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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秀玉多瞧了一眼,果然她今日的发髻梳得极为精巧,还簪了一朵珍珠串的花儿,并排簪了一朵粉色的绒花,十分俏丽。
“算着时辰,亲戚们大约一会儿便要来了,咱们出去罢。”
金秀玉应了,小夫妻两个带了李婉婷,和一帮子丫鬟仆妇,浩浩荡荡去了前厅。
不大一会儿,老太太和李越之也过来了。
李婉婷蹦跳着走到李越之跟前,当着他的面转了一圈,两只眼睛张得大大的,期待地问道:“阿平,我今日好看么?”
李越之很是有些囧,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哪里分得出你装扮地好看不好看,在他看来,阿喜每天都是这个模样,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婉婷见他半天不吭声,料得他这样的人哪里看得懂她在自己身上花的心思,只撇撇嘴,道:“你方才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李越之背着手,老神在在道:“方才,去衡园,同小世子手谈一局。”
他摇头晃脑,李婉婷却有些发愣。众人不由都捂嘴笑起来。
真儿悄悄在李婉婷耳边说道:“他同小世子下围棋去了。”
李婉婷恍然大悟,啐了他一口道:“下棋便下棋,装腔作势干什么。”
金秀玉瞧着他们两个着实有趣,一个开始装淑女,一个开始装才子,莫非真个是年纪大了心也大了。
正遐想着,感到衣袖底下的手被人捏了一下,回头看,正是丈夫李承之。他眼中正透着一丝古怪的神色,仿佛在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
“回老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二房晃大爷、贤二爷、蓉三爷,携若少爷、七少爷和七少奶奶,及其余一并女眷,来了。”
金秀玉忙说了一声:“快请来前厅用茶。”
下人应命去了,不多时,便见二房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两房人依着长糼之序,互相拜了年行了礼,便分宾主落座奉茶。
从这会儿开始,陆陆续续,三房的诚大爷和慎哥儿,及一并女眷;还有四房的上官老太太、铎大奶奶柳氏,以及李勋;另外还有其余旁支亲戚,都陆陆续续到了。
拜年礼毕,不过饮茶闲话罢了,正月日子里头,大家说的都是吉祥事吉祥话,金秀玉的肚子少不得成了重要的话题。
人人都说这一胎生下来必是个大胖小子,金秀玉自个儿倒不打紧,但也知道这个时代生男比生女精贵得多,也是极为受用的。
偏生铎大奶奶就爱给她找不痛快,懒洋洋便开了口道:“我瞧着,承哥儿媳妇这肚子圆的很,只怕是个女胎呢。”
金秀玉真是忍不住想翻个白眼给她瞧。
她这肚子才三个月,还平着呢,不过突起那么一点点,哪里瞧得出是圆的还是尖的。
正说着,大厨房来人,说是家宴已经准备妥当,请主子和各位亲朋入席。
正经席面有三桌,老少爷们儿一桌,太太奶奶们一桌,姨娘们今日是客,不用伺候,也坐了一桌。
金秀玉挨着老太太坐,旁边就是方纯思,偏生对面坐的是同她最不对盘的铎大奶奶。
席间自然是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说不尽的美味佳肴。
爷们儿一桌觥筹交错,十分地热闹,太太奶奶们这边厢也不冷清。女人吃饭什么最多?话多!
方纯思这会儿正望着金秀玉的肚子道:“嫂子实在是好福气,老太太原本已对你十分地疼爱,若能一举得男,她必定更加欢喜。”
金秀玉从来没觉得自己怀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这会子方纯思说,她才想起来,这位妯娌似乎是进门一年多了,还没怀上过孩子。
她拉了拉方纯思的手道:“你羡慕我做什么,你们夫妻两个这样年轻,将来还不是三年抱俩?”
方纯思只是笑了笑。
金秀玉想起她跟李寿两个都是李家商行的管事,一个管着绣纺,一个管着一品楼和天会楼,只怕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虽说有了身子,自个人也年轻着,没经过多少的事儿,只是咱们两个好,我才同你说一说,你跟寿哥儿,于生意上别太操劳了,仔细身子要紧。”
她几乎是咬着方纯思的耳朵说的。
方纯思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由微微红了脸。
这一点子微妙的变化,就叫对面的铎大奶奶给抓着了,懒洋洋问道:“承哥儿媳妇和寿哥媳妇说什么悄悄话呢,瞧瞧脸都红了。若是个乐子,不妨也讲出来我们大家伙儿同乐。”
一句话引得桌上中女眷都看着她们俩。
金秀玉笑道:“寿哥儿媳妇瞧着我头上的梅花金细好看,问是哪里打的呢。”
众女眷顿时兴趣缺缺。
铎大奶奶笑道:“这金细虽好,也不过寻常之物,寿哥儿媳妇可是绣纺的大掌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支金细只怕还入不了她的法眼罢。依我猜啊,只怕是寿哥儿媳妇正向承哥儿媳妇讨什么东西呢!”
便有人问道:“什么好东西值当她这么讨?”
铎大奶奶拿帕子一掩嘴,笑道:“自然是讨承哥儿媳妇的喜气,好替二房开枝散叶啊。”
大家伙儿都笑起来。
方纯思的脸色顿时便有些不好看起来。
李家二房虽有晃、贤、蓉三位爷,细数下来,却是人丁单薄,只有李寿这么一根苗,方纯思身上也就担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她进门一年多还没怀上孩子,家中婆婆女眷们已经略有微词,不过因为她管着绣纺,才能出众,又人人敬佩,才没有多说什么。但人人都知道,这事儿乃是她的一个心病。
如今铎大奶奶这话,岂不是当众打她的脸?
小宅门
第二卷 秋日胜春朝,佳期至 第一百六十一章 蠢老娘呆儿子
铎大奶奶是个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上官老太太还能不清楚?
她们婆媳俩都没了男人,相依为命也这么多年了。铎大奶奶柳氏本来就是杀猪女出身,没个大家风范,就算嫁进李家这么多年,也没沾染一星半点的人上人气质。上官老太太是正经小姐出身,本来也想好生调教这个媳妇。只是老爷没了,儿子李铎又没了,婆媳两个都是寡妇,还做个贤良淑德的样子给谁看呢?倒不如过一日开心一日罢了。
因此上,铎大奶奶在四房过的那叫一个舒坦,说话行事从来也没个顾忌,也就养成了这么一张臭嘴,和不会看人眼色的一双狗眼。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只是方纯思可不一样。别人的女眷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李氏一族里头,也就方纯思这一个内眷是可以抛头露面的管事人,而且还是正儿八经李家绣坊的管事人。李家四房,每季都能享受到绣坊的供奉,若是得罪了方纯思,回头给自家的供奉上缺斤少两的,岂不是自找苦吃。
又况且,方纯思的丈夫就是李寿,商行里头号称七爷呢,若真个论起辈分来,已经是逾矩,不过爷们儿都不说,也就没人纠正,可见李寿是多么受器重。他打理着李家的一品楼和天会楼,四房这边,上官老太太和铎大奶奶,还有李勋,每年得打多少秋风,李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是这回将他媳妇给得罪了,回头拿上一叠的账单上门来要债,那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因此铎大奶奶刚说了一句话,上官老太太就咳嗽了一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方纯思原本脸色已经拉了下来,连带着金秀玉也不高兴。只是她们身为晚辈,不好跟长辈顶撞,何况看上官老太太的眼色,已经在警告铎大奶奶。
正月里头,大过年的,她们也不愿生事,便将这口气生生忍了。
可惜铎大奶奶可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婆婆的眼色是看到了,她只当是不好拿方纯思打趣,便将心思又转到了金秀玉上头。
对于金秀玉,她可是各种怨念。
她侄女儿柳弱云可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给李承之做侍妾,原本已经够丢份了。好不容易挨到正房进了门,按理说该给扶一扶,不说偏房,姨娘的名分也该有吧。她金秀玉倒好,进了门,什么话也没说,柳弱云依旧那么不尴不尬地待者。
后来又给了她一点子协理管家的权利,还没等过足瘾呢,就给一句话打发到家庙里头清修洒扫去了。这么冷的天,一面念经一面扫地,还不能跟人说话,那可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媳妇儿呢,这不是作践是什么。
因此上,铎大奶奶对金秀玉便十分地不满,少不得要找她的麻烦了。
“承哥儿媳妇如今三个月了,这头一胎,行事可得万分小心。如今怕是伺候不了承哥儿了吧,也该给他另外纳一屋里人才是。”她扫了金秀玉身后的真儿和春云一眼,嘴里说道,“喏,我瞧着真儿就不错,眉清目秀的。再不然,春云也不错,腰细臀宽,是个好生养的。”
金秀玉登时脸色难看起来。
别说她,真儿和春云也十分地不悦。她们俩都是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起过什么小心思,也没想着做人妾室,通房就更不能了。
铎大奶奶这么说,即膈应了金秀玉,也作践了她们俩。
老太太“啪”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上,眼睛斜睨着上官老太太道:“四弟妹,管管你媳妇儿那张嘴,别口没遮拦的,不像话!”
旁边其他女眷都默默地看着,眼睛却一个比一个瞪得大,都看着热闹呢。
上官老太太也不高兴了,即嫌媳妇儿给她丢人,又恨老太太落她面子。
“媳妇儿,人家的事,你指手画脚做什么!知道的说你好心,不知道的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不快收声?”
铎大奶奶装模做样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金秀玉暗想,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给我们找了个不痛快,你倒清闲了?她心里暗暗打好主意,开口道:“铎大奶奶的好意,豆儿心领了。我前儿听说,勋哥儿去货栈当了差,不知差事做的如何?”
铎大奶奶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
又听金秀玉继续说道:“货栈的那些个管事伙计,都是商行的老人了,指不定养出了一些坏脾气。勋哥儿是初当差,若是有人欺他年轻,不服管教的,可一定要同慎哥儿说;就是慎哥儿管不了,还有我家相公在呢。铎大奶奶,您说是吧?”
铎大奶奶这会儿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能抓回来吞进肚子里。上官老太太看她的目光也愈发凌厉起来。
还指望着李承之给李勋换个差事呢,怎么在这关头得罪人家媳妇。这可怎么说,不真是蠢到家了!
金秀玉定了她这么一句话,满意地看到对方闭紧了嘴巴。
方纯思在桌子底下,悄悄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一顿饭,铎大奶奶吃的浑身不自在,金秀玉倒是痛快了,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饭。喜得老太太直说,到底是热闹叫人开怀。
主子们还用席的当口,花园里头,下人们已经忙碌开了。
因老太太早就吩咐了,今儿初三要请众亲眷听戏,昨儿四季春就已经来唱了一场堂会,也早早就同戏班子老板说好,今儿再来一场的。
听戏的地方,就在花园子湖边的水榭。
水榭宽敞,今儿又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一点儿冷意都没有,又清爽又通透。
准备戏台子,还有供主子和亲眷们作息的桌椅茶几,烧水的炉子等等,都要一一打点妥当。
前头宾主用完了饭,照李家初三拜年的惯例,老少爷们儿这会子是要到花厅里头说一阵子话的,生意上的事也有,家族里的事也有,也会说说国家大事日常民生等。
一言以蔽之,就是一大帮子男人聊天打屁吹牛。
爷们儿有他们的乐子,妇人们自然也有她们的消遣,听戏就是一种绝佳的娱乐活动。
果然,散了席,老太太便领着一帮子太太奶奶往花园而来。
四季春是淮安最有名的戏班子,于闺阁内宅之内大大有名,各位太太奶奶都是爱听爱看的。
不过金秀玉照例要午睡,便没有跟着女眷们同去,而是回了明志院。
真儿、春云伺候着她睡了,便端了凳子坐在屋外廊下,借着一株树影儿晒太阳,一面就搬出针线篮子来,做起了绣活。
头里也说过了,李府之内没有一个绣活做得好的,真儿和春云都不擅长此道。不过金秀玉也曾打趣过她们二人,说是将来嫁了人,若是丈夫的衣裳破了,难道还要婆母给缝补不成?
真儿和春云想着也是,她们不比大少奶奶,将来嫁了人,未必能够有下人服侍,就算买得了小丫头,也不过做些粗活,衣裳缝补还是得亲自动手。最好的,还是现在就能够操持起来。
因此,两人近日除了照顾金秀玉之外,就在针线女红上头下功夫了。
正一面做着针线活,一面随意聊着,前头小丫头一路小跑过来,轻声细语道:“真儿姐姐,春云姐姐,勋少爷来望大少奶奶,可要请进来?”
真儿和春云一听“勋少爷”三字,伸长了脖子往院门口望去,果然见李勋在门外头站着,两个看门的婆子正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