弃位出宫,却仍然心怀芥蒂,不仅安排下了天铖为皇帝,还安插进了腥风为太后,后时接管了罗网之后,又放话说是罗网接朝廷的委托,实际上亦是担忧朝廷有何隐患,可以帮衬着解决,所以连事先的押金都不曾收了分毫。
  江山可以拱手,但是必须要拱手让与放心之人,‘只为君留’是个沉凝的誓言,但若是如天铖这般任性妄为,这个誓言便没有可以原谅的理由。
  比如发重誓时会以自家亲人的性命为依,旨在取信于人,也给自己个不可违背的约束,若此约束根本不被放在心上,那发誓之人不过是巧言令色,哗众取宠的小丑而已。
  天铖眨了眨眼睛,不吭一声,不在梗着脖子反驳,却也不肯点头。
  “哥哥知道天铖不认同哥哥的,哥哥只是不希望天铖以后动不动便将帝王的权势当作儿戏。”逝水看着天铖沉默,知道自己难以说服他,只能再叹出一口气来,转而说道:“说到底,哥哥也已经管不了这些了,哥哥只想与天铖联手,找个两全的法子,既能完满了朝廷的剿灭之计,又能救万年青出来。”
  “何法?”天铖的眼神又亮起来。
  “静观其变。”逝水一摊手。
  天铖撅起嘴来,嘟嘟哝哝道:“不行不行,这静观其变好似没有尽头,万年青在私盐贩子手里,天铖不放心。”
  “天铖听话,哥哥知道分寸,只要朝廷不轻举妄动,万年青生死无虞,哥哥担心的倒是万年青之外的人。”
  逝水拢起了眉。
  此事由世欢颜出马,那万年青极有可能便被世欢颜带去地底的宅子里了,万年青当初在宫中是见过爹爹,也定然认得爹爹的,到时两人一见面,爹爹就算再怎么使眼色,万年青那个迟钝不堪的人也不会配合。
  天铖现下心系万年青的安危,不会再次问自己与爹爹假死之事,算是好摆平的,但是爹爹那厢……
  逝水眼中的忧色愈发明晰,转而却又想起了无违的嘱咐。
  ——“逝水相信爹爹,那就不要再将爹爹当做需要考虑。”
  爹爹这么说,自己也已经答应了,拿自己就不该再为了爹爹的安危,而搁置下联合天铖与朝廷的人马里应外合,借着万年青失踪的事件先扣押了功曹史,然后以几千人马力克世无颜的好机会。
  逝水抿起了唇,看着天铖勉强点头的表情,虽然下定了决心不再考虑无违,但仍然有些犹疑地说道:“昨晚天铖身后跟随保护的将士们,大概都被世无颜杀人灭口了,哥哥虽欲要趁机揪出功曹史,但目击者只剩了天铖小小一个书童而已,断断是无法扳倒功曹史的。”
  “怎会无法,天铖可是帝王!”天铖哼出一声。
  “天铖忘了么,太后娘娘说了,我朝的帝王现在可还在太庙祈福呢,天铖此刻再说自己为帝,便是诛灭九族之罪。”逝水有些好笑,轻抚了一下天铖仍然红肿的左脸,说道:“天铖说的似乎有理,天铖是帝王,一件信物一纸书笺,便能抵过功曹史千言万语的辩驳了,但是如今远在天边的帝王,又如何能得知这扬州城发生了何事而下达这圣意,这圣意,又该下达给何人呢?”
  “这……”天铖面露犹疑。
  “这不出来么,哥哥问天铖,陪着万年青赴宴的随从中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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