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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笑道:“世伯乃当今天子的心腹,自然犯不着招惹这般口舌小人。”
陆炳咳嗽两声,又道:“你是阁老长孙,这官场上的利害,就算不知就里,也当略知一二。冯孝先果然冤枉,又有高祭酒的面子,我们自不能真害了他。这吴癞子本非好人,案发当时,带刀入室,事后潜逃。他所说郑小相公扼杀尹三小姐一事,只是一面之词,未必可信。”
严鸿道:“还有那玉佩……”
陆炳道:“这玉佩究竟是否就是郑小相公的,又是否吴癞子偷来的,都在两说,却也不足以论证,吴癞子这话千真万确。不过,有这块玉佩在手,想来便是郑大都堂那边,断断也不敢再与你多啰嗦什么。吴癞子无亲无故,光棍一条,平时也不做什么好事。”;
严鸿并不是白痴:“世伯,你是要我将杀人案,推到吴癞子头上?告他个入室行窃,或者**不遂,起意杀人?这么一来,那尹三小姐,倒是个反抗恶徒的贞洁烈妇了。”
陆炳点点头:“冯孝先是一心不想玷辱他岳丈的名誉,二不肯自认这杀妻灭子的污名。郑大都堂只要听得这‘玉佩’二字,想必也会承的你情。贤侄,此事这般处置,也算两全其美了。这是天赐你一桩功劳啊。”
严鸿笑道:“世伯,小侄斗胆猜一猜,这吴癞子世伯早已使人拿下,连底细都访查得一清二楚。所以不提审,便是专门留给小侄做退路的。世伯对小侄的关心,小侄感激不尽。”说这最后一句时,表情却是肃然。
陆炳道:“贤侄,上次剿灭永平庄逆党归来,陆某便告你一句话。你聪明是够聪明了,却还不够收敛。这且不说。便依你自己刚才所说的结案法子,我看便十分妥当。”
严鸿深知,陆炳所说,确实是至理名言。如果真以吴癞子杀人结案,再加上手握三份供状和一件物证,可以说高拱、郑晓双方,都不会对这个判决有任何疑问,两边人情都揽下了,还能落个断案如神的美名。至于吴癞子一个泼皮破落户,他的喊冤,谁会在意?更别说看吴癞子这架势,随便上两套刑,这位仁兄就会哭爹叫娘,只求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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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先前把这事儿交给严鸿,0590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恐怕就早已规划好了这一步。只不过,陆炳未必想到严鸿能把郑国器的玉佩找出来,因为陆炳先前也未必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从官场哲学来说,这条路子的诱惑力是很强的。但至少此刻的严鸿,还不打算这么做。他清楚记得冯孝先在牢狱里的苦逼相,而害他这样的,大半便要算在这郑小相公头上。在这个过程中,郑家用的那些权势手腕,更是让良知未泯的穿越众严鸿无法容忍。而那个无辜惨死在母亲腹中的胎儿,尽管他(她)只是偷情出来的孽种,但他(她)也不该被这样剥夺生命,尤其还是被那禽兽不如的亲爹。
因此,严鸿深深一揖:“世伯的照拂,小侄不敢辜负。然而小侄却知,吴癞子虽是个歹人,也不该让他受不白之冤。至于那个狼心狗肺,杀妻灭子的衣冠败类,决不能让他逍遥在世间。”
陆炳“嗯!”了一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双虎目,盯着严鸿,从头顶看到脚底,目光逐寸抚摸着严鸿的衣服皮肉。他看到哪里,严鸿的哪里就是一阵战栗。然而,靠着刚才这股义愤的刺激,他依然顽强地与陆炳对视着。仿佛又回到了上半年在永平庄的那个场合。。: *
对视片刻,陆炳“哈哈”一笑:“左右是你办的案子,严阁老要和郑大都堂斗,陆某何必在中间作好作歹?贤侄,你可知道,就算证据确凿,这郑国器并不好拿。”
严鸿心道,这不废话?但他对官场的规矩当然不如陆炳熟悉,于是再做个揖:“请世伯指教。”
陆炳叹口气坐下,伸出一个指头道:“说起来,郑国器可不光是郑大都堂的爱子。他还是新科举子,士林中人。更别说他身上也有个内阁中书的官身。拿他,可不是拿个普通百姓这般简单。单就这个驾帖,就十分不好开据。”
恩荫官不是什么特产,满朝高官勋贵不少,严鸿又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比如那郑晓,也是国朝二品大员,为自己的老生爱子弄个恩荫官并非什么难事。说来也巧,这郑国器与严鸿当初一样,扛的都是内阁中书的虚衔。
但再是虚衔,他也能算个官身。虽然在考科举的时候,大家不会想起这个,可到你拿人的时候,郑家人必然会把这个身份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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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以毒攻毒
另一方面,当时的锦衣卫拿人,也不是如同后世有些电影里面一样,胆大妄为,想抓谁就抓谁。。一般来说,要么有圣旨或中旨,奉旨拿人,自然大家无话可说。要么,拿个大jiān巨恶,罪名昭著,那当然是手到擒来。或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也是伸手就拿,不必顾忌什么。比如锦衣卫拿吴癞子就是想怎么捏怎么捏。严鸿带着人去尹府丞家里抓丫鬟,虽然有些不给尹府丞面子,但事关杀人案,拿个把下人,说来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要是要捉拿官员,那就不能随便了,必须要开据驾帖。驾帖,从程序上说也是皇帝开出,拿到刑科经过刑科给事中佥封后,才是真正有法律意义的逮捕文书,也可以理解为今天的逮捕证。
虽然嘉靖朝的时候,驾帖制度已经废弛,很多时候锦衣卫抓人并没严格遵循这道程序。但是也要分对谁。郑晓执掌科道,手下管着一百多科道言官,户大人多,绝非好相与的角sè。拿他的儿子,尤其他儿子又有个恩荫官的官身,他必然会咬住驾帖问题不放。而刑科的给事中,也在他控制范围内,这份驾帖能否开出都大有问题。即使开出,也必然拖延,那么这段时间,就有了郑晓做手脚处。;
陆炳顾虑这一层,确实并非无的放矢。严鸿也点了点头:“世伯说的有理。”
陆炳又道:“再者,就算你能开出驾贴,事情也还没那么简单。算他是个杀人案,通常也该归到五城兵马司管。这次为个冯生,把案子从东城兵马司那里接过来,已经费了老鼻子劲了。要是真的涉及到郑国器,郑大都堂岂能善罢甘休?咱们前脚拿他,后脚那些御史就会来要人。而这人一旦到了巡城御史衙门,就由得他们做手脚。到时候啊,世侄你是枉做小人,白落一身是非。”
陆炳毕竟和严家交情非浅,把严鸿又视如子侄,这才对他推心置腹,说的也是肺腑之言。严鸿道:“多谢世伯教诲。”
陆炳叹口气,又道:“还有,这郑国器既是新科举人,又有官职在身,是不得动刑的。当然,人进了诏狱,真要怎么着还不由得你。可是,做下容易,要收回可就难了。就算你逼出口供,回头等人出了诏狱,一句滥用刑罚,屈打成招,之前的公案便全部推翻,白费力气。”;
这也是实情。封建时代的官员审理案子,是可以大刑伺候的,即承认刑讯逼供的合法xìng。但同时要注意的是,如果一味严刑逼供,让犯人违心招认的供词,是可以认为无效的。那么,到底按哪一个原则判断,就得看具体案件本身的当事人背景了。而郑国器的出身及他士人身份,显然会被引用第二原则,那么即使拷打出口供,也无多大意义。
像锦衣卫执掌的诏狱,要是把九品奉銮这种级别的芝麻官抓起来严刑逼供,那就算逼死了也没人问。可是郑晓的儿子真要在牢里受了肉刑,你就等着看清流们炸窝来咬你。
严鸿也知陆炳提出这三重难题,是为自己好,心中甚为感激。但他既然立意要拿郑国器,也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打退堂鼓,当下说道:
“世伯,若是小侄能想个办法,将那郑国器拿入诏狱,又有办法让那郑大都堂说不出话来,不好来要人。那时,世伯你又是否会助我一臂之力?还是一心包庇那郑国器?”
陆炳剑眉一挑,道:“什么话?我陆某也非胆小怕事之徒。若是贤侄你能想到好法子,将他拿到诏狱,要出口供,你陆世伯也未必就怕了郑都堂,正好借机与他点颜sè瞧瞧。不过,郑国器官职在身,又是新科举人,你却不能对他用刑。不然,这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帽子来,便有口供也没用的。”;
严鸿微微一笑:“小侄虽然不成器,去也知道咱锦衣卫压箱的法子,用不到郑国器那厮身上。没奈何,琢磨了一个主意,请世伯看看成是不成。”
严鸿昨天拼着又大半夜没睡,倒不是虚度时光。他也想到了,这个郑国器非比寻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自己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抓他也并不像抓一个升斗小民一般容易,其身后的势力,必然会对抓捕进行阻挠,而且会千方百计把人索要出诏狱。
因此上,核心就是两点,第一是要光明正大地把郑国器抓起来,第二是要赶在郑国器被他的背后势力要出去之前,弄到口供。
为了完成这两个目的,严鸿绞尽脑汁,琢磨出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虽然缺德,但是却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尽量保证对郑国器实行有效的控制。
当他一五一十,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之后,陆炳的脸sè也变的有些奇怪。以往虎威十足的陆大都督,居然一手托着腮,细细想了一遍。半晌,才抬起头来,带笑道:“这等腌臢办法,恐怕也只有贤侄你才能想的出。”;
严鸿笑道:“好叫世伯晓得,侄儿我这小阎王的绰号,却也不是白叫的。但是这件事,毕竟是锦衣卫接的案子,我不敢擅自做主。世伯当初说,要用胡作非为之人,来干一塌糊涂之事。现在一塌糊涂之事就在眼前,能否动手,我这个胡作非为之人,还请世伯示下。”
陆炳犹豫片刻,盯着严鸿道:“贤侄,这个主意虽然下作,但确实有用。不过,若是一旦事情败露,怕是后续难以收场。你祖父虽然权势冠绝当朝,然而没来由招惹上一班言官,恐怕也是个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模样。你可要思想清楚。你与那冯生无亲无故,只要能尽力把他放了,也算对的起他。你当真要冒险,惹那郑大都堂?”
严鸿也收住了笑脸,正sè道:“世伯,侄儿这二十年,自知颇做了些欺男霸女的烂事。今番,却斗胆想做点好事。那郑国器狼心狗肺,断不能容他逍遥于世上。”
陆炳点点头,终于沉声说道:“本卫千户严鸿,听令!”
自那rì见陆炳之后,又多等了一段时间这一等就等到了重阳佳节。所谓九九艳阳,重阳佳节。按古时的习惯,是要登高怀乡。běi ;jīng城的闲人们,却也不必非要去费老鼻子力气登那香山、西山的顶峰。随便在山脚转转,寻个风景好处,沐秋风,赏黄叶,做几首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诗文,也就是个意思了。běi ;jīng的秋,原本便是一年中最好时节。;
虽说往rì里,蒙古人也好在秋天入侵,不过近来běi ;jīng一带的防御,倒还凑合,没有靼子大举破关而入的消息。因此文人才子也就大胆出城郊游,不至于担心遇到靼虏丢了xìng命。
今年,由城中荣记绸缎庄的少东家荣少棠,做了东道主人,邀请běi ;jīng城中一众文人才子,前往西山的善应寺内吟诗唱和,以为风流韵事。
那善应寺始建于弘治十七年,7581看完了重么办123wb下次来咯,庙宇规模宏丽、表表杰出,前后两进四合院,建筑工整对称,寺门东向,前殿为释迦殿,後殿为娘娘殿,寺中所塑五百罗汉像,穿崖踏海,游戏百态,形象生动,是模仿了明代被宣宗赐名“昊不信”的一位画匠绘於昌化寺的壁画风格而作。
寺院以奇花名树著称,迎门高大的汉白玉台阶两侧,有玉蔺、紫薇等珍贵花木。寺的後进院落里,有两棵传说是元代种植的白皮松,老干横空,白鳞斑驳,犹如盤屈的苍虬,又有四棵古松,状极诡异。真真是西山八大处中数的着的好景致。
然而风光虽好,地利却比不上“天时”。原来当今天子重道抑佛,看和尚不怎么顺眼。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京中一众官员、公卿也就连带着看和尚们不怎么顺眼。有的人甚至提出,国用不足,最好征收寺庙庙产的赋税,以充国库云云,当真是善了个哉的。;
如此一番闹腾,这善应寺的香火能好到哪去?枉费庙宇宏大,殿阁重重,庙里的大小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