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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走上前来,将杯子撤走,端上来温热的汤『药』。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她,穆瑾宁捧着碗,将苦涩汤『药』全部喝下。
望了一眼,已然成了进退两难的残局,穆瑾宁心中有数,已经落败。“这一盘棋,是妾身输了。”
认输的时候,格外潇洒从容,她微微笑着,就要伸手去收拾棋子。
比谋略比心机,她即使下辈子,也不会是秦昊尧的对手。既然如此,她不如坦然一些,免得伤了和气。
“再来一局。”觉得兴致未尽,俊颜一沉,他捉住她的手,察觉到她微凉的纤纤手指,就握在他的手心之内,他突地不想松开。
她的视线,落在彼此交缠的手上,默默抽开来,眉头不自觉轻轻蹙着。
“累了?”他挑眉看她,手掌之内传来的虚无感,却让人并不愉悦。
她的面容上浮着苍白,虽然今日依旧身子疲累不堪,褪去热度之后整个人全无力气,沉默些许时间,她还是轻点螓首:“那就再来一局。”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起身离去,只剩下穆瑾宁一人孤单坐在窗前,观望那夕阳西下的风景。
“是王爷不让你去叫大夫的?”
记得她午后开始就突然发热,疲乏,当时雪儿是吵着要出去请大夫的,直到她后来昏『迷』不醒,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
这一天一夜,雪芙园都无人前来,未免太过蹊跷。
雪儿不敢回答,只是迟疑着才问道:“郡主,怎么又说这些扫兴的话来了?”
已然从雪儿的回应中得到答案,穆瑾宁的眼底只剩下浅淡的黯然,笑了笑,她蓦地垂下双手,低声呢喃:“他的心,好狠。恶魔赖上乖乖女最新章节”
若是她染上恶疾,拖延了时辰,会死的。
把雪芙园封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入,更不请任何大夫,太像他秦王强硬的处事作风。该置于死地的——他绝不心软。
原来对于身边的女人,也这样。
哪怕她死了,也只能当秦王府的鬼。哪怕她死了,他也要保留她的尸体和——名声。
如今他放在眼底的,也只有这个孩子罢了。
她的生死,轻如鸿『毛』。
她从天际收回目光来,将视线,缓缓落在那花瓶之上。果不其然,木槿花三三两两已经开始蜷曲凋败了。
一时间,她心里的结,像是更复杂了。
锦梨园内,沈樱午后小憩醒来,一抬眼,桌案上并无每日按时送来的燕窝盅,不禁变了脸『色』:“我要你去厨房炖的燕窝呢?怎么还不端来?”
“炉子上都熬煮着给郡主的『药』汤和补膳,奴婢去的迟了,也不好将它们撤下来,估计还要王妃等上一个时辰。”
代儿跪下来,将实情告知。自家小姐日日都要喝一两燕窝,这是从沈家就无人敢忘的规矩,自从进王府以来两个多月,哪一天都是这么过的。
闻言,沈樱眼神一顿,将手中茶杯用力摔到地上,将散落到脚边的碎片踢了出去,满心怨怒。“好啊,如今她的肚里装了块金子,人人都要把她当成菩萨一样供奉着。”
代儿只敢低头拾起瓷片,静静听着,不敢回应。
“王爷呢?王爷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府?”沈樱拧着眉头,圆润面容上,娇纵任『性』毫不收敛。
见代儿面『露』难『色』,心中有数,沈樱无声冷笑,恨恨道:“又去了雪芙园?这日日夜夜都去她那儿,也不怕太恣情放纵,伤了她肚里的孩子么?”
“王妃,这些话可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
代儿压低嗓音,将门关住,生怕有人听到。
沈樱全然无所畏惧,冷着脸,扬声喝道:“反正也无人来我的园子,我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头压着沉重怨恨,沈樱一把推开刚进门来的碍眼丫鬟,怒气冲冲道:“我只等半个时辰,若厨房还不给我炖好燕窝,你也不用再进门了。”
听着门前再无脚步声,沈樱才对代儿交代一声:“你给我回沈家一趟,跟我娘说,重新找个大夫,上回的补『药』不济事。”
她可是正妃!堂堂正正的秦王妃!一手紧紧攥着腰际上的云带,眸光幽幽,她更恨这不争气的肚子来。
清晨,穆瑾宁倚靠在床头,看着婢女准备将桌上的木槿收拾干净,紫『色』花朵,已经无精打采垂着,绽放过一回,便是凋落。
门口传来低低的人声,雪儿急忙去开门,只见沈樱带着丫鬟,盈盈走入她的视线来。沈樱今日一身翠『色』华服,娇艳如花的面容上,挂着笑意。
“听闻郡主一朝有孕,实在是秦王府的好事,我娘家送来了一些上乘燕窝和补品,我一人吃不了,郡主更需补身,我就送来了。”
沈樱的声音,清亮娇软,传入穆瑾宁的耳畔,心中有了几分明白。
“收下吧。”朝着雪儿吩咐一句,视线却不曾滑过那些满满当当的礼物,穆瑾宁淡淡微笑:“王妃如此贴心周全,让崇宁甚为感激。”
她自然不如沈樱,有一个靠得住的娘家。
“我们都是王爷的女人,你如今有了好消息,身为王妃,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沈樱的笑意明朗。
穆瑾宁但笑不语,曾经对沈樱心有愧疚,若没有自己,这位官家小姐与秦昊尧不会心有阻隔。但直到她对念儿下手,她心中的所有内疚,早已消散。娇纵任『性』却不是心狠手辣的借口,她清楚,沈樱不是她同道中人。
她噙着浅浅的笑容,一瞬间,望入沈樱的眼眸之内。眼底的锋利光华转瞬即逝,她再度垂下眸子去:“接下来的时日,王爷就要王妃照料了,崇宁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啊,往后你就有一对孩子了,若是一人照顾不来,我再给你多找两个丫鬟过来伺候着。”
沈樱起身,说完这一句,便与穆瑾宁辞别离开。
分享的女子,向来是宿敌。
即便她想要和平共处,也不见得对方会愿意。
穆瑾宁平静地目送着沈樱的美丽背影,眼神一闪,掀起身上的薄毯,走下床去。
“关门。”
润央宫里格外热闹,今日来了两位嫔妃,一位是熙贵妃,另一位,是跟她交好的姳贵人。
坐在软榻之上的皇太后,却是一脸肃然,没有一丝笑靥。
熙贵妃低声叹气,忧心忡忡开了口:“母后,可的确有人亲眼瞧见李大人离京之前,还与崇宁郡主暗自见过面,若是当真如他人所言早已暗通款曲,私相授受——”
太后不冷不热地回了句,眼底已经跃上几分不耐:“昊尧与崇宁都成婚两个多月了,这会儿有身孕,也是理所应当。”
“母后,那当值的侍卫见过李大人在城门外抱着崇宁郡主许久,深夜独自送她离去。这等逾矩,谁又说得清楚,她是否早就跟李大人……。”贵人紧跟着说道,虽然是推测,却仿佛证据确凿的胸有成竹。
“当初是哀家有意撮合他们,两人见过面也是偶然,若当真还有人说着说那的是非,就来当着面询问哀家!”皇太后闻到此处,陡然变了脸『色』,语峰一转,万分凌厉尖锐。
扫过这两个妃嫔的面孔,她无声冷笑:“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造谣生事!还有你们,一个贵妃,一个贵人,都进宫好几年了,为人处世就这般『毛』『毛』躁躁?!这皇宫里,哪里容得下你们嘴碎?还嫌后宫太过安生?”
熙贵妃闻言,与姳贵人换了个眼『色』,察觉到太后盛怒,只能噤若寒蝉。
“秦王驾到!”
门外的宫人通报的声音,拉的很长。
“王爷有礼。”两名年轻妃嫔齐声道。
他紧绷的俊颜,直教人不寒而栗,黑眸扫过一眼,冷声道。“两位倒是闲得很。”
语中讽刺,已然让她们如坐针毡,嘴角浮现假笑,熙贵妃先开了口。“既然王爷来了,必是有要事了,我们就不再逗留了。”
不敢再看秦昊尧冷漠的眼神,两位嫔妃匆匆起身,朝着皇太后福了福身子,就急急离开。
皇太后苍老面目上的愁容,愈发沉重,转过脸去,“你听到了几分?”
秦昊尧默然不语,这后宫之内,难听的话,从不绝迹。
“崇宁有孕,时间是对的,李煊都走了这么久了,居然也有人旧事重提。”太后眸光一沉,问的语重心长,“昊尧,她肚里的孩子,肯定是你的吧。”
他点头,星目中的冷绝,愈发深沉莫测。“是儿臣的骨肉。”
若是跟李煊有染,那孩子早该三月大了。一旦捉住了一个人的把柄,王朝之人不乏喜好搬弄是非,这更让他不悦。
“那就好。”皇太后挑了挑花白眉『毛』,面容上有了笑容,仿佛安了心,点点头。
要不是崇宁怀了秦家的骨肉,她也不会宽恕崇宁的自作主张,肆意妄为。如今木已成舟,又能奈何?
满朝都在怀疑,她腹中的孩子。
“秦家皇嗣众多,但男儿稀少,明日哀家就会去宫外,为秦家祈福。”
皇太后瞥了一眼,察觉到秦昊尧的阴郁,神『色』平静下来。“昨日南骆好像出了事,这一年王朝如此不太平,难道是上天不愿垂怜秦家?”
南骆。
秦昊尧眸子一沉,神情冷峻。今日早朝上也无人提及此事,难道是皇上不想让此事大白天下?
“你一定要扶持你的兄长,将秦家的江山社稷,传到子子孙孙后去。”皇太后的金『色』指套,缓缓覆上他的手背,眼底一片热切期望。
“儿臣自当为皇兄效力。”他的嗓音低沉,这一句话听来毫无破绽,偏偏太过漠然。
“出去吧,听说她也到皇后的宫里去了。如今腹中孩儿还小,她身子又弱,别总是让她出入宫中,有什么差池,谁都来不及。”
皇太后神情慈悲,丢下这一番话。
他给皇太后请了个安,便走了出去。
无缘无故召见他,看来这王朝,盛世安宁之下,隐藏着危险。往日,自当有需要他出头的机缘。
后花园的长廊顶上,绿油油的紫藤叶子遮挡了热烈阳光,留下一整片阴凉之地。紫藤花三三两两开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夹杂在绿『色』之中,还未彻底绽放,却也将那园子点缀的清秀。
穆槿宁身着紫『色』宫装,胸前与袖口是白『色』花纹,显得格外美艳。黑发挽成简约的发式,由两只翠玉钗固着,白皙面容上,并无任何表情。雪儿就站在五步之外,等待了些许时间,一位宫人神『色』匆匆走上曲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转过身去,嘴角扬起笑意,柔声说道:“钱公公,你近日可好?”
公公比起往日更加恭敬世故:“奴才自然是老样子,倒是好些时候没见着郡主,先恭喜郡主,贺喜郡主了。”
“有什么好道喜的?”穆槿宁噙着笑花,眸光一转,轻声询问。
“秦王往后的地位,不可估量。圣上虽不曾表『露』出来,整个皇族宗室之内,能用的人,能担当大任之人,也唯有王爷了。”钱公公满脸堆笑,徐徐说道。
“公公与我相识许多年,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也该明白,以我如今的处境,绝不是值得松懈的。”她垂下眸子,从石桌上端来一杯清茶,放到钱公公的面前,语气从容。
钱公公环顾四周,见无人经过,才压低声音,在她耳畔低语。“明日太后会出宫到清水寺祈福,前行的人,就只有姑姑与宫女侍卫。”
“圣上不去?”眉头轻蹙,心中划过几分疑虑,她挑眼看他。
他摇了摇头,端了茶水喝了口:“边关闹得『乱』糟糟的,怕是去不了了。”
“塞外民不聊生,百姓日子过得太难,就免不了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什么都顾不得了……”她的笑意一敛,眉眼之内写满了沉重,不由得轻声喟叹。
公公好意提醒:“郡主,这些可是刁民,您还为他们说话,真是慈悲心肠。”
她苦苦一笑,默然不语。在皇族的眼底,那是叛『乱』恶民,在她眼底,却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反抗的凡人。
被『逼』得走向绝路之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朝廷派了人压下去了,不过今年是多事之秋,好好的南骆居然也不安顿了——”钱公公随口说起,此话一出,却叫穆槿宁变了脸『色』,急着追问。
“南骆?公公说的可是南骆?”
“到底是何事,奴才也不敢断言,如今宫外的人还不知晓……”钱公公之后说了些什么,她仿佛再也听不清楚,只是耳畔轰隆隆的,心中的烦闷从未消失过。
苍白的五指缓缓收紧,她捉住胸口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