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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你能解?”他冷笑连连,敛眉,笑意褪去,他面无表情地系好华服袖口的扣子,负手而立,她的窘迫映入那一双黑眸,他依旧无动于衷,甚至不曾伸手扶她一把。
他宛若说笑的语气,跟方才的狰狞扭曲判若两人,更显此人喜怒反复。的确,云歌的任何话都像是玩笑,贞婉皇后已经离开世间三年出头,人死不能复生,这个心结——他自然会带入坟墓去。
她清楚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她既然已经答应大食族进宫,就要保住自己,同样保住整个大食族。
她不能太看重个人的喜爱和厌恶。
“你的心并不平静,是因为你还有遗憾,还有后悔,还有想挽回却明知不可的事……”
云歌的粉唇轻启,眼眸之中的情绪渐渐褪色,宛若对待任何人的平静温婉,方才的敌意和抗拒,也早已压下心头,她说的极为诚挚,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让眼前的君王放下心防。
秦昊尧突地静默不语,他微微侧过俊脸,她说的听来似乎是人人都说得出来的冠冕堂皇,只是没有人任何人知道——对于过去的那个人,对于过去的那些事,他除了藏在心中缅怀之外,更多的是悔恨,他的确想要挽回。只是,他却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是在梦境中都不会出现的天方夜谭。
他似乎要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她,甚至她猜测着他下一句就要她滚开,恶狠狠地逼得她慌不择路,但她等待了许久,他却迟迟不曾开口。
“你——”他顿了顿,右掌依旧残留些许温热,一个月,他几乎忘记她还在皇宫之中,除了初次进宫的时候,他若不召见她,她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不知是她说的这些话沉入他的心让他无法解释心中的纷杂情绪,更不知是否方才四目相接那一刻他总觉得那双眼会将他拉入痛苦的回忆,他突然对她有些好奇。“叫什么名字?”
“云歌。”
她轻声回应,话音刚落,已然听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只是随口问问,不曾放在心上。
或许下回再见到他,又该隔上几个月,说不准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问起她的名字。
他是一国之君,忙于国事,对巫女的偏见,兴许根本不会再想起她。
她在大食族也是最安分守己的巫女,如今到了宫里,更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云歌不再多想,疾步匆匆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寝宫,见秦昊尧面色有异,王镭跟着主子走入屋内,见秦昊尧坐在床沿,手中端着茶杯,陷入沉思,却什么话都不说。
“爷,已经三更天了,该歇息了。”
王镭压低嗓音,诚心劝了一句。
贞婉皇后死后,主子的精力都放在国事之上,一年后,因为王室皇嗣也是一国之君无法忽视的大事,最终才听从了臣子的建议选了妃子。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身为一个正年轻的帝王,他的后宫佳丽却只有四位妃嫔,屈指可数,近年来虽然也有大臣的女儿长得娉婷乖巧,讨人喜欢,他却依旧无将人数扩充的意思。但即便纳了后妃,这三年来主子鲜少去宠幸各位娘娘,更多的时候是独自在寝宫过夜,至今没有任何后妃怀有皇嗣,皇宫也是冷冷清清的。在这三年里,任何人都觉得秦昊尧过的舒坦自得,其实,并非如此。
“你还记得那个巫女吗?”
秦昊尧依旧端着手中的茶杯,抬起俊脸,若有所思,冲着王镭询问。
“属下记得。”王镭点头,毕恭毕敬地回应。
“她住的是葑桦宫,不说那里年年都闹鬼吗?”秦昊尧的眼底满是清冷之意,唇畔扬起一道无声息的笑容,却并非显得亲切迷人,相反有些邪佞的意味,并非友善,幽幽转动手中的茶杯,黑眸愈发幽深。话锋一转,他的笑,源源不断从喉咙溢出,仿佛是觉得此事好笑至极,很有兴致。“朕如今看她还好好的,派去的宫女不也说她过的怡然自得?”
葑桦宫,处于整个皇宫的最北面,最为偏远冷清不说,宫前的一片竹林长得很好,却也因此挡住了宫殿的大片阳光,那儿才会成为阴气最重的宫殿。不止如此,太宗皇帝时候的老太妃曾经在那座宫中自缢,之后搬入其中的贵人也不得善终,沉湖而死,更有好几个值夜的宫女经过听到鬼泣声音,大病一场,往后就再无任何人敢住在那儿了。
她居然住在那座宫里住了一月之久。
王镭不曾迟疑,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爷相信她当真如传闻所言,是深不可测之人?”
“称不上是深不可测的,但朕发觉她有点意思。”秦昊尧扬了扬斜长入鬓的浓眉,俊美面庞上升腾起戏谑的冷笑,那名叫做云歌的巫女的确有些神秘:“至少不那么乏味。”
王镭站在一旁,听秦昊尧这么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望着主子面孔上的笑容,哪怕其中藏匿的多少是捉弄的恶意,是要看所谓的巫女出丑丢脸多过于对巫女的关心,但这些笑容,他这个当下属的,也是许多日子不曾见着了,更觉珍贵。
“明晚,你把她带来。”
丢下这一句,秦昊尧示意王镭退下,和衣而睡。
他并不愿意承认,那位巫女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居然让他有了兴趣,而并非继续视而不见——
在她说他的心结的时候,他并非毫无触动。事实上,他比任何人更想看清楚自己的心,他真心爱的女人死了,但他却活的很好,他有嫔妃,有后宫,他无法承诺的,更显得他面目可憎。
心中的负累,是那段感情,还是穆瑾宁?
若说巫女通灵,可以跟鬼神说话,那么他想要知晓的,也唯有穆瑾宁……即便这一切听来如此可笑。
……
他居然会这么快就召见她。
出乎意料。
云歌跟随着这个前来传达旨意的侍卫,来到皇上的寝宫,皇上还不曾到,她独自站在外堂等候,宫女们站在两旁低着头,对于这般情景云歌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将她当成是怪物,她何必自怨自艾?心平气和地打量着四周,皇上的住所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极尽奢侈,她弯唇一笑,觉得自己对人偏见太深,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并不人人都是同一种,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收起笑容,恢复成往日清冷模样。
“你来了。”
秦昊尧越过云歌的身子,目不斜视,直直走入内室之中,她微微怔了怔,觉得只身去皇帝内室不太妥当,可看他头也不回,只得一咬牙,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朕想了想,觉得你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说朕有心病,不如就由你来治愈朕的这块心病——”
他坐在圆桌旁,薄唇边隐约可见诡谲深远的笑意,见她低头不语,宛若迟疑,那一道笑意愈发难以捉摸,最终幻化为恶意的冷漠和旁观。
微微蹙眉,云歌抬起眉眼,顿觉为难,她的确跟着红叶学了些巫医治人疾病的皮毛,不敢说略有所成,更别提心病是心中郁结而成,如何以药石医治?
“关于已死之人,你们有什么说法?”秦昊尧左手肘压在桌缘上,他看着十步之外的女子,她似乎总是忘记要跟他下跪,身影透露出傲然和端庄,唯独此刻那双眼眸之内,没有昨夜见到的陆离光芒,让整个人都黯然许多。她整日都带着那个珍珠面罩,无人看清她的真实面目,但不知为何,单单看她的青丝,身影,眉目,他断定她并非面容丑陋之人——当然,哪怕是,也跟他无关。
死人。
云歌陡然心中一沉,晦暗一刻间涌入那双眸子,胸口愈发沉闷。据说红叶大巫医曾经让弥留之人重新活过来,但她从未亲眼看到,她毫无感应的能力,微不足道,当然不曾安抚过任何亡灵。
他给自己提了一个难题,她束手无策,苦于应付。
“皇上要我跟亡灵说话?”她淡淡问了句,不让精明的君王看出她此刻的一筹莫展,她不愿说谎,却又很难跟眼前的男人坦诚自己的境遇,生怕一千多个族人跟她一道因为欺君之罪而掉脑袋。
她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来到这儿的初衷。
“你做得到吗?”眉头轻挑,侧过俊脸望着她,他的嗓音愈发低沉。
秦昊尧也觉得古怪,虽然他从不信这些荒唐的传闻,但在试探她的时候,突然也有些期待。
她缓缓摇头,说的平静,视线却不曾移开他的身影:“在大食族,已死之人的魂魄会在三日之内散去,若是想悼念的话,也该在三日之内,过了这个期限,哪怕是大巫医,也毫无法子。”
一阵死寂的沉默,夹在他们两人之间,他面无表情,似乎沉入自己的世界,烛光打在他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却无法柔化他身上的寒意深重。
不知是否她再度激怒了他,云歌迟疑着,继续说下去,宛若劝诫他别再执着沉迷。“他们……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有自己要走的路,若是迟迟不放,会让他们更辛苦。”
秦昊尧闻言,不禁轻笑出声,心中却一片苦涩,时光总是流逝,无论谁走谁留,谁生谁死,岁月从不等人。他回想总觉得她离开才是昨日的事,算算日子,居然三年之久了——或许当真是他太顽固,太偏执,他从未去过皇陵,看看如今她安睡的地方,如此压抑的苦痛,却被他葬送在无人可见的角落。
云歌觉得他的笑,没有任何戏谑,冷漠,讽刺,刻薄,相反,她又见到了昨夜转身时候看到的那种神情。不知为何心头紧缩着,她不再满身敌意,嗓音之中透出些许无奈和同情:“大食族有种说法,若是被迫留在世上的魂魄,是永世孤苦无依,不得安宁的,既然人都不在了,苦苦挽留又有何益?”
“人走了,就不该在意有关她的任何事,你说的没错,看的也比朕超脱。”
她的话,宛若清风,并不尖锐,宛若潺潺溪流,汇入他干渴的心,终究还是点醒了他。
穆瑾宁离开他,不是三天,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年多了。
经过这么久,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了。
黑眸之中喜怒难辨,他紧紧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求而不得才是他真正的阴霾。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秦昊尧的喉咙溢出,他拍案而起,却不见任何愤怒,他如今的举动,都是多余的。
他相信她会过得好,她便会过得好。
听皇上这么说,她才暗暗舒了口气,眼底的松懈,却也不曾逃过秦昊尧的双目,他扬唇一笑,点头示意她坐下。
“皇上问的人,是你很在意的吧。”她试探着询问,或许彼此都不是信任的关系,不过想到那一座宫殿,自然应该是后宫女子的住所,应该是她的心中所爱吧。她不被天神眷顾,或许只能以敏锐的心去感觉万事万物。秦昊尧不曾回应她,似乎觉得疲惫,径自解开外袍,褪去一身尊贵颜色,依靠在软榻上,旁若无人地打开一本册子,还未看进去一个字,她的声音依旧飘在空中,让他很难不分心。“忘记才是最好的怀念。”
“坐。”
秦昊尧已经许久不曾对人敞开心扉,他素来不太相信任何人,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几乎句句深入人心,如今看她,也不再那么厌恶了。冷淡地丢下一个字,他看她总是宛若青松,站的笔直,多看几眼也觉得累了。依他看来,她并非是心怀不轨之人。
她有些迟疑,在天恩楼学的规矩,让她很少时候可以随心所欲,不过如今能够掌控她生死的人便是当今皇上,她便不再拘谨,坐在圆凳之上。
“在朕的面前,就没必要不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他冷冷淡淡地开口,说的漫不经心,他的头痛病不曾断根,三年内也曾经犯了好几次,如今肩头酸痛,心口沉闷,已然又有预兆。黑眸几乎已经半阖着,他的神色是满满当当的疲惫,女子身上清脆的银铃声,却并不曾让他愈发烦躁不安,相反,听得久了,宛若是听着一首曲儿。
云歌看他几乎就要陷入沉睡,犀利逼人的双目不曾落在自己的身上,这才平心静气地扬起双手,自如地解开脑后的细长绸带,取下脸上的珍珠面罩。
秦昊尧并不在意她的长相如何,她不过是他手下的一颗棋子,在他还未想好如何施展拳脚的时候,他可以暂且留着她的性命。
他的确是困了,睡意深沉,眼前只有女子身影的淡淡光影,她的面容宛若烛光星星点点在闪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爬上他的身子,他险些以为自己快要陷入梦境,才会看到她的身影——
他费劲地眯起黑眸,突地面色一变,在他彻底看清眼前的女人的那一瞬,他猛地半坐起身,睡意全无,不止如此,仿佛是有人从头顶泼下冰水,他紧抿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