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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游人渐稀。小商小贩都收拾了东西。槐城周边的。纷纷开车走了。而远道来的,则睡到了帐篷里面。
我们走到戏台附近。发现这里仍然灯火通明。班主带领着众人在等我们。
我干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这么大阵仗?倒让我有些紧张了。”
人群中有个姑娘很活泼,估计是唱花旦的,冲我们调侃道:“你们几位大师要捉鬼了。我们当然想要见识见识了。活了这么大,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种稀罕事呢。”
吕先生笑道:“看完了小鬼,打算按照小鬼的模样扮上,唱《乌盆记》的时候用吗?”
班主的脸色变了一变,说道:“包二哥出事的那一晚,唱的就是这一出。”
吕先生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咱们准备准备,一会就帮着包二哥找魂魄吧。”
班主问道:“怎么准备?”
吕先生看了看众人,说道:“女的可以留下。男的,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的。回避一下,最好去帐篷里面睡大觉。”
那些男人都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吕先生冲他们一抱拳:“各位,你们人数太多,阳气又旺,而且不懂得压制自己的气息。平时你们在这里走动没什么关系。但是我们现在是要找包二哥的残魂。你们要跟着的话,肯定会冲撞了他。轻则魂魄逃之夭夭,重则直接魂飞魄散。”
那些人听吕先生这么一说,都点了点头。
那花旦冲他们笑道:“你们回去吧。过一会有什么热闹,等明天我讲给你们听。”
年轻的男子们稀稀落落的走了。我发现这些离去的人中。不仅有年轻男人,还有几个女的。估计是胆子小,不敢看鬼。他们回去之后也没有睡觉,而是聚拢在一块聊天。对于他们来说,今晚有些特殊,估计谁也睡不着了吧。
在我们身边,只剩下了三五个女子,以及老班主。
吕先生冲那几个女子问道:“你们平时谁和包二哥最熟?”休肝扔血。
众人全都指着那花旦,说道:“包二哥演包公上瘾了。平时不苟言笑。也就她话多,能和包二哥说上两句。”
吕先生点了点头,取出来一根钢针,放到了花旦手里面:“你去包二哥帐篷外面等着。等他出来之后,你就跟在他身后,偷偷地扎上一针。尽量扎深点,带出血来。”
花旦一听这个,脸都白了。看样子这家伙也是个敢说不敢做的。
她紧张地看着吕先生:“包二哥不是疯了吗?我要是扎他一针,他不得找我拼命吗?”
吕先生笑道:“你们俩不是关系好吗?赶快去吧,在帐篷门口等着。万一他出来了,你就没机会了。”
花旦快急哭了:“他都疯了,哪还认识我?”
吕先生笑道:“放心吧,我们都在附近看着呢。保证出不了事,扎完你就跑,手脚快点。”
众人都嘻嘻哈哈的劝她。花旦无奈,只能蹲在了帐篷外面。
而吕先生向班主要了几张白纸,开始折纸灯笼。
过了一会,包二哥的帐篷动了动,随后从里面钻出来一个蓬头散发的人。我看见他一头黑发里面夹杂着不少的白发,实在凄凉。
或许是因为晚上的缘故,包二哥的身子不再发抖了。可是花旦却抖得厉害了。
她忧心忡忡,小声的叫道:“包二哥?”
包二哥的身子一震,显然是听到这话了。他回过头来看了花旦一眼,眼神由警惕变成了喜悦。像是孤身在外的人终于见到了老乡一样。
我心想:看来他们的关系果然不错。
那花旦战战兢兢地说道:“我能扎你一针吗?”
薛倩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包二哥不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花旦。花旦等了几秒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伸手向前一送,钢针扎进了包二哥的身体里面。
包二哥哎呦,叫了一声。随后眼睛里面露出恐惧来。他的目光中再也没有之前的喜悦了。他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向远处跑去了。
班主正要追过去。吕先生将他拦住了:“不用追。他现在神志不清。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只有戏台能给他安全感。他过一会就会回来了。”
果然,我看见包二哥远远地向戏台走去了。
花旦捏着钢针,一脸沮丧的走回来了。班主安慰道:“包二哥不是没有伤你吗?你怎么满脸不高兴?”
花旦叹了口气:“我看他的眼神,是真的伤了心了。以后恐怕再也不当我是朋友了。”
吕先生冲花旦笑了笑:“你是今晚的大功臣,等他清醒了,肯定对你千恩万谢,不会怪你的。”
这时候,吕先生的灯笼也已经扎好了。他问明白了包二哥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灯笼外面。然后在里面放上了一只蜡烛。
烛光透过白纸,照的周围白惨惨,阴森森的。
花旦问道:“你让我取包二哥的血,是想要干什么?”
吕先生正要说话。忽然一阵阴风,向我们吹了过来。紧接着,有个声音在我身后说道:“赵莽,今天你怎么不送我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在我们三步远的地方,站着王老头。他犹豫不决,踌躇不前。显然对我们这一群人有些害怕。
我转身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王老头说道:“我去杂货铺找你,你也不在。最后没有办法了,我只好自己来看戏。中间还迷了一次路。幸好有一个老太太,帮我指了指路,我才找过来了。”
我心想:这所谓的老太太估计也是一只鬼。
吕先生向王老头说道:“老爷子,明天不唱戏了。你今天听最后一场,明天可不要再来了。”
王老头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向戏台走去了。
包二哥像是昨天一样,呆坐在戏台上。王老头叫了一声:“老板,老板。咱们不是约好了唱戏吗?”
包二哥猛地抬起头来,说道:“对啊,要唱戏,你等我扮上。”
这时候,他的神智清楚了很多。不过这种清醒仅限于戏台上。问他柴米油盐,他保管就答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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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见不得光
刚才一番争执,动静并不大,但是来赶庙会的人,都是看热闹的闲人。他们的八卦之心。不在薛倩之下。所以几分钟的工夫,就聚拢过来了。
只不过,这些闲人大部分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都在互相询问:“出什么事了?怎么和戏班子打起来了?”
班主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大槐树,说道:“这里太阳烈,咱们去树荫下面商量,怎么样?”
吕先生笑道:“我正有此意。”
班主引着我们脱离了人群。走到树荫下面了。而那些闲人还想跟过来继续看热闹。只不过戏班子里面出来了两个武生,将他们拦住了。
这些闲人东张西望的看了一番,见没有热闹可瞧。再加上脑袋顶着大太阳,很不舒服。就慢慢地散了。
我们三个人站在树荫下面,示意班主,可以把实情告诉我们了。
班主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要找的人。我知道是谁。他姓包。也爱演包公。自称身上有包青天的血脉。因为排行老二,大家都叫他包二哥。有的敬重他,叫他一声包二爷。”
我笑道:“那么请问这位包二哥在哪呢?”
班主说道:“他病了。本来这个庙会我们不想来,路太远,而且人生地不熟。是你们市的王书记,给我们发工资。邀请我们来的。唱戏这一行,一日不如一日。好容易有人请,所以我们就来了。没想到只来了一天。包二哥就病倒了。昼伏夜出,白天的时候疯疯癫癫的。到了晚上,倒精神抖擞的唱戏。”
我听得直皱眉头,问道:“第一天就病了?”
班主想了想,说道:“确切的说是第一天晚上。十二点左右。那时候第一天过庙会,有不少老人来听戏。大伙都觉得包二哥唱得好。请他晚上再唱一场。结果他唱完了就出事了。”
吕先生说道:“让我们见见他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看两眼就知道了。”
班主答应了一声,带着我们走到了一个帐篷跟前。
帐篷不大,在里面睡一个人还可以。但是我们钻进去,恐怕会局促的很。
班主蹲在敞篷口,叫道:“包二哥,有人来看你了,你出来吧。”
里面的人不应声。
班主探进去了半个身子,似乎想要把里面的人拽出来。紧接着,我听见一阵杀猪一样的尖叫声。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紧接着,是挣扎声,叫骂声,拳打脚踢声。
不过两三秒钟而已,班主就狼狈的把身子抽出来了。而包二哥的帐篷还在扰动不休,良久方止。看样子班主吓到他了。
班主叹了口气,向我们说道:“你们都看见了?谁去也没用。他现在不见人。”
我看见班主脸上新添了两道於痕,显得既滑稽,又无可奈何。
我笑了笑,蹲在敞篷口,说道:“包二哥,你出来吧。咱们好好谈谈。”
刚才班主已经把他惊醒了。我的话他显然听到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出来的打算,反而把被子蒙在身上。缩在帐篷里面瑟瑟发抖。
我说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出来和我们谈谈,以后那些小鬼就不敢找你的麻烦了。”
我一提到小鬼,包二哥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班主说道:“你们不用浪费唇舌了。根本没有用。我们早就开始劝他了。好话歹话说尽,半点用也没有。眼看庙会就要结束,我还在发愁怎么把他带回去呢。”
我想了想,向包二哥说道:“我昨晚上见过你。我就是背着大刀的那个年轻人。和王老头一块来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我说了这话之后,包二哥抖动的幅度明显的小了。不过他仍然没有要钻出来的苗头。
吕先生摆了摆手,说道:“这种事,不能一味迁就,你看我的,保证让他服服帖帖,乖乖的出来。”
我笑道:“你能有什么妙招?我们倒要见识见识了。”
吕先生蹲在帐篷口,忽然大喝了一声。这一声突如其来,震得人耳朵发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而躲在帐篷里面的包二哥,干脆就呆住了。
吕先生就趁着他发呆的一瞬间,猛地探进身子,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不知道是胳膊还是腿,猛地一较劲,将他连人带被子给拽出来了。
我笑道:“原来是这么个妙招啊。”休肝岛才。
包二哥被拽到外面之后,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模样。他忽然就发出了一阵极为痛苦的叫声,并且徒劳的把被子蒙在自己身上。
这声音听起来绝对不是害怕,而是实实在在的痛苦,像是有人在拷打他一样。
我正要问吕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而吕先生已经脸色大变。他随手将被子裹在包二哥身上,又迅速的将他塞进帐篷里面了。
包二哥躲在帐篷里面之后,叫声慢慢的停歇了。又藏在被子里面发抖。
吕先生将帐篷口重新掩住。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向班主说道:“以后不要在白天叫他了。他见不得光。”
班主奇道:“这话怎么解?”
吕先生看了看帐篷,说道:“他的三魂七魄不全。应该是在第一次见鬼的时候,丢失了一缕魂魄。这就导致他喜阴不喜阳,可以见月不可以见日。”
班主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疯疯癫癫的,一直躲在帐篷里面,原来是魂魄丢了。”
我挠了挠头,说道:“可是昨天晚上,我看见他唱戏的时候挺正常的,不像是丢了魂魄的。”
吕先生笑道:“他从小唱戏,这么多年了,恐怕就是在做梦的时候,也能做到字正腔圆。昨天晚上他能流利的唱出来,不足为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整晚上的话都很少吧?”
我想了想,说道:“没错。他只见他说了一句话。”
吕先生叹道:“晚上的时候阴气重,他的魂魄很舒服,有几分清明也很正常。天下的病都是这样的。随着阴阳二气的变化,时而轻,时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