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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火辣辣”的视线让她头皮发麻,呆了呆,木着脸坐到角落的一张空桌前,好奇地打量着墙上悬挂的菜牌。虽然秦泊南让她想吃什么吃什么,话说餐费会从月钱里扣吗,她已经预支了许多月钱。
青色的竹杯放在她面前,她微怔,扭过头,见秦泊南已经换了件浅青色湖杭夹袍,从她身后绕过来,坐在她面前。同行的紫苏立在一旁,等秦泊南入座后方才坐下。
阿依连忙起身,秦泊南含笑摆摆手让她坐下,吩咐:“把这个喝了。”
“这是……”阿依疑惑地眨眨眼,盯着竹杯,问。
“能让你长高的药。”秦泊南的唇角泛着柔和的笑意,仿佛临世谪仙般仙风道骨,温煦的语调让人下意识想信服。
“真的吗?!”乌黑的眼眸霎时迸射出光芒,可以长高……
“骗你作甚,这对你好,快喝了吧。”秦泊南噙笑催促,弯起的细长眉眼如阳光一般和煦,让人真心觉得他是为了对方好。
阿依感激地点头,旋开盖子,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虽算不上难闻,但也不那么美味,向里面望去,药汁竟呈褐红色,被客栈的灯光一照,竟然红得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好鲜亮的颜色!”她赞叹,扬起脖子,一气喝下去。
咕嘟咕嘟!
轰!
咸腥味、苦涩味、辛辣味、灰土味调和在一起,一同冲击着脆弱的味蕾,并气势汹汹地向喉咙深处涌去!
这是何等激烈的冲击力,究竟是怎样的配方才能调配出如此具有毁灭性的药汤,这简直就是充满了奇迹和暗黑的杰作!
呕——
胃袋翻搅,她快要吐了!
“不能吐,这里面全是珍贵的补药,吐了可惜。”秦泊南望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噙笑阻止。
咕嘟!
阿依抻直脖子,扎挣了半晌,勉强把药汁咽下去,紧接着腾地起身就往楼上跑。
“师父,里面混了鳖血和鹿血吧?”紫苏有些反胃地问。
“都是滋补佳品呢。”秦泊南一点不愧疚地笑起来。
半刻钟后,阿依小脸发绿地回来,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秦泊南优哉游哉地喝茶,紫苏独自用餐。
见她下来,秦泊南笑眯眯地招手让她坐下,怕她拘谨,给她夹了块鱼。
可阿依已经被生血刺激得没有食欲了,再次忆起还是想吐,不愿进食,犹豫了下,索性问:“先生,带了这么多人究竟是要去哪儿?”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问。”秦泊南啜着茶,眉一挑。
“……”她只是觉得不该做多嘴的丫鬟。
“定国。”他回答。
“定国?”阿依一愣,“要去别的国家?”
秦泊南扑哧笑了,顿了顿,耐心回答:
“是一个镇,宾州境内的定国镇,药王的故乡。”
阿依的脸刷地红了,想了想,又问:
“先生要去药王家做客?”
秦泊南望着她一本正经发问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药王早在几百年前就死了,是去进药,当然也会卖药,总之就是去逛‘天下第一药市’。”
“……”阿依觉得被嘲笑了,脸发烫,结舌。
第十八章 定国药市
夜幕低垂。
阿依抱着厚厚的《本草经》来到秦泊南的房间,轻轻叩响房门。
少顷,脚步声响起,秦泊南打开门板,温润的笑颜无论何时都似一缕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照进人心,带给人明媚与温暖。
“先生,我看完了。”她将《本草经》递过去。
“这么快?!”这显然出乎秦泊南的意料,略惊讶地扬眉,望着她手里厚厚的书籍,眼神有些复杂。
“因为先生叫我看嘛。”阿依认真地回答。
秦泊南愣了一会儿,抬头望着她的脸,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等一等复又笑眯眯地问:“要不要看下册?”
“还有下册吗?”阿依歪头想了想,她虽不讨厌,却也不是那么想看,不过对上他弯起的眉眼,还是缓慢地点头。
“进来吧。”他笑说,转身让她进去。
阿依第一次踏进这间房,顿时惊叹于内部装潢的华丽。这是一间宽敞典雅的套房,精致考究,豪奢华美。
一张乌木大理石大案横在窗下,案上铺着色如雪浪的上好生宣并笔墨砚台,一只汝窑瓷瓶里插了许多枝红如胭脂的腊梅。秦泊南走到墙角的书柜前去取《本草经》下册,阿依等待中眸光不经意扫过桌上的宣纸,顿时定住了。
那纸上是一卷长文,有几行墨迹未干,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字,以前看过的王渊的手抄课本与这个根本不能比较。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朗,书法平和自然,秀雅端庄,骨络分明,内含刚劲,飘若游云,矫苔惊蛇。
胸口处忽然翻滚起一股热浪,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活跃起来。阿依的心中产生了钦慕,虽然她并不明白这感觉就是钦慕,但她在这一刻已为自己下定决心。
夜里,躺在床上,明明是闭着眼睛,手指却在棉被上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不流畅,无趣生涩又枯燥,但她却不愿意停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阿依完全习惯了与秦泊南在马车内相处,她已经能泡出合乎他口味的茶,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添香减炭。秦泊南向来手不释卷,大多时候她亦在读书,每读完一册,他都会问她想不想读下一册。阿依对这些枯燥乏味、全都与医理相关的书籍并不是很感兴趣,甚至猜想身为大夫的秦泊南拥有的书籍莫非全部都是医书?不过她并不讨厌。
她的世界里只分两种,讨厌和不讨厌。
越往南行走越能感受到春天的脚步声在临近,清爽的正午,车队停在城郊的密林里稍事休息。
阿依得到了午休时间,趁秦泊南去检查药材的工夫拿上干粮,一个人蹲在小树林里,捡了一根树枝在浮土上一笔一划地练字。写了许久才直起酸痛的腰身,站着从高处观察检视,比前些日子工整多了,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在模仿我的字吗?”清润的嗓音自身后响起,阿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
秦泊南笑眯眯地望着地上端正隽秀的蝇头小楷:“学得不错呢。”
阿依的脸轰地红了,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紧张又狼狈,手忙脚乱地用鞋底蹭乱地上的字,绷直了身体压下头。
“虽然写得不错,却缺少了一种神韵。”
神韵?
阿依微怔,抬起头迷惑地望着他。
“字迹即内心。”他温润地笑说,眸光深处却掠过一抹深沉和奥义。
阿依不明白,呆呆地眨了眨眼。
“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学成这样,你还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他笑眯眯地望着她,不带任何虚假地称赞。
“我已经十三岁了。”就算长得小也不是小姑娘。
秦泊南扑哧一笑,递来一只竹杯。
阿依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唇抑制住干呕。
秦泊南对她这样的表情似乎很愉悦,把手里的竹杯向前递了递。
阿依犹豫了半晌,咬牙接过来,问:
“先生,喝了这个真会长高吗?”
“我骗你做什么?”秦泊南立刻摆出一脸仙风道骨、医学泰斗、普度众生的严肃表情,反问。
阿依一口气灌下去之后,飞奔到溪水前,拼命漱口。
隔天,秦泊南送给她一套文房四宝。
“要从月钱里扣吗?”她捧着生宣,担忧地问。
“送你的。”
阿依闻言大喜,小声嘀咕:“难怪周大娘说贴身丫头好,有赏钱,原来真的有。”再次想起周大娘,她眸色一黯,有些伤感。
“你想要赏钱?”秦泊南笑吟吟问。
阿依微愣,绷着小脸忙把头摇成拨浪鼓。
“不想要?”他笑意更深,追问。
阿依刚想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问题让她很为难,总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妥当,只能闭紧嘴巴直勾勾地看着他。
纠结的眼神和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形成鲜明的反差,很是有趣,秦泊南没忍住,笑出声来。
阿依无言,她似乎又被嘲笑了。
一日半后,马车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定国镇。
定国镇是一座颇负盛名的江南水镇,房屋临水而建,拱桥两岸连接,狭窄的柳叶船在并不宽阔的小河上往来穿行,明明不是人口繁多的城镇,却意外地生机勃勃。
每年春节过后,定国镇都会迎来一年一度的药材大集,来自全国的医者、采药人、药材商齐聚。当归带着炫耀以及对阿依无知的鄙视,颇为自豪地对她讲,药市每年必须要在百仁堂带领众人祭拜过药王后,才能宣布开市。
开市的第一天,秦泊南要前往药王庙上香祭拜。
“姑娘家是进不去药王庙的。”他笑说,阻止了阿依想跟的念头。
二月初二,吉时,药王庙举行过隆重的祭拜仪式后,鸣锣三声,有人响亮地高呼一声“开市”,整个定国镇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
阿依与剩下的人一同外出,前往镇中心,因为之前秦泊南让年龄相仿的当归多照应她,毕竟这种场合年长男子太多,所以此刻当归正不甘不愿地走在最后陪着她。
阿依对女子不能进入药王庙参加祭典虽然明白,也能接受,毕竟很多地方都讲究男尊女卑,可她心里总有那么点别扭,感觉像是被排斥了。
“当归,为什么女子不能进药王庙,既然药王是大夫的祖师爷,难道就没有女大夫吗,女大夫也不能进药王庙?”
当归看了她一眼,写满不高兴的脸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自然有女大夫,但女大夫不能称其为‘大夫’或‘郎中’,即使医术再高,也只能给女人看病,人们管她们叫‘医婆’。”
第十九章 辨药
“医婆?”阿依觉得这个称呼实在难听,无论年纪大小一律称为“婆”,其中是否多少带了些羞辱和蔑视?
也是了,女孩家抛头露面必是由于贫困,因为贫困卖身为奴还容易被人接受,但作为大夫要经常接触陌生人,这有悖女子安分贞静的美德,定会被许多人嘲笑鄙视。
“哼,反正都是那些死板又顽固的老头子擅自规定的,像芳怜姐身为女子却行医,我就从来没有瞧不起过,芳怜姐医术虽不及紫苏师叔,却绝不比其他大夫差,可有些人就是可恶,总拿她的女子身份做文章!”当归的内心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眼含不平与崇慕,将许多不满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
“那是女医吗?”
“是帝都最有名气的医婆,也是紫苏师叔的亲妹妹,她和紫苏师叔都是师承东家,可不知为什么,最后东家只收了紫苏师叔为弟子,却没有收芳怜姐。”
“我一直想问,紫苏公子真的是先生的徒弟吗,他们看起来明明一般大。”
“哈?”当归闻言差点绝倒,见她的表情确是这么想的,嘴角狂颤,努力忍耐才没笑出声来,摸着下巴弯着眉眼道,“也是啦,该怎么说呢,紫苏师叔成天板着脸像小老头,眉心都皱出沟来了,任谁知道他还没满十八岁都会大吃一惊。东家却十年如一日一直都是现在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快三十了。你看,我明明是东家徒弟的徒弟,他却不许我叫他‘师祖’,连孙老爷子都说他实在太随性。”
“先生快三十了?!”阿依惊愕,瞠大眼眸,表情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一直以为秦泊南和紫苏年龄相仿,也就二十出头。
“听说紫苏师叔八岁拜东家为师,当时东家刚刚弱冠,已经是帝都首屈一指的名医,也是百仁堂最年轻的东家。东家五岁起就跟着祖父老老东家行医,十二岁自立招牌,连老老东家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十七岁时他治好了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当今皇上的固疾,那可是连御医都没治好的疑难病症。上一任东家,也是东家的父亲不喜医术,百仁堂曾衰颓过好一阵,后来因为治好了当今皇上,百仁堂才重新振起招牌。”
“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呢。”
“当然了不起!”当归满腹自豪地高声道,“大齐国十八个省五百多个城镇,百仁堂共有八十二家分号四十五座药园,御医院一半御医师承百仁堂,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的确很了不起,阿依摩挲着嘴唇,想了想,歪头问:“有这么多分号,也有很多女医吗?”她实在不想叫出“医婆”这个词。
“只有芳怜姐一个,实际上芳怜姐也只是给夫人小姐们看病,她好像不喜欢坐堂看诊。”
当大夫却不喜欢坐堂问诊,但又是优秀的女医,阿依觉得她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喂!”当归睨了她一眼,忽然问,“你到底是东家的什么人?”
“丫鬟啊。”阿依眨眨眼,理所当然地回答。
“听师叔说东家给你看了许多医书,是丫鬟为什么要看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