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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空啊,你什么时候跟二空感情这么好啦?我可没说不给他找大夫看。这不是正要去嘛,莫催……”石榴提裙,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走,她倒没抱多大希望。被滚石檑木砸伤,能活下来已是侥幸。听了大空建议后,石榴只想着,让大夫为小槐子把把脉,纵使医治不好,开点滋补方子也行。
她叫停了一楼账房课程,把姜槐推回家中,让陈皮好好看着门。自己骑上灰姬到两条街外医馆请回来一位大夫。一路上殷勤询问都是些妇人如何驻颜宜子等内容。
“贵府不是寻跌打大夫?某善医跌打骨伤,不善妇人科……不过行医多年,偏方也积攒下许多。”大夫一边谦虚着,一边给石榴说了些偏方。但当石榴听说需要取鸡粪上白色那一层东西烘干入药时,她立刻放弃了这念头。
陈皮给大夫奉过茶,同石榴站在一起看他诊脉。待仔细问过在回纥时怎样被砸中、怎样失血昏迷、用哪些药,大夫说他需要捏一捏筋骨检查脉络。
石榴和陈皮合力帮姜槐翻过身。大夫抱着诊匣,在床边略站了一站,见那俩小娘子都没动静,捻着须咳嗽一声,欠身道:“两位,还请回避。此处不便留妇人。”
“全赖您妙手。”陈皮窘了,赶紧拉着石榴关好门。
石榴靠在门边小声跟陈皮说:“我不在跟前看着,心里不踏实。人家名医诊脉,丝线三根一悬上,手腕子都不用按就能断疾开方子。”
“那得是御医。”陈皮瞪她一眼。“甭指望了,咱们请不动。”
她们正听着屋里动静,外面传来敲门声。
陈皮抬头看了看日头,大呼糟糕,撇下石榴快步跑去开门。罗公公昨夜高兴,难得贪了杯,宿醉呢,她都在屋门口叫过两回了,刚起来,在梳洗。这会儿送彩礼全福人早早敲门,大夫又在屋里诊脉捏筋骨,没个男来陪客真不够架势。
远远瞅见是媒婆,石榴自忖今日不便在未婚夫家抛头露面,远远地避到厢房去。
媒婆手捧一只镏金大雁,叫陈皮验过门外牛车上堆满大红绸子礼盘礼箱。揭开红绸,礼盒内装着象征吉利莲子、茶叶、芝麻、青缕、扁柏、红豆、绿豆、红枣、合桃干、龙眼干。礼匣内是聘金帖子、聘礼单子、成对红烛。剩下箱子里都是被褥衣裳器皿等物。另有一攒了绸花木斗,填满稻、黍、稷、麦、菽,以示五谷丰登。陈皮哪里通晓这些事,按媒婆指点,一样一样看过,行礼把她们迎进门。
陈皮领着两位全福人和官媒进了客房等待吉时。端茶奉水已毕,陈皮退至门口,转身就去催罗公公:“您快点儿,媒婆都打扮好了。”
“就好就好!”罗公公推开屋门,他递给陈皮一朵大红芍药,叫她也簪上:“陈皮,戴这朵更喜庆些,你也换身新鲜衣裳去。”
罗公公花白发鬏上赫然别了一朵。脸上也似施过面脂,口中含着鸡舌香,一说话香喷喷……两腮上醉酒之态尚存,红扑扑像抹了胭脂,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您、您。”陈皮揉揉眼睛,收下红芍药簪向脑后,结结巴巴地说:“您还用早饭吗?灶上热着粥,赶得上吉时。”
“今早免了。我儿呢?石榴推着他出去游玩未归?”罗公公整整腰间玉带就往外走。
陈皮答两个人确出去逛了一会儿,没多久又回来了。现在大夫正在屋里为小槐子号脉,石榴说让大夫看看他腿,再开些滋补方子给他调养调养。罗公公闻言,以为是婚前大补,乐呵呵地朝陈皮招手:“附耳过来。”
陈皮往前走了两步,罗公公小声向她吩咐:“等那大夫走后,你先别抓药。我那里有宫中验方,不比三流大夫强?按宫里方子到两个药铺分开买齐,煎了给他服用。切勿外传。待纳了礼,叫石榴来找我,我有话要跟她说。”
“石榴她……正不舒爽。”陈皮了然他所指何方了,告诉罗公公这药今天煎不得。
“先备齐,以后煎。”罗公公又仔细叮嘱了一番饮食。
“明白!您放心,膳食上头,我们七娘也有好本事。”陈皮窃笑两声,基本已经能断定未来一段日子里,将要天天看到石榴揉着腰、扶着墙、一脸冤屈到她屋大诉苦水模样了。她毫不犹豫地站到了罗公公这边。
罗公公到前面陪媒婆,吉时一到,他们就要出发去西市哑师傅那边送彩礼。陈皮又候在了屋门外,以备大夫查完经脉她好进去研墨、铺纸、收方子、付诊金。
床头针盒内,锦包上扎着银针已空了大半。大夫轻轻捻动银针,往梁丘又刺深几分:“痛否?”听到小槐子答无感,他抚着胡须,继续下一个穴位。
这情形倒不是没见过。一骨未断而瘫,气血健旺,又在回纥那荒蛮地方,定是医治不当导致肤下有淤块未消,阻住经脉。施针强疏再以药石辅助,多半奏效。银针刺错能使正常人立瘫,同样,因症施针也能医瘫。大夫坐在床边,wωw奇Qìsuu書còm网耐心探究症结被淤在了哪里。
“可有一分生机?”姜槐问。都快半个时辰了,只怕没多少希望。
“九分。”大夫以指为尺,找准位置,伸手取最粗那枚银针刺下。
姜槐额上渗出豆大汗滴。
“九分半。”大夫满意地拈细针往旁边斜刺入寸余,补上最后一针,从匣中摸出个小瓷瓶来,搁在桌上,说:“剩下那半分,按时服这药疏淤健筋即可,无需开方子。”
陈皮等在外面,见屋门被推开,忙迎上去行礼:“大夫,您诊完了?”
“石榴呢?”姜槐一手扶门,汗水湿透了小半幅衣襟。他站着。
“神、神医!”陈皮瞠目结舌,足足倒退了三大步。她立刻高呼:“石榴!快来看神医!”喊完又飞奔去前院向罗公公报信。
她这一喊,连媒婆也出来瞧了。罗公公老泪纵横握着大夫手,恨不得让木匠做个城门大牌匾给他送去。石榴被这忽然降临幸福砸眩晕之后,二话没说把荷包里所有金豆子和银锭全塞给大夫:“真应了那句话,全赖您妙手!”
“多了多了。算不得多大病症。某从医,童叟妇孺老幼不欺。一半足矣。”大夫摆摆手,表示只收一半。石榴执意把整个荷包都给了他。
涂着厚厚胭脂官媒在一旁笑着拍手:“大夫,您就收下吧,那一半儿,权当喜酒钱。姜家今日下聘礼定期,您这一来呀,福星高照,双喜临门!”
人在世间
纳吉那天,罗公公押着礼车跟哑师傅一碰头,就像一只护崽老狐狸碰到了另一只护崽老狐狸。这一位头戴红芍药、想要早早抱孙子;那一位发簪红牡丹、想要早早抱走孙子。
姜槐是罗公公。石榴是颜师傅。那么姜槐和石榴事,就是罗公公和颜师傅事。姜槐和石榴娃,就是罗公公和颜师傅兵家必争之地。两只老狐狸四目相对,很默契地互相交换了礼单,坐下商议抱孙子大计。
哑师傅把桌上摆双色水晶莲糕碟子搁在正中,捡出一枚红水晶莲糕,指指自己,放在手边。她意思是,如果石榴生闺女,小孙女得先归她抱着带大。如果生男娃,她愿意让给罗公公先带,自己再等两三年。
罗公公见状摇头摆手,将那红水晶莲糕重新放回去,挑了一块绿水晶莲糕,说:“准是这个。错不了。”
哑师傅不信,又把红糕捡出,并排摆在一起,然后拿走,她想说:盼着他们争气来一对龙凤双胞胎哩,这事情说不准,你怎断定头一胎就是大胖小子。
“一方在手,孙子不愁。”罗公公脸上笑成了一朵红芍药,皱纹都舒展开了。他小心扣下玉牌腰带上一枚玉片,反转过来,递到哑师傅面前让她看。
玉片后密密麻麻刻满了字,皆是石青填色。
皇宫大了,什么样宝贝都有。罗公公这尚工可没白当。他把本来应该交给石榴那份方子让哑师傅转交,毕竟当公公跟儿媳妇说此类话题多少都会有些尴尬。哑师傅得知昔日刘妃窦妃都用过此方且颇灵验时,不由地深信不疑。
“老狐,吾弟子下嫁汝憨儿子,汝复谋吾孙,欺人太甚。”哑师傅藏好玉片,取笔写字同罗公公交谈。
罗公公陪着笑作揖:“颜大妹子,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志向——给自己留个后。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且让让老哥!再说我也比你更有育子经验,你看槐儿养得多壮实。”
哑师傅听到这句话才勉强点点头,毕竟罗公公是个太监,谦让他算了。两位老人很快达成“第几个孙子归谁抱”之狐狸协议,在石榴和姜槐缺席情况下,把那些影儿都还没见着孙子孙女们瓜分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胸有成竹地认定,石榴多籽,宜下手瓜分。
当天,请完婚期,奠过大雁,给全福人和媒婆送了五彩丝线串着铜钱,哑师傅乘牛车来到姜家,拿出长辈威严来,把石榴从姜槐身边强行带回西市石家小院。
还是分开保险些。两个人鸳鸯似在一起,朝夕相对,万一不小心失了火,药效尽失啊。哑师傅不但带走了石榴,连大门也紧紧锁上。
石榴被哑师傅接回去关在了院子里,哑师傅美其名曰:闭关待嫁。
“师傅,一定要闭关吗?有这个必要吗?”石榴蹙眉,捏住鼻子一口气喝完苦药汁,舌头都麻得打了结。她忙端起清水杯子猛灌,借以消除舌上苦味。太苦了,而且她还被哑师傅禁食甜品、禁碰冷水、禁戴银饰、禁涂粉、禁跑跳、禁香囊、禁房事……唉,全都因为碗里盛着是传说中喝了会“一举得子”大内秘方。
按师傅说法,郡王就是窦妃连服此汤一个月产物……
石榴不信,但师威如山,不得不喝。方子她看过,里面还有回纥物产肉苁蓉,跟玉竹水沉香之类混在一起。别药材她不熟,肉苁蓉却认得,在翰海府时曾经获赠此物。听大空讲,肉苁蓉跟人参差不多,大补。石榴口中苦味久久盘桓,难免吐舌抱怨:什么宜子秘方汤呀,大抵都是些滋阴补血益气药材添减几味,熬汤药唬人也罢了,偏偏非得故弄玄虚,服药期间不准行房,味道又苦,忒不人道。
可怜她那刚被神医治好了未婚夫,还没一起散个步,就被王母娘娘分拆东西两市,隔银河相望都望不见。
哑师傅腕上挂着个鱼形铜钥匙,笑眯眯监督她饮完汤药。而东市里,七娘则接手了姜家,日日为小槐子炖虫草鸭。冬虫夏草和一摞麻纸裹着药包塞满了厨房小柜,不像个厨房了,倒像药房。陈皮煎着药,觉得过完这个月小槐子很可能再也不会吃一口鸭肉了。想当年她们就被人参母鸡汤深深地伤过味蕾。
“七娘,药煎好了,叫小槐子自己来喝吧,我出去,一会儿回来。”陈皮撇下扇子,拿出手帕擦擦汗,抬腿就要往外走。
“哎?找大空呀?把他带这屋里,劈几捆木柴。劈不好不准拐走我人。”七娘守在灶旁抓着一把糖滚芝麻核桃仁,边吃边消遣陈皮。这孩子跟那回纥人越走越近了,不晓得时下异族通婚有大大难处么?!
陈皮撩起帘子回头应一声:“七娘,我是去瞧胡姬跳舞,不找大空。”
七娘摇摇头,胡姬值得一天三五趟跑去看?唉,她们都长大了,不中留了,由她去罢。
三十剂汤药按着日子服完之后,石榴浑身沾满药气,嘴里比含了片苦瓜还苦,喝水都能喝出苦味来,这下可好,绝不用担心上火。
“师傅,能吃点心了吧?”她把药碗扔进院中那小小一洼勺池,宣告调养结束。
哑师傅挽着她手,走到后花园枣树下,从树干中取出贮存月余秘色四耳什锦罐,交给石榴。师傅给一般都是好东西,石榴轻轻揭开盖子,果然异香扑鼻。
“新制?已经能吃了么?”她看了看蜜饯颜色,还没渍出糖霜来。
哑师傅颔首微笑,同她坐在后园小亭内,示意石榴尝一尝。
一罐雕花蜜饯。师傅又偷偷创新了,真厉害。石榴取箸挟出一枚,端起盘子左瞅右瞅,舍不得下口去咬。罐内每块核桃大瓜果都被雕成喜庆吉利模样。这些本属于小灶菜肴花纹,经了哑师傅手,顿时立体生动起来。比方说木瓜雕成“瓜瓞连绵”,黄茎黄藤围住一长串圆球小瓜,煞是可爱。
这纹样有讲究,依稀记得是《诗经》里祝人多子。“绵绵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像藤蔓一样结出许多瓜……
师傅把话做进蜜饯里对她说呢!
石榴向师傅致谢:“我会尽力结瓜。尽人事,听天命吧。谢谢师傅吉言。”慢慢尝了甜木瓜,她又往罐中去挟,这次是青梅,还带出了一块红梅子。石榴一看,腾地一下子红了脸。
“师傅,您怎么能……我可是您亲徒弟,这两个不吃。”她松了筷子,那两枚蜜饯随即落回罐里。石榴把四耳罐推到一边不敢再碰,因为刚才看到花样,一枚叫“鹭绕莲”,另一枚叫“鱼钻莲”。
为何不碰?因为司膳坊中,鹭和鱼通常被用来代指某物,莲则是被侵犯那一方。按说这么不和谐菜式只应该悄悄出现在李宪等色狼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