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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住了咽喉“爱卿对羊谷这么有研究,不知孤来自羊谷的爱妃,有否和爱卿好好切磋过呢?”
“陛下抬举了,微臣从未到过羊谷,菀妃娘娘又是第一次来这里,说来除了羊谷那日的觐见,微臣还是第一次见到娘娘啊。”右丞勉力压着心中的惶恐,尽量得体地回道。
尽欢帝一笑,突然站起身来走下台阶,向着欲跟着立起的右丞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而后说道:“中秋佳节未到,你们一家三口就很有团圆的气氛了,这个亭子果真是好。”
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击在菀妃和右丞身上,菀妃不自觉地抚上了仍然平坦的小腹,勉强牵着唇角说道:“陛下,陛下开什么玩笑呐,陛下这个父皇都离开了,臣妾和谁人一家三口啊?”
右丞闻言面上更是精彩,菀儿,真的怀孕了?为何自己不知道?想着如此,口上却是忙不迭地说道:“陛下,微臣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玩笑,陛下,微臣……”说着说着竟是自己停了下来,看着尽欢帝在台阶下似笑非笑的面容,先自矮了半截。
“爱妃,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有了孩子,也不告知他的父亲知道呢?”
第七章 罢相
菀妃还欲再作挣扎,突然间尽欢帝面上露出了不耐的神色,本以为会很好玩的,见他们在这里为自身作没有结果的争辩,本以为会很好玩的,就像当初看哥哥们在自己的登基仪式上大笑一样会好玩至极,但是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兴趣了呢?
本来以为会可人至极的看他们徒劳后再伏法,但是突然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了,只想着,这样虚伪的画面,早些结束的好:“爱妃真要孤说吗?爱妃有孕二月又半,两个月以前那一阵子,爱妃对孤说身体不适,孤便只翻过爱妃两次牌子,却次次被爱妃灌得酩酊大醉。孤记得爱妃说孤是做了什么,但是孤自己清楚得很孤有没有做。”
字字温文落地有声,尽欢帝看向菀妃的眼神早已消退了宠爱,幽蓝入深的眼眸中尽是冰寒。菀妃闻言知事不可违,脸上突然出现凄怆的神色,从石椅上跌落下来跪坐在地,额头叩地砰然作响:“陛下,臣妾错了,臣妾不该背着陛下作出苟且之事。陛下不是臣妾腹中胎儿的父皇,但是右丞大人也不是!”
嗯?尽欢帝脸上的不耐稍稍褪去了分毫,似乎没有见菀妃自残的举动般转向右丞,玩味地注意这他的反应,不忍心吧,看上去很不忍心啊,但是还是克制着,看来还是有理智在的,知道应承下来没有益处。
看的孤都有些难受了,早些帮你们了断了吧:“既然如此,来人啊,把这个孩子打下来。”
语气淡定,看着似乎早有预谋般赶来,手上拿着粗大木棍的宫人们,尽欢帝脸上仍是温润如玉的表情,生离死别的画面,见得多了便也不觉得什么,这只是别人的喜怒哀乐,无关痛痒。而且这看起来残忍的事情,也许却是避免更大牺牲的唯一路径,羊谷若要起事,这个已经算是充足的准备已经让自己需要采取蛮横的手段了。
居然在这里潜伏了这么久,在自己没有上朝的这些时日,这个人居然爬着爬着,便声望如日中天,而后放在御书房的,是朝中大臣的联名保举和恳求,让自己只能任着他当上了右丞相。暗地里他们也做了很多吧,压下这场兵祸,无关自己对天下百姓的同情和爱护,只是因着身上这九五至尊的责任,冷冰冰的责任二字。
转眼间菀妃就被从亭子中拖出来,右丞面色抽搐地看着菀妃痛苦地闭着双眼,嘴唇抖了抖,不知是要压下就要冲出口的担当,还是太多话挤在喉头,却找不出最合适说出来的。
两个强壮些的侍卫架住菀妃,往她的秀口中塞了布包以防她咬舌自尽,而后一个年长的宫人便抡起手中的木棍往菀妃下身砸去。
菀妃的长袍没有平常妃嫔的来的妥帖,挣扎中修长的腿在华丽的下摆中若隐若现,几下闷棍之后有血水蜿蜒着从大|腿根部流淌而下,映着白皙的肤色分外触目惊心。菀妃口中受制,只能从嘴角透出痛苦的呻|吟,滴滴泪珠自碧色的虹膜上划过,泛起满眼的晶莹,而后从如玉的脸颊慢慢渗入漆黑的发间。
右丞总算撑不住倒地叩首:“求陛下放过菀妃,有罪责微臣一力扛担,求陛下。”说着眼睛瞄向拼命对着自己摇头的菀妃,贴在地上的双手握得关节发白,全身抖得像筛子一般。
“爱卿太善良了,菀妃这样是她的错,她都说了孩子不是爱卿的,是孤误会爱卿了,现在爱卿何苦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呐?”尽欢帝面有不忍之色,欲要上前扶起右丞,却见他坚如磐石般定在地上,便说道:“唉,爱卿是看不下去才会如此的吧,好了,爱卿先退下,孤自有主张,待到孩子下来了孤会妥善处理菀妃的。”
听闻此言右丞突然直起身来,事到如今居然还惺惺作态!不再顾及尽欢帝所言所行,右丞狂暴地冲到菀妃身边去夺年长宫人手中他早已恨之入骨的木棍,后者没有防备之下木棍被劈手夺了过去。右丞夺了木棍之后又去撕扯驾着菀妃的两人。
菀妃摇摇摆摆中又低落了成串的泪珠,隐没在散乱的衣襟上,泛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深色泪痕,看着斯文全失的右丞,菀妃缓缓闭上眼睛,身下已经痛得麻木了,只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要哭。眼前愈发模糊,就算闭上眼,往事还是如潮水般迅捷地盖过来,淹得自己愈发哽咽:
弄蝶,羊谷中可以开遍山谷的弄蝶,在天朝,就算能绽放一时的惊艳,却终是开不长久的啊。
羊谷的弄蝶,阳光下花瓣翩跹风姿绰约的弄蝶啊,若是那时可以不贪看弄蝶误入丛林深处,便不会遇上眼前这个让自己沉迷的男子了吧?
若是不遇上他,现在自己还可以在羊谷满山的翠草红花中享受午后的阳光,若是不遇上他,自己便不用委曲求全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若是不遇上他,自己便不用遭受这样痛彻心扉的折磨了……
但是不遇上他,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发自内心的笑,赴汤蹈火的心甘……
那么,连同这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一并开始在那个阳光稀薄的丛林里,绽放在初见他时心里命中注定的欣喜里,陨落在异地他乡陌生冷漠的皇宫里吧……
有你,有这辈子注定的,自己运气好碰上的你,宁愿了……
至少,比那些永生永世都遇不到知心爱人的人,比那个之前自己一直逢迎着的,现在才知道他真面目的尽欢帝,要幸运过太多,太多。
尽欢帝安静地看着,看着菀妃突然平和下来,似乎得到极乐般的面容,和突然睁开,看向自己的碧眼里莫名其妙的,刺痛了自己的可怜和同情,心中的不耐烦陡然又升了几分。右丞似乎从疯狂无用的反抗中把失掉的魂魄抓了回来,护在菀妃身前,坚定地说道:“陛下,我最后再虚伪地称你一声陛下,我不是求你放过菀儿,我和你平等地对话,我要求你,放了菀儿!”
尽欢帝没有气恼,仍是温文地看着右丞,说道:“你是要和孤谈条件吗?孤不介意你的条件,冲着你刚才的态度,孤决定没有什么交易可以进行了。如你刚才所说,孤最后再虚伪地称你一声,爱卿。”而后尽欢帝对着周围的侍卫说道:“帮这位大人约束一下自己的行为,让他可以安静些听孤说话,啊呀对了,那边的也要继续啊,孩子还没有下来呐。”
右丞闻言奋力挣扎了片刻,最后被侍卫压住四肢,逼着跪伏在地上,只能口中骂出几句:“你这个狗皇帝,你等着,你等着!”等着羊谷大军压境,你的下场会比我要惨!你会后悔的,后悔刚刚没有和我进行的交易,你会带着毕生的后悔跌入地府的!
“哦,可惜你看不到孤会等到什么了。来人,拿纸笔来,写。”尽欢帝看着目眦欲裂的右丞,柔柔地说道:“这次的圣旨孤亲自草拟,等会儿让上书房的人过目。嗯,罢相,理由是淫乱后宫,出言不逊,大概如此了,零碎的东西让他们自己补。”
第八章 输赢
右丞闻言突然爆发出大笑:“你这个昏君,你以为这样就能罢我的官职吗?上书房定会驳回你草拟的东西,你几年不上朝了,这个朝堂已经不是你一言九鼎的朝堂了,你的官员也不是那些只会对着你瑟瑟发抖的官员了!”
尽欢帝回头看了他一眼,连眼底都没有冒出生气的火光,倒是添上了几分欢喜:“嗯,你说的对啊,若不是你,孤还不知道孤的臣民已经变成这样了呐。”而后话锋一转:“但是,他们会同意的,因为你,孤亲爱的操控朝纲的大人,你,已经,畏罪自杀了。”
说着菀妃那方突然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右丞惊觉之下慢慢回过头,见菀妃腿边有一团小小的血肉模糊的东西,坠落之后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失去了生机,还未来得及有意识的生命在菀妃脚边滚落了一地的血水,将沙砾石块都染得触目惊心。驾着菀妃的两人松开手,菀妃沉闷地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凄苦的笑意在嘴边泛起,终归,终归还是……
右丞慢慢闭上眼睛,而后四向扫去,仿佛看到假山背后唯一的一株巧合之下顽强开花的弄蝶,收起了兰紫色的花瓣,低垂下苍翠的枝叶,慢慢贴着假山枯萎了过去。眼泪夺眶而出,羊谷的花是不适合长在天朝的,从来都不适合,为什么自己要抱着那么侥幸的念头呢?为什么为了自己的事情,要委屈菀儿……
终有一天,这里会变成羊谷的附属!
想到这里,右丞狠狠地瞪着尽欢帝,尖利的犬牙将下唇咬出了殷红的液体,忍耐,忍耐,若是自己不小心透露了羊谷就要起事的事情,那这个狗皇帝的报应,谁来施予?
正想着突然那个领着右丞来的太监走到近前说道:“陛下不追究此人了吗?”
一席话惊得好不容易不说话的右丞刷白了脸,这个对自己只会阿谀奉承的阉狗想做什么?自己不过图个方便买通了这个在宫中的人,难道他要……
想着右丞便破口大骂:“你这个死阉人,追究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只会跟着别人低三下四的狗!”话刚说完顿觉不妥,只怕什么都没有挽回倒让尽欢帝起了疑心,当下心中的期盼开始松动了起来,奈何脱不开侍卫的禁锢,只能忿忿地怒视着他,用似乎比方才更为凶狠的眼神。
尽欢帝有些意料之外地看着棋局之外,现在一脸谄媚和居功表情在自己面前弯着腰的人,修长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开始在腰际游走。
那太监被右丞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心中有些发慌,只是向尽欢帝凑了过去就要说话:“陛下,这个人是……唔……陛下……”那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胸口的短刃,纯金的尾端镶嵌着璀璨的红钻,在那太监眼皮底下熠熠生辉,是尽欢帝随身佩戴的匕首……
亭子边雅致的景物仍然保持着从容的姿态,淡淡的风扬起浓浓的腥臭,飘忽过参差的树梢,翩跹过嶙峋的怪石,直向着远处一尘不染的湖水飞去。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才能不分春夏秋冬的美丽下去;因为没有欲求,所以才能万古长存地不被一代代帝王遗弃;因为不介意自己生活的环境在一日中会染上多少血腥,所以才能就地生根不去寻找所谓的彼岸。
而对人来说,这太突然,太难以理解。右丞猝不及防地看着那太监倒在自己面前,而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尽欢帝对着自己俯下身:“孤不知道什么羊谷要起事的消息,也不想知道,所以圣旨上没有你通敌叛乱这一条,知道么?”
右丞心中的信念瞬间坍塌,似是被夺走了全部期盼一般,双唇颤抖牙关紧咬,望向尽欢帝的眼神突然变得决绝,连按着他的那几人都有些吃力地跟着动了起来。
尽欢帝缓缓直起身:“如你所愿,孤等着,等着中秋过后羊谷皇帝来觐见的那一天。”而后唇边绽出迎风百合般和煦的笑容,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到假山前,低下头来看那专属于羊谷的弄蝶,突然升起莫名的思绪,对他们两人来说,这花有特殊的寓意吧?
菀妃床头一直珍藏着的字画,幅幅都伫立着弄蝶,无论是被掩映着的,或是独立绽放着的,都是弄蝶,而右丞为了处理自己堆积成山的事务依言住在宫中的那几日里,落下了贴身带着的玉佩:谨慎地只雕刻着弄蝶的叶子作边缘修饰,但是自己过目难忘,翻遍花木书籍,差人调查良久,只知那是天下间只有弄蝶才有的剑形行扁叶。
所以才会如此不防备地吐出花名,而后给了自己进一步突破他们心理防线的机会吧。
“狗皇帝,算你狠,你狠,这次你赢了,我尹夏言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化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