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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省着省着有个窟窿等着。”拐哥说完抗起梯子就要走。二子媳妇听了不干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拐哥说:“放你妗子儿那滴溜拐弯儿的狗臭屁!大过年的少给我们家上腻味,看我撕烂了你那破嘴!”说完冲地下“呸呸”使劲儿吐了两口吐沫,这样就破了拐哥说的腻味话了。
“行行,不说了,不说了。”拐哥费劲地捣腾着两条腿点头哈腰地说:“以后再不敢听着二嫂说窟窿眼子了,忘了二嫂的忌讳了。”拐哥说完呲牙一笑美滋滋地走了。
二嫂没听出拐哥话里的意思,心里还直纳闷,这小拐子儿挨了老娘一顿骂还挺乐,真是贱骨头!
5。凡子买年货
今天早晨不到七点凡子就醒了,脑袋缩在被窝里,阴冷的小风顺着窗户缝飕飕往里钻。屋里的万能炉子前半夜就灭透了,凡子的脚丫子一宿也没暖和过来。老舅真是笨到家了,连着好几天都把火封灭了。凡子在心里暗暗地埋怨老舅。
老舅翻了个身也醒了,先眯缝着眼点上根儿烟,一口连一口地抽,快抽完了又接上一根儿,才睁开眼睛,一项一项给凡子布置今天的采购任务。这样买一点儿,那样一买点儿,乱七八糟的,凡子早听晕了,别说钱,光那些小票就记不清,“行了老舅,干脆你给我写张条子吧,省得我记混了。对了,老舅,什么时候买炮呀?”凡子更关心他的炮。
老舅说:“买炮着什么急呀,越到年根儿低下越便宜,买早了还容易返潮。”老舅说着说着,突然坐起来穿衣裳,嘴里还吸溜吸溜地唱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声音哆哆嗦嗦直打颤。
“你也快起,再不起我可撩被子了。”屋里实在太冷了,老舅冻得吸溜着鼻子说,凡子一咬牙也跟着老舅起来了。
喝了碗棒子面粥泼鸡蛋,凡子就骑着妈妈那辆车子上街了,凡子刚学会骑车,大部分时间还是掏腿骑。要不是过年买东西多,老舅是坚决不让他骑车子的。
按老舅说的先远后进的原则,凡子先到南关肉铺买了三张小票的冻猪肉,又买了两张小票的冻鸡蛋。冻鸡蛋个个邦邦硬,不怕摔,售货员把称好的鸡蛋“哗”地倒进凡子的小篮儿里,就像倒核桃一样。凡子把猪肉和鸡蛋放回家,又马不停蹄跑到南大街菜店打了三斤酱油二斤醋,放回家又直奔粮店儿。
粮店儿门前围着很多人,队已经排到外面台阶下边了。今天粮店里来花生,所以人特别多。凡子排在一个老太太后面,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挪,看看轮到自己还得会儿,跟前面的老太太打声招呼,就到斜对过儿的哑巴嗓打了罐儿甜面酱,还捎带着买了两毛钱榆皮豆儿。反正今天花钱多,回去交帐时老舅也算不清。凡子回来时老太太已经排上了高高的台阶,正向他招手呢。
凡子推着粮食回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老舅嘟嘟囔囔的嫌他回来晚了。凡子顾不上搭理老舅,把车子往当院一支,一头扎进屋里,颠起脚跟儿把房顶上吊着的饽饽篮子摘下来,里边还有大半张昨儿晚上剩的面饼,凡子拿着饼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老舅,我跟军子他们洗澡去啊!”说话时凡子已经到了过厅,老舅正在屋里炒白菜,说:“等会儿,喝碗粥再走,涨风儿冷气的,回来又该肚子疼了。”老舅话音儿还没落,凡子早没影了。
在大门洞儿里,凡子又顺手抓了几块冻的**的冻豆腐,麻杆儿家的。
“顾凡,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都等你老半天了,还不快点儿!”刚出大门迎面碰上了军子,军子跟凡子生气时就叫他的大名。
“谁不急呀,没看我连饭还没吃呢?来帮帮忙。”凡子扬了扬手里的面饼和冻豆腐,把冻豆腐交给了军子。军子顺手掰了一块儿搁嘴里,嗐!一股子土腥味儿,掏出来,使劲吐了口吐沫又搁回去。
“没事儿,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别那么娇气,吃点儿土打虫子。”凡子满不在乎地说。军子就手又掰了块饼搁嘴里,两人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地向陈兵家走去……陈兵叫凡子去马三洗澡
陈兵家住在南大街临街的两间平房里,陈兵兄弟姐妹一共七个,还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叔叔,所以家里总是显得特别拥挤零乱,里间屋整整大半间全是炕,外间屋还是炕,炕上地下堆满了被子褥子衣裳,还有各种破布头儿,乱糟糟的,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
在凡子的印象中,陈兵***两只手就没个闲着的时候,总是忙忙道道,不是衲鞋底子就是补衣裳搓麻绳。也难怪,这么一大家子,光是吃饭穿衣就够她忙活的了。
军子和凡子站在门外喊陈兵,他们实在不愿再往屋里挤了。喊了几声不见陈兵答应,凡子正纳闷儿,陈兵却从隔壁打铁铺子里伸出半个脑袋喊:“嗨!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说完又缩了回去。
凡子老想,挨着间打铁铺子,整天叮叮当当的多麻烦呀,连觉也睡不踏实。可陈兵却说,习惯了,要没这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他爸爸还睡不着呢。
俩人站在马路上等了一会儿,陈兵举着两把湿漉漉的小刀跑出来,甩甩水递给他们,颇有成就感地说:“怎么样?哥们儿够意思吧?看,刚出炉的,还热乎呢。”陈兵又压低了嗓音说:“千万别告诉别人啊,说了一车好话,人家才给打了两把。”说完陈兵到后院儿推车子去了,军子也跑胡同里上茅房去了。这小子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凡子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等他们。
自从陈兵知道翠翠是凡子的表姐以后,就对凡子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平时往凡子家跑的更勤了,有事没事总和凡子鳔在一起,今天就是陈兵邀请凡子和军子去马三洗澡。
7。清新池的小木偶
平时凡子都是陪着爷爷到南大街清新池去洗澡,清新池是一座绿色的二层小木楼,从陈兵家往北走一点儿,紧挨着馥兰斋。爷爷都是在二楼的雅间洗,雅间是里外套间,外间屋放着两只带箱子的小木床,床是浅绿色的,铺着雪白的床单和毛巾被,毛巾被上印着清新池三个大红字。里间屋是两只大大的洗澡盆,脑袋顶上还有一个莲蓬喷头。
虽然每次跟着爷爷洗澡,凡子都能得两毛钱奖赏,可爷爷洗澡太啰嗦太麻烦,一洗就是大半天。
凡子和爷爷一进澡堂子,跑堂儿的老王头儿便颠颠儿迎上来,大声吆喝着:“来啦,二位!楼上雅间儿请!”老王头儿赤红脸儿,小矬个儿,大脑袋,小短腿,嗓门儿却出奇的大,吆喝一嗓子,整座木楼都震得嗡嗡响。老王头儿一年到头穿一身儿本白色单裤单褂,胸前印着清新池三个字,像老过夏天一样。凡子打心里喜欢这个小老头儿,他的一举一动像个小木偶,特别是老王头儿高举着大铜壶给爷爷沏茶的样子,特好玩。凡子跟着爷爷进了雅间儿,老王头儿随后拎着一把大铜壶跟进来,拿起小桌上的茶壶茶碗,仔仔细细用开水烫过,给爷爷沏上一壶香喷喷的茉莉花茶,然后再往澡盆里放热水。
爷爷慢吞吞地脱了衣服,然后光着**半靠半坐在床上,眯缝着眼睛喝茶抽烟。等澡盆里的水放的差不多了,老王头儿就会及时跑进来,小心翼翼地搀着爷爷躺到洗澡盆里,顺势把小凡子也轰到洗澡盆里。爷爷眯着眼睛泡在热热的水里,不时“啊啊”大声喊上两嗓子,很舒服很惬意的样子。老王头儿刚一走,小凡子就爬出来摆弄脑袋顶上的喷头。
爷爷泡澡的工夫,老王头儿也不闲着,出来进去的紧忙活。一会儿伸手试试池子里的水温,一会儿添茶倒水,每次进来都忘不了从爷爷的烟盒里捏棵烟夹耳朵上。
等爷爷泡的浑身通红通红的时候,老王头儿便凑进来问:“差不多,泡透了吧?”爷爷点点头,老王头儿便开始给爷爷搓澡,一口气把爷爷搓的哼儿嗨哟直叫唤才算罢休,搓下来的泥卷儿掉了满地,老王头儿也累得坐在一边呼哧呼哧喘粗气。
搓完澡,老王头儿搀着爷爷在淋浴头下仔仔细细地冲,然后爷爷躺在小床上喝茶抽烟打瞌睡。直等到一壶茶喝的实在没滋没味儿了,老王头儿就会拎着大铜壶及时出现,假惺惺地问爷爷:“再续点叶子不?”爷爷说:“不了。”老王头儿哈哈腰说:“喝透喽您呢!别急,天道还早呢,晾晾,省得出去顶了风儿。”爷爷眯缝着眼睛用下巴颏指指小桌上的烟盒,自顾自穿起衣裳来。老王头儿就会乐颠颠地又拿棵烟卷夹耳朵上,更客气地问:“不刮刮脸修修脚啦?”。老王头儿这是明知故问,自从蔺一刀和剃头包退休后,爷爷就从不在清新池修脚刮脸了。
别看老王头儿在爷爷面前一副滴啷哆嗦的三孙子样儿,客气的有些过头儿,可到了楼下散座儿立马儿就不是他了,立刻由孙子变成了爷爷,胸脯挺起来了,头也仰得高高的,时不时扯开嗓子冲着散客们大声吆喝。特别是到了年根儿底下,洗澡的人在外面排起了长队,老王头儿的杂落儿就更多了,一套儿连一套儿的,“嗳!老少爷们儿,该洗的洗,该晾的晾,不洗不晾的穿衣裳!”“嘿!我说,打呼噜那位,醒醒吧!回家搂着老婆子睡去吧!”老王头儿嗓门大,他一喊连楼上也听得真真儿的……。向马三前进
“嘿!走不走哇?睡着咧?”凡子正想着,陈兵推着一辆二八加重自行车出来了,军子也从胡同里颠颠跑出来。
陈兵的骑车技术比军子和凡子都强,能前后带两个人。陈兵先让军子坐在大梁上,然后一骗腿骑上车,凡子紧跑两步一跳,稳稳坐在后椅架上,三个人便吱吱嘎嘎上了路。今天也巧了,三人穿的都是一身绿,打远一看,还以为是仨小兵呢。
陈兵他爸爸在马三当记工员,也算个小头头儿,平时管派活、记分,不用赶着大车到处颠逛,还掌管着澡堂子的钥匙。那天陈兵告诉他们,他爸爸可以提前打开澡堂子让他们先洗头一锅儿,要不然等那帮赶大车的一回来,一会儿满池子清水就变成一锅泥粥了。陈兵说这些时,两眼闪着亮光,非常自豪的样子,好像他爸爸手中握有多大权似的。
“骑自行车的请注意!骑自行车的请主意!禁止公驴带母驴!禁止公驴带母驴!”军子直了直腰冲迎面儿过去的一男一女喊。
“别乱动,小心翻车!”陈兵说完又低头冲军子说:“有病,我这不带着你们俩吗?自个儿说自个儿。”
“我说刚过去那一对儿呢。”军子扭了扭身子说。
“别动!听着,我给你俩讲个笑话吧,特有意思。”大概以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在凡子和军子面前显摆的机会,所以陈兵的话特别多。
有一个农村的老光棍儿,快四十了才娶上媳妇,高兴的不得了,结婚第二天,就骑着自个儿攒的大水管儿自行车,带着新媳妇进城逛百货大楼去了。进了城刚骑到十字路口,就听到岗楼里的警察大声喊:“带人的请下来!带人的请下来!”老光棍不知道警察喊自个儿呢,还扎着脑袋一个劲儿猛蹬。警察赶忙跑出来,拦住他说:“嘿!说你呢,下来!”老光棍一听右脚一跐前轱辘停下车问:“俺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让俺下来?”警察说:“骑自行车不许带人!”老光棍问:“为么不让带人?”警察说:“不为什么,不让带就是不让带!”老光棍儿听了生气地说:“你管的着吗?车子是俺自个儿攒的,媳妇是俺花钱娶的,俺愿意带就带,谁也管不着!”
“完了?”过了一会儿,军子问陈兵。
“完了。”陈兵答。
“后来呢?”军子又问。
“没后来。”陈兵答。
军子撇撇嘴说:“这算什么好的呀?我给你们讲个好的吧。”
有个县武装部的股长,官儿不大,舌头不小,说话不利索,还就喜欢训话,走到哪儿训到哪儿。
一天,股长到生产大队检查民兵工作,到了那儿立即召集全体老乡开会训话,说:“兔子们(同志们)、老姜们(老乡们):静一静啦!男兔子不要操(吵)啦!女兔子也不要让(嚷)啦!都给我老实听着。我是县委武装部部长……”说到这儿喘了一口长气。
老乡们一听是县武装部部长,好大的官儿呀!就急忙热烈鼓掌。掌声过后股长那口长气才喘过来说:“派来的!”嗨!原来是部长派来的。
“行了,行了。都老掉牙了。”陈兵打断军子接着说:“他还说,我是坐专(砖)车来的——那车上的砖还没卸呢。我曾经光荣地见过伟大领袖**——他老人家的画像。我八岁就参加了抗美援朝——的后方宣传工作。今天我要给大家一人一支枪——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