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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朝四老爷眨了眨眼,意为:爹,这等活儿可是你拿手的……
四老爷回以眨眼:交给我便是。
明思含笑起身,“娘,我去三姐姐处坐坐。”
四夫人强笑了笑,“去看看也好,明柔这几日身子好像有些不大好。”
明思一怔。
一旁蓝草道,“听说是前几日夜里受了凉,不过具体情形并不知。”
明思若有所思。
两刻钟后,明思坐到了明柔床畔。
一身素白的寝衣更显得明柔面色更显苍白。
相比以前,明思发现这次的明柔静默了许多。
即便见到明思,似乎也不愿多说话,说了两句之后便是一脸的倦色。
老太君同明柔说了让郑国公世子来提亲,虽是定了,但因诸多考虑却还未同大夫人说起。
原是想等着明思出嫁之后再商议这门婚事,却没想到大长公主突然中风离世。
若是已经定亲,还可商议婚期提前。
可亲事都未提,这种时候自然也只能搁置下来。
明柔上回也偷偷同明思说了此事,明思自然也明了明柔眼下这般是为何。
嫡母过世,须得守孝三年。
也难怪明柔这般。
明思心里叹了口气,宽慰她道,“你也别多想,总会好的。”
半躺在床上的明柔却轻轻闭了眼,“六妹妹,你不懂。”
明思望着明柔。
初冬的阴天,光线失了明媚。
屋内也有些沉暗。
胭脂锦被之上,明柔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纹路依稀可见。
明思按住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心里低低叹息一声,将她的手放回被中,“无论如何,三姐姐也该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明柔忽地一笑,睁开眼,“六妹妹,你告诉我,你怎能活得那般高兴?”
明思微愣。
只见明柔唇边那笑意却有些飘忽,望着明思,她又道,“原先我不曾理会过你。如今识得了才发现,原来你过的比我们谁都快活。身边的丫鬟个个都贴心得力,就连厨房的烧火丫头到了你那里都能调教得力。你虽未说过,但我也知你的本事定然不只那《临江仙》。这么多年,你却丝毫不露。我们这些姐妹,心里有不在意你的,也有看不起你的,可你从不在意。谁也不知,你却是活得那般自在。我原本以为自个儿算是姐妹中醒得早些的,没想到原来你早就勘破了。”
明思笑了笑,隔着锦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素来有朝闻道之言,个人心性不同,能知道自个儿要什么便是好的,如今也不迟。我原本也没想到三姐姐也是这样的性子。”
明柔将眸光投向虚空,语声淡然虚幻,“只怕已经迟了。”
明思一怔,生出不解。
即便现在有个三年的孝期,但老太君已经是首肯,而且就目前而言,这门亲事对两家而言,也算得是亲上加亲又门当户对。
就算是大夫人先前对郑书远有气,也应该不会挑什么毛病才对。
毕竟现在,也算得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要两家私下说定意向,也就成了。
明思不太明白明柔为何这般……似乎竟然有些近似绝望一般。
明柔神情恹恹,似也不想多言。
明思坐了一会儿,也只能无奈的宽慰几句便起身告辞。
带着帽儿从沁芳院出来就看见蓝星在外面候着。
听蓝星悄声一说,才知道是纳兰笙特意遣她过来的,他在倚翠亭等着明思。
知晓他定然心急,没想到竟这般急。
明思不由失笑。
遣蓝星回去同四老爷四夫人说一声去向后,明思又带着帽儿朝镜湖走去。
镜湖在大花园中心,明思主仆二人两刻钟后才到。
因天冷,亭子前方的竹帘也放了下来,若不仔细注意,外面是不会注意里面有人的。
见明思出现,纳兰笙露出惊喜,一迭声的问题便来了,“六妹妹你这几日如何?秋池待你可好?将军府的下人可服侍周到?住得习惯么?”
明思讶然失笑,摇了摇首,笑道,“一切都好,五哥哥放心。”
纳兰笙挠了挠头,讪讪笑着,“也对,凭六妹妹的本事定能过得自在的。”
顿了一下又偷觑明思的面色,“六妹妹,秋池他怎那么快就走了?”
那夜宿醉,醒来都是第二日晌午,醒来后便收到秋池托人捎来的信。
说是信,其实也就一句话,就说军务繁忙,今晨启程回苍郡。
明明前日才听见他说要过两日,怎么又改了主意?
该不是两人间出了什么事儿吧?
这么一想,心里便猫挠似的。可毕竟是娘家人,也不好成亲的第二日就上门,只好一直按捺住等明思三朝回来。
为何走得那样急?
这样说来,原本定的日期应该是要迟一些了。
大约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吧——秋池那样的性子,如何能擅长演这等假凤虚凰的戏码。
明思笑了笑,也未多言,只道,“五哥哥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纳兰笙愣了愣,片刻后,才露出恍然的表情,摇了摇首也无话可说,惟有无奈。
心里却在腹诽,这个傻蛋——
抬眼又见明思面上的那一片淡泊无心
心中顿时苦笑,到了最后,也只得一声叹息。
明思却看着他正色道,“五哥哥,还有一事需你帮忙遮挡一二。”
纳兰笙颔首,“你说。”
明思道,“我那日送了十万两银票与秋将军,说是你托我转交的。”
纳兰笙愕然。
明思一笑,“我既是承了他的这份恩义,也想偿还一二。我另外还有些打算,不过眼下还未成形。他日若成了,再告知于你。同你说一声,万一日后说起,你也好应对。”
盛德楼十万两,这又是十万两,还有个若是……
这个六妹妹还真是不肯欠人情。
而且还要假托他的名义,想来一是怕伤了秋池的颜面。其二,则分明是不想秋池知晓同她有关,走的时候也好干干净净。
一个走得急,一个无心思。
这般看来,他这多日来设想的成算只怕是难矣。
是夜,四夫人弃了四老爷在春芳院歇下。
母女俩挤在一处,亲亲热热地说了半宿的私房话。
四夫人悄声问明思,秋池可知明思真容?
明思摇首。
四夫人这才满意的一笑。
后来便教明思慢慢地将颜料配方中的姜黄减量,让肤色自然的淡去。
明思笑着应下。
那方子其实她早已琢磨熟悉,这几日的头发便是特意配淡了一些。
最后四夫人又叮嘱她数次,让她千万莫太早有孕。
最好是十七十八岁以后再怀孕为适宜。
“娘当初便是不懂这些,要不然这些年来,你也不至于连个兄弟姐妹都无。”说起子嗣,四夫人神情有些黯然。
没有给四老爷生下一个子嗣,四夫人心中一直深有歉意。
可若想到真要把夫君分给别人,她心中也是针扎般难受。
当年老太君赐下那对“姹紫嫣红”时,她也是数夜不能安睡。
还好,四郎好,女儿也好。
一个没有让她伤心,一个让她安心。
不得不承认,那对“姹紫嫣红”被送走时,她心里是心喜的。
同四郎这一世也算圆满,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给四郎留下一个儿子。
她不希望女儿再有这样的遗憾。
见明思露出好奇,她笑了笑,讲起了自己的那段过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街细雨
(一更)
“娘当年曾小产过一次。那时年轻也不知事,怀胎到六月便身体有些受不住,也吃不下饮食。后来不小心跌了一跤——养了半年才好些。却是伤了子息之脉,再不能有孕了。还好,娘还有囡囡——”四夫人抚了抚明思的发丝,“所以囡囡定要小心些。这女子生孩子本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年纪愈小,这风险便更大。日后便是同房,也最好待十七以后再有孕。”
明思笑着颔首。
母女俩又说了些私密话,明思几度娇羞依偎。
直到二更时分,母女二人方才睡去。
翌日一早,一家人一起用过早膳,明思又去拜别了老太君并老侯爷老夫人,这才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天公却不作美。
走出不过数箭之地,天便阴了下来,片刻后濛濛的雨点飘了起来。
车厢中也多了些寒意。
蓝彩把老太君赐的狐毛石青披风取出,给明思着好,“今年恐怕寒冬,小姐还是做件银鼠皮的大氅吧。”
以往四房是无钱,这后来几年虽有了钱,可又种种顾忌,明思的衣饰在纳兰府小姐中一直都是最简单朴素的一个。
当然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也不会寒酸,但却从未有过一件真正华贵奢靡的好料子衣物。
如今已经离了府,蓝彩便不愿明思再俭朴自个儿。
明思一笑,“那么些年都过了,只这一个冬天,哪里就不能过了。日后再说吧。”
北将军府素来节俭,自己若是穿得太过招摇,也并非好事。
雨丝轻落,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便清冷了。
稀疏的几个行人也撑着油纸伞缩着脖子匆匆而行。
车轮“轱辘轱辘”的压过石板,留下清晰的两道湿黑痕迹。
雨天路滑,车夫小心地扯着缰绳,不让马儿跑得太快,并未发现刚刚经过了弄子里还停了一辆马车。
司马陵揭开车窗帘,看着那刻有北将军府铭记的马车慢悠悠的驶过。
抑住那有些澎湃的心情,他扫了一眼侯在车窗前的那个便衣侍卫,“小心些,若伤了里面的人——自个儿提头来见!”
穿了一身百姓服饰的侍卫恭谨地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司马陵颔首,“去吧。”
侍卫摸出怀里早已备好的小石块握在掌心,撑起手中的油纸伞,快步朝北将军府马车追去。
车轴在纳兰侯府门外等候时便已经做了了手脚,只要自己掌握好力度,想来这颗大好头颅还是保得住的。
明思几人正在笑说蓝星。
这些日子蓝星一直在做针线活。
昨夜,蓝彩见她熬夜辛苦便说帮忙,蓝星却拒了。
帽儿很是惊异,蓝星向来不喜针线活儿,怎一下子转了性子?
最后蓝彩才笑道,“蓝星说阿刁说的,他们弩族男子不能穿未婚女子做的衣裳,除非是未过门的妻子——”
话还未完,只听车厢下“咔嚓”一声,车厢随即摇晃了数下。
蓝彩一手扶住明思,撑着长椅朝窗外,“钱大叔,怎么回事?”
车夫也察觉了异样,慢慢地勒停了马儿,回首道,“像是车轴的声音,我下去看看。”
片刻后,钱大叔懊恼的声音传来,“夫人,车轴断了。”
明思有些无语。
自己的八字还真跟马车不合——跳了回马车,惊了回马,这回又是车轴断了……
还好不像上两回那样惊险。
隔着车窗,“无妨,你去附近的车马行雇辆车回来便是。”转首,“帽儿,取把伞。”
钱大叔应了,帽儿从椅子下取了一把伞递了出去。
主仆三人在车厢内等候,帽儿掀开一条窗帘缝朝外望着。
附近的店家也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等了差不多两刻钟,钱大叔才气喘吁吁的回来,“夫人,这附近的两家车马行的车都雇出去了。”
明思一愣。
两家车马行都没车可雇?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此处正好位于纳兰府和北将军府当中,无论走哪头——起码都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还下着雨,如何是好?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马蹄声“得得”带着车轱辘声匀速传来。
到了近处,马蹄声在长街对面停下,帽儿回首低声,“小姐,有个女的过来了。”
帽儿没有见过玉兰,只是奇怪这女子怎么不坐在车内,一般时候,便是丫鬟也可陪着夫人小姐同车的。
何论这等天气。
玉兰走到车前,“敢问是北将军府上的么?”
明思只听得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听声音似是大家出来的丫鬟。
明思道,“确是。”
那女子又问,“可是车子坏了?”
明思道,“车轴断了。”
那女子语声恭敬,“请稍等,容奴婢回去禀报。”
不待明思反应,她脚步声便快步离开了。
明思掀起车窗帘望了望,只见对面停着一辆黑漆金线的六辔马车。
马车极是精致雍容,车厢也较一般的马车较为宽大一些,却未看到任何族徽标记。
一个蓝衣女子正背对着她,朝车窗内说着话。
明思放下了车窗帘。
心中疑惑——是谁呢?
片刻,只听对面那马车朝这边靠近,挨近停下后,那女子走到窗边,“六小姐可是回将军府?”
明思微愣,遂称了一声“是。”
那女子恭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