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⑸ブ拢芍钗脑逡涣āo办,端的是白幡如林,纸钱遮天,办得甚是肃穆。到场的本县官吏,本府同僚固然唏嘘不止,前来围观送行的老百姓,也是纷纷落泪。
这种花费公家是不会报销的,全是李文藻自掏腰包支付,倒真不愧是浙江官场及时雨。这份同僚情义,谁人不竖大指称赞?更别说李老知府还亲身前往吊唁,并对那洪姨娘说道:“你家老爷乃是堂堂朝廷命官,山yin正堂。他为了江南百姓,追逼倭寇,力抗权激ān。这般忠直之士,自不会平白枉死。他的冤屈,自有老夫一力承担。定叫凶徒自有报应,倭寇就地正法!”
这种公开的表态,与其是说给那从良的小红宝听,不如是说给绍兴的乡宦士绅听。李府尊这是真要和这严小相公对上了。这一番,堪称龙虎风云会。一个是过江蛟龙,一个是坐地猛虎,倒不知是谁人手段更高明。
百姓正在议论纷纷的当口,事态却又进一步激化了。就在李知府吊唁的第二天,有人发现洪姨娘没出来支应吊唁之人。正在疑惑,结果不多时有丫鬟急忙跑出来说道,“不好了,洪姨娘随老爷而去了!”
小红宝出身青楼,倒是能写能画。她留下了一份绝笔书,书中说明,今有李知府急公好义,肯为老爷出头,惩戒恶人,诛杀倭寇,想来老爷不会含恨九泉。自己于世间再无牵挂,当随老爷而去,到yin间侍奉。又在绝笔中痛斥权宦子弟当道,凌虐士人,逼死自家老爷,死后到yin间,必要在阎王面前告上一状。
这份遗书当真称的起声声血,字字泪,见者落泪,闻者伤心。不知怎的,这遗书的内容迅速在城中流传开。街头巷尾,都是人在议论。很多人在说完血书这事,最后都纷纷感慨道:“洪姨娘一娼ji尔,尚且如此刚烈,我绍兴城中,岂无男儿?”类似的煽动xing语言,点燃了积蓄的怒火。老百姓纷纷来到云来客栈四周,对着客栈怒目而视。
不过,绍兴不是什么险山恶水的地方,百姓生活不错。他们自然没有造反谋逆的念头。要说他们义愤填膺,发一声喊,自动打进客栈去,目前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他们只是被煽动着,满怀愤怒,聚到这里,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想不出能做什么。
本来,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集会,官府应该迅速派人前来驱散,免得聚众之下,生出事端。而此时正值明朝中叶,人心思定。虽然沿海百姓为了生计,下海通番cāo刀子玩命是一回事,但在这光天化ri之下,府城闹市之中,压根不敢与官府争斗。
这时候,如果官府真想弹压,只需派几十名差役拿着水火棍过来一通乱打,自可将百姓赶的四散奔逃。可偏生,这次山yin、会稽两县及绍兴府的衙役半个也无,任由百姓在此汇聚。
客栈附近的人越聚越多,但却不知该干什么。忽然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让严鸿那狗官,把徐海交出来!我等打死倭酋,为林老太爷报仇啊!”
他这一喊,算是给百姓们提了醒。是啊,青天大老爷林知县,就因为未能斩杀徐海,反被严鸿殴辱,因而憋屈到自杀,甚至那位爱妾也随他而去。那么,只要我们打死了徐海,也算安慰了林县尊在天之灵。而且,现在外面纷纷传说倭寇要血洗绍兴,祸根就在徐海。只要徐海一死,倭寇群龙无首,自然就会散去,再无人能领着他们来攻打我绍兴了。
所谓民不与官斗,尽管这些老百姓,很多都对逼死林县尊的狗官严鸿满怀义愤,但真要让他们杀进客栈,打死严鸿,目前这些普通百姓暂时还没这个胆量,也得先掂量掂量。但是,要说到打死倭酋徐海,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杀人越货的海匪,人人得而诛之,官府还有赏呢!至于说那倭寇何等凶恶,笑话,这里几千百姓聚集,几个倭寇能翻了天去!因此一听有人带头,围观群众顿时随声附和,高声鼓噪起来。
此时云来客栈内,有总督标营的士兵四五十名,再加上严鸿手下的锦衣官校和四总旗、四大家将、严峰严复等,能战之士凑一起差不多有八十人。如果再加上到外面埋伏的二百多标兵,这支兵力,实在不弱。
如果是两军对垒,以徐文长之能,绍兴府的这些土鸡瓦犬如何会被他放在眼里?可如今却是面对着绍兴百姓,国朝官府。徐文长纵有通天手段,却全无用手脚处。就算三百标营士兵能够战胜数千上万的百姓,可是你徐文长还敢纵兵杀民了?
因此面对着百姓步步逼近,徐文长颇有些紧张。这云来客栈并不是军用城堡,没有高壁深垒,相反却是一家笑迎八方客的生意铺子,其实并不很适合于防御。比如说一层除了大门,还有好几个临街的窗户。在老百姓的包围下,基本上就是无防备地形的模样。好在徐文长善于调度,专门在一楼安排了两班武人,每班八名,刀枪齐备,轮流守住门窗。那些老百姓倒也不敢立刻冲击。
这会儿那胡柏奇抽着和一对美人双飞**的间隙,也拐到客堂来瞅一眼,一看见外面那么多百姓,顿时吓得双腿战战兢兢。愣了片刻,跑到徐文长耳边,咬牙道:“这李老贼如此可恨!徐老先生,你设个锦囊妙计,安排一支奇兵,直捣黄龙,擒拿了李文藻,则这里的乱民不再自退!”
徐文长正在烦心,听他这么一说,眼一瞪:“胡公子,你还是回房去鞭打美人吧,别在这里碍事。”胡柏奇巴不得他这句话,当即道声:“老先生有令,侄儿岂敢不尊!”溜回去了。
严鸿在一边听得苦笑。说什么直捣黄龙,捉拿李文藻,那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尽管客栈中的八十人都是jing锐,而且外围还潜伏了二百多人,但李文藻不是林养谦,他身边也必然诸多护卫,很难找到斩首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与一般人的误解不同,大明朝并不存在高品官员可以随意处置低品官员这种事。像总督处置知府,知府处置知县,这不是说下个命令就可以的。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分工不同,行政事务上你管着我,并非生杀予夺都在你手里。最多只能说,高品官员具有的一些职务权力,确实能够顺带找借口收拾人而已。
比如,哪怕像严嵩这样的当朝一品,想要收拾七品县令林养谦,也不能直接命令手下把林养谦抓起来干掉,而只能去上奏章说林养谦的罪过,请皇帝批准处置,然后才能收拾。只是由于他的身份和与皇帝的关系,决定了这种奏折的成功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也正因为上级官对付下级官也必须走法律流程,所以才为海瑞这种人见人愁的官场奇葩创造了生存空间。因为海瑞这人实在是一身毫无破绽,让人无从攻击。否则,要是上级能随便收拾下级,就冲他把直属上司严州知府曾文范的商队全部没收这种等同于杀父夺妻的仇恨,还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位置上?
所以,胡宗宪虽然贵为总督,他可对李文藻一点办法没有。哪怕是锦衣卫,虽然是天子亲军,可以便宜缉拿不法,但要捉拿官员这种事,却一样必须由天子批准,出具驾帖才可以拿人,否则一样算非法。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下可以例外,就是王命旗牌或是尚方宝剑,这些个在舞台上为大家喜闻乐见的大杀器。胡宗宪身为巡抚,有钦差的xing质,他是有王命旗牌的。但眼下这种情况,别说徐文长一介幕僚,不可能带着王命旗牌进绍兴。就算胡宗宪真的胆大妄为,把王命旗牌借给徐文长带到绍兴,他也没资格用。那毕竟是天朝的钦差仪仗,只能钦差独用,而不是封神榜的什么法宝道具,可以随便借给张三李四用的。否则早就天下大乱了,说不定胡柏奇还要拿着他爹的王命旗牌去把海瑞抓起来打一顿呢。
甚至哪怕是胡宗宪亲自带着王命旗牌来绍兴也没用。如果王命旗牌真是这种无代价使用的话,胡宗宪早把六个林养谦都砍了,何必严鸿来?这种准法宝级的杀器依然也是有使用限制的。首先要有拿得出手的理由,其次在针对目标上,文官五品、武将四品以下才可以自裁军法,先斩后奏。而像李文藻这样的四品文官,最多也是逮起来,请旨定夺。
抓起李文藻来容易,可是之后呢?你能抓住他什么把柄?加之李文藻在绍兴官声良好,拿了他,就等着被浙江官场视为公敌,被喷到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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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忍气吞声
() 至于说林养谦之死,则是被生生扣在严鸿头上的黑帽子。虽然徐文长估计,八成是李太守下的黑手,但是这种事太耸人听闻,明朝时又没有现代法医学,对于死亡时间的断定比较模糊,谁能知道林知县是几时遇害?
就算严鸿身边刘连jing通仵作之能,得到第一时间验尸的机会,也最多是断的出林知县不是自尽。但这有什么用,不是自尽也不等于是李文藻下的手,要说犯罪嫌疑,严鸿明显更大。更别说,现在客栈被包围,林养谦的尸体早已入殓,哪里会让你得到这个机会。
因此饶是徐文长智计百出,在这种局面下,也是只能被动的接招,全无先手。好在徐文长未算胜,先算败,当ri就早储备了大批粮食、柴薪等。这既是考虑双方撕破脸皮后断绝补给的危险,也是预防着李文藻用出驱民鼓噪这一手段。
毕竟以李文藻和林养谦在江南的民心,再加上抢徐海时的一出表演,这是完全做得出来的。只是真的把这一手用出来,李文藻自己的知府也坐不安稳,属于类似同归于尽的打法。没想到事情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也恰看出,李文藻自己是志在必得,非要徐海的脑袋不可了。
这时一楼八名总督标营在执勤,严鸿、徐文长左右还带着五六名锦衣卫。那八名标营士兵眼看前后cháo水般的人群,不禁有些紧张,锦衣卫却见外面百姓鼓噪的厉害,便纷纷抽出刀来。他们在京师都是横行惯了的主,几时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只想出去把人吓跑。严鸿却道:“休得无理,人人收刀入鞘不得妄动,不听者,以抗令论。”
与这些锦衣大爷们不同,严鸿在前世可是没少听说这种“大规模群体”事件的报道。当民众聚集到一定程度时,片面使用武力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在初期反而会起到激化矛盾,促进冲突的作用。尤其自己人单势孤,真打起来,老百姓的怒火被彻底点燃,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那可不是好玩的。就算打赢了,也伤不到李文藻的皮毛。自己的任务是护住徐海搞招安,可不是和这些不明真相的群众拼命。
这会儿,云来客栈大门紧闭,但听得外面cháo声般的“杀倭寇!”“冲进去打死徐海!”一阵一阵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严鸿心知若是一点不理睬,百姓的气焰会更加炽热,必须设法加以引导。
可是他不敢打开客栈的大门,只是上到二楼走道,把窗户打开,探出头去道:“乡亲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好百姓,休得中了激ān人之计。徐海的生死,自有当今万岁爷裁夺,怎可动用私刑?”
不料他话音未落,下面却有人喊道:“这厮就是严鸿,就是他殴打折辱林县尊,才害他自尽,爱妾殉节!”
又一个人接口道:“这等狗官的话,大家千万不要听信!徐海一定被他偷放了!他与那徐海的婆娘不清不楚,为了美sè就敢放倭寇,现在却用谎话来哄赚咱们,真当咱们好欺么?”聚集的老百姓听到这个,都一起愤怒大喝起来,声浪滚滚,让人闻之生畏。
严鸿心里暗骂,正所谓谎言比真相更容易传播,因为撒谎的人可以顺着受蛊惑者的意思来编造。可惜自己实在是天生自带激ān臣子弟光环,在这方面处于先天劣势。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因此他又大声道:“乡亲们莫信谣言!这徐海现在还拘押在客栈内,我正等待圣旨,将其或杀或关,绝不会私自放他!”
可是下面的百姓听了先前的煽动,早已气焰高涨,叫骂之声不绝于耳。严鸿一个人的嗓门怎么也喊不过下面那么多人,人声鼎沸,他当真是喊破喉咙也全无用处,连自个都听不清了。过得片刻,但听啪的一声,什么东西在左边窗板上摔碎,几点液体溅到脸上,闻起来隐隐腥臭。原来下面不知是谁,已经把臭鸡蛋丢了上来。吓的严鸿只好缩身回去,把窗户也关上了。
眼见长官受辱,身边的刘连早已气得七窍生烟,对严鸿道:“户侯,这般愚民如此不知好歹,以属下之见,就算长官不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