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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阳洙此时却没有多余的心思为魏王的以后着想,他高高兴兴地摒退了应氏兄弟以外的其他臣属,命人端上茶点,赐应霖坐,还没等他喝完一口茶,便急急地道:“应卿,朕这里有一副重担,你要不要来挑挑看?”
应霖赶紧丢下茶碗,翻身拜倒,道:“陛下如有差遣,臣自当效死。”
“哪有效死这么严重,”阳洙淡淡笑道,“朕早就有个想法,想从各地的州府军中抽调精兵,成立一支朕贴身的禁军,主帅的人选已经定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辅助他。朕在你手下待了些日子,深知你是个带兵的好手,你愿不愿意为朕辛苦一些?”
应霖语声坚定地道:“为陛下效力,何敢言辛苦。”
“好,”阳洙开怀大笑,“在今夜酒宴之上,朕便会当众封你为正三品副将,希望你不负朕之期望,给朕练一支铁军出来!”
“谢陛下隆恩。”
“陛下,”应崇优有些担忧地道,“封赏应霖事小,新编禁军事大,虽然这件事迟早要施行,但最好还是不要操之过急,先跟魏王商议一下吧?”
“商议?如果私下商议的话,你觉得魏王会同意吗?朕之所以决定在今晚突然宣布,就是要利用那种场合,让他无法反对。总之在朕的手里,绝不能没有自己得心应手的兵啊。”
“话是没错,但这样硬来,未免有些伤了老侯爷的情面……”
“嗯……”阳洙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其实朕刚才也想过,是不是应该在宣布成立禁军之后,立即给魏王一份殊荣,恩抚他一下……”
“好是好,只不过……什么样的殊荣合适呢?他已然封王,难道要上尊号?“
“刚刚起事就上尊号恐怕不妥吧?”阳洙摇摇头,“那等大业得成之后,岂不是就要封他做皇帝了?”
“陛下!”应崇优厉声道,“您怎么能无端说出这样的话来?”
“呃……朕……”阳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朕……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您是天子,怎可开这样的玩笑,若被多心的人听了,岂不以为陛下是对魏王有所猜忌?”
“这里不是只有你跟应霖嘛……”
应崇优略略放缓了口气,道:“不管是对谁,这样的玩笑话说多了,难免就有不提防的时候,请陛下以后谨慎。”
“喔,知道了……”
应霖从没见过帝师调教学生的场面,不由有些发愣。
“对了!朕想到一个绝佳的笼络之法!”阳洙却似被调教惯了,毫不在意,眼珠一转,又想到一招。
“什么办法?”
“你不记得前几天巡营,在东城墙上魏王跟朕提了什么事了吗? ”
应崇优一怔,双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坐椅扶手,“您是说……魏郡主……”
“是啊,魏王想让朕册封郡主为妃,明里暗里提了不知多少次了,朕因为没那个心思,总不太理会。既然要笼络他,不如两手齐下,就在今夜酒宴上,先下旨册立郡主,再宣布成立禁军,魏王初当国丈,总要给朕一个面子,不至于当面驳还禁军之议吧?”阳洙说着,觉得大是绝妙,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法子果然好,”应霖也大加赞同,“魏王有了国威之荣,风光更盛,有些事就不好跟陛下争执了。”
“就算他心中其实不服,朕也有办法慢慢说服他的,只是不能让他一开始就当众反对。”阳洙挑了挑眉,转头看了应崇优一眼,笑容不由僵在了脸上,“怎么你不同意吗?”
“不是……”应崇优低着头,感觉心里疙疙瘩瘩的很不舒服。以他自己对于感情的态度,他很反感这样赤裸裸的政治联姻,让人觉得很替那个受人摆布的女孩难过,但魏王功高,郡主貌美,皇帝又年轻单身在此,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册立郡主为妃都是迟早的事,又实在是无从反对起,只得含含糊糊地敷衍了一下。
“可是你脸色不好啊?”阳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细细地看,“如果你觉得册妃之事不妥,那朕就……”
“没有……跟那个没关系,臣只是有些不舒服……”
“怎么会不舒服呢?”阳洙凑近了应崇优的脸,紧张地伸手按在他额上,“是不是这一阵乍暖乍寒生了病?好像不发烧,倒有些冰冷冰冷的……”
“不要紧的,”应崇优侧头想避开贴在额前的手掌,“大概是今天早上事情多,忘了吃早膳……”
阳洙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就知道把朕管得严严的,自己的饮食起居怎么这样粗心?来,先吃块点心……嗯,不行,点心太干涩了,朕叫人先煮碗汤来……”
“何必麻烦,时辰已近正午,原本就该进午膳了,臣兄弟就先告退了吧。”应崇优淡淡地笑了一下,神情已恢复平静,一面推辞着,一面站起身来。
阳洙一把按住他,扬声道:“来人!”
堂下的内侍蹬蹬蹬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传膳,朕今天要为应将军洗尘,让他们加几个菜。”阳洙吩咐完毕,又转过头来,“枢密学士,朕命你作陪。”
应崇优迟疑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得垂首道:“臣遵旨。”
大约一盅茶的功夫,膳食便陆陆续续安放了上来。被调教得卓有成效的某人饮食方面一向不奢侈,虽然加了几个菜,但乍一看,还是简朴得不像一般意义上皇帝所赐的御宴。应霖是第一次与天子共餐,荣耀之余不免有些紧张,阳洙一给他布菜,他就弹跳起来谢恩,安慰他“不用拘束”也毫无效果,最后阳洙只得少理会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埋头吃饭。
既然主客用不着管,阳洙乐得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陪客的身上。让他略略放心的是,崇优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不舒服的症状,神情和举止恢复了自然,除了因为频频夹到碗中的菜肴过多而投过来几个制止的眼神外,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刚刚还有些怀疑应崇优没说实话的阳洙觉得自己也许是有些多心了。
一餐饭接近尾声时,内政使进来禀报晚宴的安排情况,皇帝只听了几句就摆摆手,命他去找魏王决定,只留下了晚宴的名单来看。
“陛下,用完餐再看单吧,”应崇优劝道,“边看边吃容易停食。”
“嗯,其实也没什么看头,大约就是这些人罢。”阳洙听话地丢开名单,笑道,“都是朕的重要臣子啊,幸好不是每一个都有待嫁的女儿。崇优,你说我今晚是直接跟魏王求亲呢,还是找个人代言?”
应崇优沉吟了一下,轻声道:“陛下,您见过郡主几次?”
“不记得了,”阳洙咬了个肉丸子,含含糊糊地道,“两……三次吧……”
“您喜欢她吗?”
“挺好看的,还行……”
“比起以前的那些妃子,皇上对她会不会有比较特殊一点的感觉?”
“妃子们都一样吧,有什么好特殊的……”
阳洙的目光闪了闪,突然露出非常狡黠的笑容,故意暧昧地瞟过来一眼,道,“只有皇后才是与众不同的,她就像是朕心里……”
“陛下!”应崇优被他的不正经气得一梗,忍不住喝止了一声。
“怎么了?封个妃子嘛,多小的一件事情啊,一定要有特殊的感觉才可以吗?”
身为帝师,应崇优教了阳洙天文地理兵法战策,却终是没有教过他什么是真正的爱情,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只得叹口气道,“臣只是觉得……陛下终于可以不再受孟释青的摆布,难道不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吗?”
“这不矛盾吧?”阳洙有些困惑地眨眨眼睛,“纳魏氏为妃后,就不能再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了?”
应霖也认为堂弟反对的有些没道理,帮腔道:“我觉得这主意挺好啊,两全且至大嘛。魏王有了国丈的身份,更加显贵,对新编禁军的事也许就没那么多心了。”
应崇优张了张嘴,又觉得很多话不知该如何说,只好摇摇头,默然不语。
阳洙偏过头观了观应崇优的脸色,想了想,一把揽住他的肩笑道:“啊,朕知道了,你是担心魏郡主名不符实,怕我将来厌烦她,反而更伤魏王的颜面是不是?”
应崇优勉强笑道:“其实臣也没想那么多。如果陛下是因为喜欢魏郡主而求娶她为妻,臣一定会为她和陛下高兴。可如今……如此轻率地决定她的终身,只是为了笼络她的父亲,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替这个女孩子伤感……”
“听起来好象嫁给朕多委屈这位郡主似的,”阳洙将双臂往胸前一抱,“娶不娶她朕倒无所谓,你反对,朕就不提了,可要是魏王跟朕再开口怎么办?总不至于驳他的面子吧?”
应崇优抿住了嘴角,无言可答。没错,魏王既然已动了个心思,希望女儿为妃为后以固魏氏之宠,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而皇帝青春年少,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后妃,当然也没有理由去拒绝这桩对安稳政局极有好处的联姻,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下聘,尚可以落一份人情。
“崇优,别总是沉着脸,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跟朕明说啊。”阳洙碰了碰他的胳膊,追问道。
“……还是按陛下的意思,今晚下册立之诏吧……”
阳洙原本就不太在意这件事,见他同意了,也只是嗯了一声,埋头喝汤。
“小优,你应该也见过魏郡主了吧?”应霖问道。
“是,她奉父命来向陛下请安时,见过几次。”
“那你把惜惜要回来了吗?”
应崇优大吃一惊,“你说惜惜在这里?”
应霖也有些讶异,眨了眨眼睛道:“我以为你知道呢,惜惜可是你的宝贝,怎么敢随便打发?大伯父专门派人送到这儿请魏郡主照顾的,两年多了呢……”
“我一直以为是在堂嫂那里,早知道它在这里,第一天就会去看它了。”
“喂,”阳洙酸溜溜地问道,“什么人这么重要啊,第一天就要去看,不引见给朕认识一下?”
“哦,”应崇优轻轻笑了笑,“不是人,是我以前养的一只小雪狐,当时不能带入宫,只好托付给父亲。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
“狐狸?你养的东西蛮奇怪的……要是这么喜欢它的话,朕马上叫魏郡主还给你。”
“不用不用,我有时去看看它就行了。把它要回来,也没有时间照顾,再说人家魏郡主也已经养了它两年了。”
“既然这样,朕这就陪你去看看它,瞧你牵肠挂肚的样子……应霖,你远来辛苦,先去休息吧。”
“陛下还有诸多朝务,这种事,还是闲暇时再去办比较好。”应崇优一板一眼地答道。
阳洙呵呵笑起来:“朕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行,依你,那咱们就先去书房吧。”
三人一前两后地出了殿门,阳洙不想乘步辇,大家一起步行,到了分道口,应霖再拜离去。
平城政权的结构目前尚不是一个完整的朝廷,但阳洙还是按例每天上殿举行朝会听群臣的奏报,不能当廷决定的事,也会将相关人等召集到茳冕院的书房继续商议。最开初年轻的小皇帝没有经验,再加上急于了解情况,所以事无巨细全都要抓来过问一遍,以至于每天从清晨忙到深夜。幸而有应崇优从旁协助参赞,渐渐梳理出了一个纲要,得心应手的臣子也越来越多,才总算有了些可以喘息的时间。不过毕竟还是创业之初,军政要务堆积如山,闲暇悠哉的时光短期内是不可能有的了。
到了御书房外,已有应召而来的大臣在廊下静候。商议了一个多时辰的朝务,再批阅奏章,看军方快报,稍后又亲临军营与几个将军会谈,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西山。
骑马回茳冕院的途中,应崇优见阳洙心情不错,便问道:“陛下连日品察,对这几个将军可还满意?”
阳洙唇边挂起一丝儿笑意,道:“郑嶙不愧是你选中的人,足堪大用,将来的禁军统帅非他莫属;秦冀瑛性情虽然急躁,可深得属下拥戴,也自有他过人之处,费天恩比起来更粗豪些,不过还算擅长带兵;只有那个方谓成嘛,要多看看……等禁军成立后,很多地方都要用人,朕准备再多见见中级的将官们,好简拔人才。”
“是,臣会安排的。”
“不过忙归忙,你也要留心身子,”阳洙凝视着每天都陪在他身边的应崇优,抬起手臂,用指尖轻轻抚触了一下他被寒风吹得冰冷的面颊,“这一阵子看你,总觉得清减了好些……听着,朕会更努力的,你不要那么累。”
年轻帝师目光轻轻一颤,胸口顿时如同被温热的水慢慢漾过一般,荡起层层暖意。虽然不知道还能够被他这样在意多久,但至少这一刻的感觉,可以沉淀下来,等将来远离庙堂之时,也算是一份温暖的回忆。
“今夜的酒宴不会拖太晚的,你要早些睡,别看那些公文了,听到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