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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使得?”
海瑞这番话,说的其实合情合理,也算是权衡了各方的利益。这王玄虽然是个豪富,但是无功名在身,按说是不该享受任何国家免税政策。而且他的土地也没投献到官员藩王名下逃税,应纳的赋税一分钱也不能少。当然,实际上这种财主还是可以通过诡寄、飞洒等各种手段暗箱操作,把自己应交纳的税,转移到普通百姓头上。不过这种事,属于看破别说破。从理论上,以今年的捐献抵消明年的夏粮,对王玄而言并不吃亏。更何况这还是帮了朝廷的忙,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奖赏。
然而王玄却不买这个好。他依旧摇头道:“我的海大老爷啊,要是明年还是这个年成,我也只好典当房产田地,实在不行,也得门一锁去逃荒了。如今实话实说,粮食我是有一些,可若是说什么低价贱卖,那可万万不能。一来,这些米粮里既有我家牙缝里省下来的,还有我花高价,让手下家仆冒着从风险从外地购来的。若是低价卖,岂不是要折了老本?二来,朝廷发了赈灾银子,如果粮食随便你们买,再低价卖出去,我手中的粮食怕也会被你们买光,到时候若是这年成还不好,我难道捧着银子饿死?”
其他几家济南士绅见王玄表态,也纷纷附和,表示家里户大人多,每天要吃的粮食不在少数,而手中存粮并不充裕,实在是有心无力。如今出于桑梓之情,每天开粥场舍粥,已经是打肿脸充胖子。若是再要我们放米平粜,简直就是逼着大家也去做难民。
海瑞见这帮富豪纷纷装穷叫苦,嘴唇微微翕动,却在想说什么好。刘才见海瑞那尴尬模样,心中暗喜。过了半晌才道:“列位压言,海夕郎好歹也是钦差副使,你们这样讲话,把朝廷放在何处?今后且不可如此放肆。海夕郎,你也看到了,我等代天子牧守一方,且不可寒了百姓之心,这要求富户低价出米之事,只能缓议。依老夫看,还是先点动人马负责剿匪事,只要能打通了道路,再从外地购买米粮,才能平定此次灾荒。”
王玄这才道:“既然老军门发话了,我等就算勒紧裤腰带,也得给老军门一点面子。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们拼凑拼凑,哪怕一天少吃一顿,怎么着也得凑出几百石粮食,来先应应急再说。”
这区区几百石粮食,对比如今济南府内几十万的灾民,实在是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而且海瑞说时,便是一粒米都没有,到了刘才这,就可以给凑点,分明就是在打脸。海瑞的脸上倒是不见什么神色变化,他为人从不在乎虚名或者面子,只要是能筹到粮食,便是真打脸又能怎样。唯一令他在意的,只是这几百石粮食,实在太少了,就算给难民们喝一顿稀粥也是勉强。
刘才既然发话,乡绅们也都表了态,于是再在这酒席间讨论正事就没啥意义了。正副钦差一行,回到钦差行辕。待到大门打开后,严鸿装做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海老大人,不知你查了一夜的帐,有啥结果?来来来,还是我与你一同查吧。”说罢,与海瑞一路走到院子宅子海瑞住的独屋中。(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筹策苍生
严鸿和海瑞闪身进屋后,把门关好,海瑞才道:“你不怕府中之人窥测?”
严鸿道:“无碍。四总旗和飞虎山的头目我都派了出去,在宅子里四处巡逻,一个盯一个。梁先生在高处,门外站着严峰严复。有他们在,这前院几个家丁倒是好对付的很。”
而海瑞住的这座屋子,却是之前仔细检查过的,确定没有那听音机关。严鸿昨日又暗中掏出银子,吩咐海平去买了屏风、地毡,生生在屋子里又隔出一间来,二人自可放心交谈。海瑞听严鸿这般说,这才放心。
严鸿问道:“海夕郎,那帐本查的如何?”海瑞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严千户请看。”说着将帐本打开,
严鸿毕竟在家里是管了好几年生意,看帐本丝毫无压力。只见往来条目书写的清晰工整,干干净净,粗看下去,基本看不出什么破绽。海瑞又拿出另一个本子,乃是他核算的记录。两边算出的数字,一丝不差。
“严千户,你怎么看?”听到海瑞问出这么一句,严鸿没来由的周身一紧,自己又不叫元芳,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要说一句:“此事必有蹊跷?”
海瑞接着道:“若是等闲官员,或许被他骗过、可我好歹也是做过地方亲民官,如今又忝居户科给事中,想要骗过我,却不可能。这本帐,太干净了。”
海瑞一说,严鸿也登时明白过来。彼时帐目记载方法原始。而且吏员水平有高有低。地方上汇报的时候数据又难免有讹误。一本帐目的收入支出。根本就不可能做到一次到位,修改增删再所难免。
尤其一省藩库,牵扯甚多,更有淋尖踢斛等陋规在,往往是地方交来的粮食,与上报数字不符,或者没有贿赂好经办人员,遭到故意刁难。通常要往来打几遍,才能最后入帐。帐本被改成花猫,本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
而今突然出现这么一本所谓的洁本帐本,这本身就大反常态。不言而明,这些帐目底册根本就是为了应付考察而造出来的假帐。如果看上面的数字,那只能相信刘才等人说话为真。倒是海瑞毕竟长期处理地方庶务,对于这种往来帐本十分敏感,一眼就看出了此间端倪。
另一方面,海瑞此来,沿途经州过府。从各地地方官那里,也审问出不少疑点。根据地方官的供述。这济南的藩库、常平仓粮食分明存在巨大缺口,而这缺口的粮食到哪去了,这更是个大问题。海瑞甚至有一丝预感,这个问题一旦踢爆,怕是摇动摇整个山东官场。
严鸿听海瑞在这里侃侃而谈,只是点头说了句废话道:“看来,这济南府必有情弊,只是那真帐本到底在哪,我却说不好。”
海瑞沉吟道:“真帐本在哪,暂且可以放一放,捉拿赃官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这些官们又跑不了。反倒是救济那些百姓,这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山东连年灾荒,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如今朝廷又把逃到京师及北直隶的难民,有意识的朝山东赶,留在本省的难民也知道了钦差放赈的事,一窝蜂的朝济南汇。须知这些人汇集在济南之地,若是能妥善处理,予以赈济,熬过这一季收成,那么万事皆好。可是,若赈济不力,让百姓饥饿无粮,甚至铤而走险,那么朝廷先前的规划,就反而成了抱薪救火。这件事,怕是不大好办。”
严鸿也知道民变的厉害。虽说即使以山东一省闹出什么事来,也未必能把国朝的根基如何。但自个这钦差,却是首当其冲。
海瑞又道:“严户侯微服下济南,到达之后当天便亮出了牌子。本官这一路过来,大张旗鼓,仪仗摆开,暗中让严户侯你的两位幕僚云初起和叶正飞扮作难民,先行到了济南。他两人在济南耽搁这几日,却是摸到一些消息。”
严鸿听海瑞如此安排,不禁有些惭愧。又想,我这两位兄长在北京城都能住桥洞的,海老大人您派他们去当难民卧底,倒真是知人善任。他问:“不知他二人摸出了什么消息?”
海瑞道:“他们二人来到济南,先在城外难民堆中混迹,后来又去了王玄王老员外的赈灾粥棚,同时又在街头巷尾打听民间传言。深夜里,还潜入几个小官的宅子,偷听壁脚。”
严鸿心道,我这两位老兄干这种事却是驾轻就熟,当初还潜上官船来刺杀我呢。
海瑞又道:“他二人查出的第一批事,便是你严钦差大闹赏春阁,捉拿常衙内之事。这倒也是罢了。之后钦差与官员往来,乃至和那常家小姐不清不白的传言,他二人也都探明了禀告于我。”
严鸿听得汗颜不止,心想二位老兄,我自度没亏待您二位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把兄弟我的啥事儿都给海瑞打小报告啊。合计着海瑞你派他俩是来微服访我的啊!
海瑞接着道:“严钦差的荒唐事,且放在一边。他二人还发现,就在难民聚集,熬粥赈济之处,时不时有人在煽风点火,号召人入白莲教。他二人身体强健,便有人屡次前来纠缠,劝他们入教。”
严鸿听得“白莲教”这三字,头都大了。不过这消息,他倒也从田盼儿那里知道一些。因此上严鸿点头道:“如今数十万灾民聚集济南,须得防止白莲教从中闹事。”
海瑞叹道:“若是官府清明,叫百姓有条活路,好人家谁去做白莲教匪?怕只怕官员贪墨,百姓走投无路,那一帮妖人,便可以趁机蛊惑人心,扰乱国朝了。今日山东之事,官贼混杂,其实颇为难办。”
海瑞又介绍自己沿途之上,查办州府,审出不少疑点。从蛛丝马迹表明,那巡抚刘才为人尖刻,贪心又大。自他上任以来,便是常例缴纳也比以往要高出一成。各地州府为了满足其要求,只能变本加厉的搜刮地皮,便是灾年也不例外。朝廷明明已经减免了山东赋税,可是刘才却隐瞒不报,依旧按原数收取,不知害的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这且不论,单说那多收上来的粮食,如今不见踪迹,这就更是疑点。要知自古以来粮为国家命脉,私自盗卖库粮也是死罪一条。如今海瑞已经算是寻到了一些线索,顺藤摸瓜,多半就能将这位国朝巡抚,斩于马下。
严鸿听海瑞这般说,也不禁多明白了几分。他此次下济南之前,便多少怀疑,在济南的这场大饥荒里面,刘才身为巡抚,扮演怎样的角色?而和刘才等人吃了一顿饭之后,结合刘才私下怂恿自己那些话,严鸿更是判定,自家这位世伯,多半是济南出事的罪魁祸首之一。
他对海瑞的脾气也有所了解,知道既然此人了解到了线索,肯定会追下去。就算自己以正钦差的身份,想保住严府这位世伯刘才,却也未必保的住。他虽然对刘才的种种行为并不认可,然而在这种复杂形势下,却不想海瑞太冒进,把事情闹砸。
因此他劝慰道:“海老兄,刘才所作所为,自然不能轻轻放过。然而毕竟是传言为多,实证尚少,更兼消失的库粮也没个追索。如今是设法放赈救一省百姓要紧。要是急着收拾刘才,怕是误了正事。”
海瑞这次倒是难得的没坚持查办元凶,而是点头道:“不错。济南局面,还不止是一个刘才。根据我沿途收来的口供及状纸,李守真、钱凤都难逃其罪。这些人位高权重,一拿他们,也必然牵扯到一群佐贰官员。到时候人心浮动,这放赈之事无人操持,便大为不美。如今只有先全力发赈平粜,等将这灾荒应对过去,再捉这些奸贼不迟。只是济南官商勾结,浑不把黎民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户部发下这十万两银子,也难济大事。如今看来,官府粮商,虽为二者,实为一体,怕是不扳倒贪官就难治那米商士绅。”
严鸿自腰间伸手,把厚厚的一叠银票拿了出来,递到海瑞面前道:“海老兄,我严鸿不是个清官,你也自知。喏,这沿途上官员所送程仪,大半在此,还有一些本就是现银,回头去取就是。加在一起,也有几万两。你先用这些钱,朝粮商买米放赈,暂解一时之难。至于平价粜粮之事,看来是难办了。这帮人摆明车马,就是不想平粜。他们的粮食藏在哪,我们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好真带兵去抢。更何况王玄身份特殊,多半与白莲教有些纠缠,这又是一桩麻烦,我们如今也算是被放在火上烤了。”
海瑞见对方肯把沿途搜刮的银子主动交出来,实在大出意料,自来只见过官/员收钱,几曾见过有人把钱主动往外掏?再说赈灾这事,原本办成了固然是功劳,办不成,也未必真要严鸿挨板子。自己这个副使就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顶雷的大好人选。在这种情况下,严鸿却主动交出银子,当真是难能可贵。(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一章 烂药连下
虽则,即使加上严鸿捐赠出的这些银子,对于赈灾大业也并没有本质改善。但在一心为民的海瑞看来,严鸿倒是比当初淳安初见时,顺眼多了。况且,海瑞还听云初起、叶正飞汇报过严鸿在济南的事,虽然也有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但一到济南就砸了赏春阁,这等救民女,惩恶少的事,海大青天自然是十分欢喜,也对严鸿的印象大为改观。
海瑞那张黄脸上,当下也露出一丝笑容,道:“济南便是有火,严户侯又有何惧?大不了躲到衍圣公府,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