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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当归睨了她一眼,忽然问,“你到底是东家的什么人?”
“丫鬟啊。”阿依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
“听师叔说东家给你看了许多医书,是丫鬟为什么要看医书?”
阿依认真地想了想,笃定地回答:“大夫的丫鬟如果连药名都不识得,那不是很丢脸么?”
“是嘛。”当归怀疑地嘟囔着,又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忽然,密集的人群仿佛退潮的江水一般分散至两旁让出一条路,青色的身影在眼前闪过,当归说了声“快走”,阿依急忙跟上他,两人随秦泊南带领的一行人在窄长的街道上转了两个弯,来到北方老字号宝记药铺内。
柜台上摆出了一排用红布衬着的野生山参,最小的也有两指粗,胖滚滚,四肢齐全,泛着自然的光泽,在通红的衬布上一摆,就像穿了兜肚的福娃娃一般可爱喜人。
秦泊南拿起一根几乎长成人形的参,借室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端详。掌柜的一脸自得,并没有口沫横飞地推销,而是任由他看,仿佛对自己的货品非常自信,不买的人才是损失。
“百仁堂不是有药园吗,还用买别人的?”阿依小声问。
“药园比分号少,产量完全不够,再说百仁堂药园主要在东南方,其他地方出产的药材还得靠每年在药市上收购。”当归用鄙视她智商的口气回答。
阿依点点头,全神贯注地望着秦泊南。
宝记掌柜等了片刻,带着得意,笑问:
“秦二爷,这可是道地的抚松县野参,百仁堂若是想要,这等品相我只给二爷九百两的价儿,如何?”
秦泊南微微一笑,侧过头对紫苏浅语几句。
紫苏点头,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说:“这参百仁堂要了,但九百两不行。”
“那请二爷开个价吧。”宝记掌柜对紫苏说,眼睛却看着秦泊南。
秦泊南一笑,却转身出去了。
宝记掌柜微怔,紫苏已经在他手旁的乌木算盘上轻拨了几个数字。掌柜的脸色刷地变了,阿依跟随秦泊南出去时回头望去,见他正和紫苏在同一个算盘上拨来拨去。
刚出门没多久,宝记药铺里忽然传来掌柜的痛心疾首的呼喝:“成交,三百八十两!”
药铺内围观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一下降了那么多?”阿依惊讶地瞪大眼睛。
“那不是抚松县野参,不过就品相来看,怎么也能值个四百两。”秦泊南笑眯眯地回答。
“这也能看出来?!”阿依不敢相信地低呼,瞠着黑眸亮晶晶地望着他。
秦泊南低下头来,对她粲然一笑:“觉得我很厉害?”
阿依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了他半天,郑重点头。
诚实得让人想笑,秦泊南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走到一个热闹的摊子前,拿起篓筐里的药材,问:“知道这是什么?”
阿依辨认片刻,回答:“黄连。”
“没错,未染过色的纯正川东鸡爪莲。”
“这还可以染色?”
“当然可以。”他说着拿起另一筐里的药材,“你看!”
“冬虫夏草?”
“是蛹草,只要稍作加工就会变成冬虫夏草,虽然药效也不差,价钱却差很多。”秦泊南笑眯眯地道。
“先生,掌柜在瞪你。”阿依看着摊子后头,说。
第二十章 小儿丘疹
药摊掌柜被说穿底细先前的确在瞪眼,见阿依居然说出来了,忙又把满是褶皱的紫赯脸努力笑成一朵花,对秦泊南连连拱手,讪讪地道:“秦二爷,今年虫草收获不好,市面上货源本来就少,生意难做,您就行行好,别再砸我招牌了。这虫草虽然不好,黄连却个个是上等货,您瞧瞧,多肥,全抱着呢,我敢保证整个定国镇没有一家能有我这样的好黄连!”
“黄连我不缺,百仁堂今年大宗进药要的是甘草。”秦泊南从一旁的篓筐里拿起品相极佳的甜草根,闻了闻。
阿依见状,也学他拿起一块,见这甘草外皮褐色,内里淡黄,颜色纯正,放在鼻子底下嗅嗅,竟有一股幽幽的甜香扑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喉头吞咽了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甘草。
“可不能吃。”秦泊南含笑说。
“我没想吃。”阿依别过脸道。
药摊掌柜见有大单可赚,眼睛闪亮,忙口沫横飞地介绍起来:“二爷,今年的甘草也是好货,您看看,这可是正宗的河西甘草,您是行家什么也瞒不过您,这颜色这香味,一看就是好的,我敢跟您保证,走遍了定国镇我这儿的甘草也是头一份!”
阿依无言,敢情他家除了假虫草,剩下的全是头一份。
“你有多少?”秦泊南抽出一条帕子擦手,笑问。
“您要多少我有多少,不够的我明儿就能给您进来!”掌柜的一脸自信。
“什么价?”
掌柜笑呵呵地拿起乌木大算盘,在上面轻拨了几下。秦泊南眉一扬,手指在上面挑了挑,掌柜的望去,脸色顿时一变,讪笑着道:“二爷,您这不是开我玩笑嘛!”
秦泊南也不在意,笑眯眯说:“我开玩笑做什么,既然你没想明白,我先去别处逛逛,你慢慢考虑。阿依,走了。”
阿依忙扔下手里的甘草,小跑跟上去,回头望了望药摊旁突然鼎沸起来的人群,问:“先生,价钱太贵吗?”
“不是,价钱品相都合适。”
“那为什么不买,难道说想买是假的?”
“不,的确要进甘草。”
“那为什么?”阿依更不解了。
秦泊南低下头望着她,顿了顿,眉眼一弯,粲然笑道:“虽然品相价钱都合适,可我比较喜欢对方按照我说的来卖。”
阿依愣了愣,望着他温煦无害的笑颜,忽然有种想抽眉角的冲动。
“那是不可能的吧。”卖东西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买东西的差遣。
“太天真了小姑娘,这需要技巧,技巧。”他用随手捡来的一根草药梗在她的双鬟髻上轻敲一下,带着自信笑眯眯地说,“等着瞧吧,三天后我定会让定国镇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甘草。”
“……”阿依陷入思考,没有任何反应。
秦泊南觉得跟她这样的人分享秘密一定会很无聊,因为她比青石板还平的脸根本无法激起对方想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无趣地抬头看了看日影,问:“正午了,你饿了吧?”
阿依微愣,刚把注意力集中到肚子上,肚子里便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她的脸刷地红了。
秦泊南扑哧一笑,半调侃道:“看来那些药很有效果嘛,要定时吃饭脾胃才健康,想长大不好好吃饭是不行的。”
“先生,请不要把我当小孩子。”阿依额角挂着一串黑线,绷着小脸,不太高兴地说。
秦泊南望着她只有细微变化却异常有趣的表情,笑得更欢。
两人慢悠悠回到居住的客栈,然而却进不去门,因为门前已被一大群看热闹的人结结实实地给堵住了。
“出什么事了?”阿依疑惑地说。
“难道在抓贼?”秦泊南仰望二楼,一脸认真地问。
“不可能吧?”阿依看着他,哑然。
“也是呢。”秦泊南偏过头,对着她粲然一笑。
阳光刚好斜射过来,越过矮小的她,灿烂的金光完全地披洒在他的身上,让他的笑容越发亮闪闪起来,令她一时觉得有些眼花。
“先生你还真喜欢笑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说了句。
“笑代表善意,怀着善意会更容易发现身边的美好,你不如也善意一点,平常多笑笑,笑多了自然就能体会到笑的好处。”他笑眯眯地道。
阿依目不交睫地看了他一阵,一面往前走,一面平声说:“先生,我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秦泊南望着她绷得笔直的背影,无趣地叹了口气:“真是个固执的丫头!”
阿依拼着小个头,还没钻进人群的第二层,拥挤的人潮突然自动向两旁退开让出一条路。她一愣,回头,秦泊南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有种想流汗的感觉,她最近的心理活动似乎比从前复杂了许多。
站在门口围观的紫苏见状,立刻迎过来道:
“师父,是瑞和堂的荣爷正在给一个从清河镇来的孩子诊病,那孩子高热,头脸生了许多疹子,怕是小儿麻疹。”
“瑞和堂?兰荣么?”秦泊南微怔,向客栈内看去。
阿依站在门槛边,跟着望过去,只见客栈的大堂里空无一人,一个年过五旬的干瘦老头坐在椅子上,花白的山羊胡留得很长,下巴尖尖像锥子,身穿考究的棕褐色五福捧寿袍子,最醒目的是他高高翘起的小指上那三寸来长的手指甲。
一对布衣夫妇满脸悲色,男人站在一边,女人坐在凳子上怀抱一个五六岁的男孩给大夫看诊,想哭又不敢哭,只能咬着嘴唇流泪。
因为离得不远,阿依隐约看见那孩子luo露在外的皮肤上竟密密麻麻起满了红色的丘疹,从头顶到前额再到双颊、脖子甚至已经蔓延到前胸里,有许多地方已经被抓破,黄水横流,所到之处浸yin成片,还混着斑斑血水,没有一处完好的样子。
阿依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涌,连忙转开视线。
秦泊南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没有一丝犹豫地踏进客栈。
阿依微怔,犹豫了下,咬牙刚要跟进去。
紫苏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你别进去,若是麻疹,会传染。”
“可是先生……”阿依大惊,急忙道。
“师父是大夫。”紫苏淡淡说了句,跟着秦泊南进入客栈。
阿依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风吹过,只觉得心里沉了沉。
第十九章 竞争对手的错诊?
“荣爷,许久不见,近来可好?”秦泊南冲兰荣礼貌地拱拱手,同业里兰荣算是长辈。
“嗬,秦二爷,我听人说你来了定国药市,还以为是误传,原来你今年真的亲来了!”兰荣起身回礼,嘴角勉强扯动,干巴巴地笑着。
气氛忽然变得很怪异,阿依一时也没瞧明白他们的关系究竟是好是坏,这时当归从后面挤过来,惊叫一声:“兰荣?!”
“你认得他?”阿依好奇地问。
当归四下看看,见没人注意,才小声答:
“那是瑞和堂第一名医。瑞和堂一直视百仁堂为对手,尤其兰荣,仗着辈分一直对东家冷嘲暗讽,特别是上次东家治好了他没治好的郡主娘娘的偏头风,得了赏,更是不悦,认为东家抢了他的风头。东家也好脾气,一直不理会。”
阿依点头,觉得秦泊南今天有些古怪,按行规,一人诊病时没有邀请其他同业是不能接近的,这还是他教导她的。
“二爷稍等,这一家特地从清河镇过来求我看诊,等我诊完这一例再来与二爷叙旧。”兰荣下巴微扬,皮笑肉不笑地告罪。
“荣爷请。”秦泊南也不在意他突然变得有些炫耀的高傲姿态,打个手势,含笑温声道。
兰荣挂着干巴巴的笑,复又坐在椅子上,让妇人将孩子的衣裳解开,露出比脸颊更狼藉的胸背。红疹连成一片,腋下、鼠蹊部等柔软的部位全数肿大,小孩子忽略发出的红疹,皮肤亦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似正高热,昏睡中亦在嚎哭,看上去十分可怜。
“是小儿麻疹。”兰荣草草地在孩子身上扫了一眼,又看看眼睛喉舌,端详片刻,从容地下定结论。
此话一出,妇人再也忍不住,咬着嘴唇哭出声来:“俺成天把他关在家里,就怕这个,怎么还是染上了?!”
“果然是麻疹,清河镇那边麻疹不是闹得正凶么。”门外人群中有人说。
“大夫老爷,您行行好,救救他吧,俺家六个闺女,只有这一个小子,俺娘年岁又大,要是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老人家也不活了!您救救他吧,大夫老爷!”孩子父亲粗手大脚,老实巴交,一看就是乡下汉子,好容易有个小子,他下了许多决心才硬着头皮从临镇跑来求诊,而没去求村里的赤脚郎中。第一次面对大药堂的名医,他心中惶恐,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连连哀求起来。
“可以治,但此病凶险,还得看你的家运。”兰荣也没去扶,坐在椅子上平和却傲然地道,“我先开个方子,你抓了药先给你小子服个五剂,等透了疹再来,七日内我都在这儿。”
身后药童已经铺好纸笔,兰荣执笔蘸墨,刚要书写,秦泊南忽然开口:“荣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兰荣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却似忌讳什么,起身跟他来到角落。两人低声私语一阵,兰荣突然气得脸涨红,大声道:“荒唐,你竟说是浸淫疮,你没看那小子高热不退,身上肌肤肿大吗,现在整个清河镇都在发麻疹,你不会没听说吧?!这等严重的病状,浸淫疮根本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