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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房揪成了紧紧一团,似有火烧。
她究竟在何处?
看着狼藉的车厢,心房再一缩,不敢再想下去——
忽地思及方才见到的那抹银色,脑中蓦地亮光一闪,一个飞身上马,朝来路奔去!
那两个马兵一愣,赶紧上车追去。
策马飞驰数里,便见那堆篝火。
下马抬步走去,到了近前,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三哥,咱们穿了人家的袄子,吃了人家的粮食,还去抢人家,是不是有点不道义。”
“抢都抢了!你有完没完?你有道义,那你就别吃了!”另个有些凶狠的声音道。
秋池拨开高草,那披了银色大氅的男子循声抬首看来,“什么人?”
目光紧紧地盯在那个男子面上,一字一顿冷冽,“你身上这件衣裳的主人在何处?”
那男子一愣,还未来得及回话,一个马兵便拔了剑架在他脖子上,“北将军府都敢抢,好大的胆子!”
另外一个马兵则看了看篝火旁的什物,剑指几人,“想死想活一句话!你们抢的人呢?”
其中一人见状,拔腿便跑。
马兵一个飞步上前一剑便砍在他腿上,顿时惨叫着在地上抱腿,叫道,“军爷饶命!军爷饶命!是老三的主意,不关小的的事啊!”
其他几人吓得趴倒在地筛糠不止,立时熄了想跑的心思。
其中一个瘦弱男子颤声道,“我们只抢了她们,没——”想说没伤人,又想起那车夫,顿住止住。
秋池神情一凛,寒冽厉声,“伤了人!?”
第两百一十一章 快马如风
目光在他身上的袄子上一扫,秋池缓缓吐了口气,‘人在何处?‘‘应在马车停处的南面山下,哪儿有个山洞……‘他道。
‘捆了!‘秋池扔下一句便转身,走了两步又倒回,从那被剑架着的男子身上一把扯下大氅。
大步流星而去。
虽听她平安,可这般冷的天,从出事到现在只怕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放缓了些许的心,蓦地又提起,持鞭的手不觉一紧。
到路边一个纵身利落上马,那乌骓马也是跟惯他的,待他勒回方向,不用他催促,便撒蹄飞驰。
浓墨的夜色中,四处皆是白雪皑皑。
这一番折腾,回到马车停留处,已是丑时过半。
马车因无人驱使,将军府的马又皆是退役战马,甚为乖觉,虽无绑缚,也并无离开原处。
秋池在马车出停了停,稍稍判断位置,便一夹马腹,箭射向南。
走出一里,便见一岔道向南,白雪微微反光中,只见南去数里处一座起伏的低山。
遂勒马而去,行处数百米便是无路,蒿草半人多高,中间似有人拖行过的痕迹。
跃马而下,拍拍乌骓马的马头,丢开缰绳便追踪迹而去。
茫茫雪野,杂草灌木四处丛生,并不好走。
拔剑边行,原野上寒风更是凛冽,耳畔时时都是‘呼呼‘的风啸过声。
他喊了数声‘明思‘皆未传出多远便被风吹散。
心下更是焦急。
她有两个丫鬟在身边,以她的聪慧,竟然未派一个出来路边求援,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不觉又提高了声线,‘明思……‘这一回有了动静,风中隐隐传来些声音。
他驻足凝神细听后,朝一个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高高的蒿草中似有一个跌倒刚爬起的人形。
遂大喜,纵身阔步而去,走到数十米处,高声唤道,‘是何人?‘脚下不停,到了二十来米处,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形现出模样,正是明思身边那个相貌憨厚的圆脸丫鬟帽儿。
此刻却是一身狼狈,雪泥交错,粉色的裙裾已经辨不出颜色。
看到秋池,呆了呆,‘将军……‘道了一句,‘哇‘的大哭,‘将军你快去看我家小姐,小姐她发高热了!‘心下顿时一颤,‘在何处?‘帽儿回身一指,抽噎道,‘前面山脚的山洞……我们没带火折子……生不了火……小姐的脚又崴了……‘她还未说完,只见秋池的身影已经一跃过她身侧,很快那抹银色便和雪野融到了一处。
一路急行,山形渐渐清晰,到了近处,他脚下不停,一面抬首疾呼,‘明思……‘一个有些断续的声音从左边传来,紧接着一个女子的身形从阴影中走出,站在雪地亮处,‘是将军么……‘吸了口气,大步向前,看着蓝彩,‘她如何?‘蓝彩也狼狈,却比帽儿好一些,身上只穿着长棉袍,外裳却不见,此刻面上也是全然的急切,虽竭力平静,语声还是有些颤意,‘不大好,发热有半个多时辰了!‘又看见秋池左手挽的银鼠皮大氅,便是一愣,还未反应,秋池已经朝前方山洞快步行去。
走到洞口,先是看见车夫躺在洞口出不远,身下是两条被拆下的马车长椅,用长草绑成一个简易的担架模样。
车夫的左腿已经被几根木枝固定捆绑,人正在昏睡。
视线在车夫那被紧紧绑定的腿上停了片刻,那上面的层层绷带分明是用内裙撕下的裙幅制成……两个丫鬟都是穿的袄裙,里面并无内裙可撕下。
心里又是一颤,再一紧,抬首朝内,终于看见她……
昏暗的光线中,她在洞内最深处,身下垫着些半干的枯草,身上覆着蓝彩的外裳,背靠着洞壁,就那样静静安详的阖着眼,似在安睡。
一瞬间,心不知为何就安定下来了……
他轻步走了过去,将大氅覆在她身上包裹住,将她抱起。
到近处他才发现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即便是那发黄的肤色也遮挡未住,呼吸间也是急促的热气。
在将她抱起的那一瞬,她缓缓地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眼依旧如宝石般的澄净,望着他却有一丝迷惘。
心顿时柔软,凝视轻声,‘莫怕,是我。‘她望着他,蝉翼般的睫毛轻轻合了合,‘秋将军。‘‘是我,‘他低低应了一声,‘莫怕,我带你回去。‘‘多谢。‘低低一声,羽睫再度颤了颤,而后缓缓合拢,再无声息。
看她的模样,显然是神智有些迷糊。
可就是这般,她依然不忘朝他道谢。
他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臂,转身走出洞口。
身后的蓝彩静静地让出路,秋池在她身前一顿,‘等下有人过来安置你们。‘蓝彩颔首。
积雪覆盖的官道上,黑马如风。
马上男子单手操缰,俊朗的面容上一片端凝,不时蹙眉望向怀中女子,每多看一回,心中的怜惜便多一分。
回到北将军府自是一场忙乱。
方管家看着秋池抱着昏睡的明思回来,骇了一大跳。
待见明思面色不正常,便一迭声的唤人去请大夫。
秋池将明思抱回静湪院,如玉同莲花赶紧上前伺候,将明思污了的衣衫褪去,见明思内裙撕了一了一大截便是讶然。
秋池站在床畔蹙眉,“愣什么愣,还不快些!”
两个丫鬟一颤,加快了动作,莲花去脱明思的雪靴,“啊”了一声,“夫人的脚——”
右脚靴子脱下了,可左脚却脱不下。
秋池大步上前,伸手拉开明思的裤腿,一截羊脂般润泽滑腻的小腿顿时现于三人眼前,可那近脚踝部位却有些肿大,撑住了靴子,脱不下来。
莲花一用力,床上的明思便微微颦眉。
“拿把剪刀来!”秋池凝声。
莲花忙应着,将剪刀寻来。
秋池将靴子剪开,脱下雪白罗袜,只见那原本纤细玲珑的脚踝已经红肿得极大,和那形态色泽美好得如白玉般完美纤足同时现于眼前,只叫人心怜更甚。
“将军,大夫来了!”方管家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秋池将目光从那圆润纤巧的足上挪开,小心的拉过锦被将这只伤足覆好,起身拉下帐幔,沉声道,“请大夫进来!”
带着学徒的老大夫走近屏风内细细诊断了一番,“夫人这是受了寒,骤寒入肺腑,故而突发高热。老夫先开三剂药,今日若能退热便是最好。”
秋池锁眉,“若能退?”
老大夫道,“夫人体质特殊,胎里应是带了些先天不足,寒气便有些胜,后天用过些调补的好药,这才补回来些。可这底子始终不比常人,加之幼时应受过一次大寒,这脏腑比常人便会稍弱。无事便罢了,最怕便是受寒,这一受寒便易损。先用这三剂,若今晚不退热,你们再来寻我。”
秋池怔了怔,目光朝帐幕后望去,老大夫看了他一眼便出去开方。
秋池回神,道,“拙荆脚上也伤了,麻烦您看看。”
老大夫看过后,取出一瓶药油,“并未伤及筋骨,不过也需好生护理,免生留下遗症,每日用药油好生按揉三次为宜。”
这时,蓝彩帽儿也跟着马兵坐着马车回了府。
两个心急如焚的丫鬟顾不得自己便先到了正房,听得大夫的诊断后都红了眼圈,蓝彩一拉帽儿,两个丫鬟便下去漱洗换衣。
漱洗过后,两个丫鬟都不肯歇息,转回来伺候明思。
回来后,却见床上帐幔已经拉起,秋池正坐在床畔用药油在给明柔涂抹按揉那只伤足。
蓝彩愣了愣,“将军,还是奴婢来吧。”
秋池未抬首,“你力道不足。”
帽儿看了蓝彩一眼,蓝彩微微示意,低声道,“你去看着药。”
帽儿点头退出,蓝彩在屋角香兽腹中填了安神香,又将暖炉添了炭,便退到外间守着。
过了一会儿,内间传来秋池的声音,“她有先天不足之症,你可知晓?”
蓝彩一怔,微微一顿才明白这个“她”指的是明思,遂轻声,“小姐娘胎里不足,生下来体质便不好。那年回京又落了回水,差点没能活。后来夫人寻得一味密药,服用之后这才好了。我是后来才跟小姐的,这几年,小姐都极少大病了。我原本,原本以为小姐的身子已经好了。”
若是知道如此,她昨夜就不该听明思的拒绝,若是将袄子脱给了明思,兴许不会如此。
内间声息停了一会儿,只听秋池又低声道,“如玉的爹可是替她在做活?”
蓝彩顿了顿,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给那些灾民发衣裳粮食的,是她么?”秋池又低声问。
“小姐说是能帮一些是一些,能救一个算一个。”蓝彩轻声。
内间再无声息。
明思在光怪陆离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四处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前路。
偶尔会有些模糊的声响和光芒从不知名的远处传来,她努力地前行,却似乎还是遥遥不可及。
忽然她闯进一个光幕般的屏幕,却看见一个年轻的平头男人笑着朝她走来。
那漫不经心的笑意中却似乎有些压抑的东西,到了跟前,他收起笑意深深凝视,“颖琪,你不知道我爱你吗?”
她呆愣,看了看周围变幻不定的迷濛雾气,又看向这个男人,顿时不知所措。
怎么会是胡之文?
明思满心讶然。
第二百一十二章 退无可退
(一更)
仁和宫中,气氛有些低沉的压抑。
昨夜一场大雪后,天意外的放了晴。
许久不见的冬日暖阳现出身形,花圃中的琼枝玉叶披上了一层朦胧光辉,又在这层光辉下,渐渐晶莹,融成湿漉。
殿内黑玉地板上被窗外泻入的午后阳光涂上了一抹淡金。
司马陵负手站在窗前,心情似一团乱麻。
玉兰垂手立于身后三步远,望着太子那欣长却显孤寂的背影,心里只能一叹。
从昨日回来,太子便一直心事沉沉的模样,谁知今日凌晨又传来六小姐受伤生病的消息……
默了片刻,玉兰低声道,“宫里有秘制的‘青玉膏’,奴婢这就着人送去。”
“取来!”司马陵蓦地转身提步,眉目间一片沉郁,“备车出宫!”
玉兰看了他一眼,却是不动,“殿下,六小姐……她毕竟是臣子内眷,您去了,也不好相见……再则,明日便是大婚,今日也不好出宫,还有许多事务需准备。”
司马陵迈出的脚步一顿,精致挑起的凤目中顿时暗沉,垂眸半晌,忽地提步朝外走。
玉兰见太子未说出宫的事儿,心里定了定,也不敢再发问,只小步跟在太子身后。
只见太子出了仁和宫,竟一路奔坤宁宫去,玉兰心下一紧,生出些不妙来。
一路无阻的进到坤宁宫殿内,上官皇后正在逗弄一只雪猫。
雪白的碧瞳猫在上官皇后膝盖上乖巧的卧着,讨好的用粉红的小舌添着皇后的指尖。
两个侍女并一个嬷嬷在身后笑着说些趣话儿。
皇后面上笑意莞尔,显是心情不错。
看到太子急急大步而来,皇后轻笑着,“陵儿来了啊。”
司马陵站定朝皇后行了个礼,遂目光左右一扫,“你们先退下。”
上官皇后面上一怔,将怀中雪猫递给右边的侍女,“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