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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避开了最不愿相信的那个结果,或许这等来路不明的人,也可能是商场上的敌手派来潜伏在府中的细作,他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却很难去怀疑那么纯真率性的小姜——不过,为了以防不测,他还是打算清点身边最重要的账册和商场上的往来文书,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昨晚的事。”管家的回答,打破了张少锦的思绪,他站起身来,冷淡追问,俊朗面孔上满是不快。
“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看时辰不早,少爷早早就歇下了,不想再来打扰少爷。而且我看小姜面色难看,支支吾吾,想着她家里或许有不好的事,而且她又没有卖给张家当奴婢,她的去留理应不能勉强,我也不好再挽留她。”
管家的话也并非没有半点道理,张少锦示意他退下,眼神一沉,径自思索此事。昨日小姜的反应虽然有些异常,但若是打算离开张家,她也不必隐瞒地如此彻底,以张少锦的性子,他更会打赏心灵手巧的小姜一笔银两,为何她只字未提?!
小姜消失了。
从张少锦的府中离开之后,也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帮工的下人,即便处理了家中的事务,以张家如此厚实的薪金,也理应可以吸引小姜再回来做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再来张家。
像是,她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个月后,张少锦应了一家商户的邀请,到酒楼应付一场宴席,虽然成为一介商人,已经有好几年的功夫,但他终究还是无法融入这等虚伪的应酬,在酒席之上,他从来都是最安静默默无闻的那人,唯有谁来敬酒,他才处于礼数回应几句。
但很奇怪的是,这桌上的每一道菜,都令他似曾相识,每一种滋味,似乎都曾经留在他心里头。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耳畔的喧闹,也彻底跟他无关,他坐在红木椅内,迟迟一言不发。
“张少爷,这菜不合你胃口?”有人这么问,看他放下筷子,似乎难以下咽。
并非如此,而是这些个味道,熟悉的很。
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这家酒楼我是头一回来,不知这个厨子是哪儿请来的——”他的俊朗面容上,渐渐有了往日的笑容,温文尔雅地开了口。
“张少爷,这悦来酒家可是百年老字号了,掌柜的就是厨子,厨子就是掌柜的,一百年来都是如此。这厨艺啊也只传给自己的儿女,据说从不外传,也不收**,不过这一代连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没儿子,实在没办法,就让三个小姐去当家了。若不是熟人,你要定一桌酒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儿生意实在是好,厨子根本就忙不过来了,要还想加菜,说不定换一句明日请早!”东道主说的绘声绘色,惹来一片笑声,如今他们坐的是雅间,上楼的时候的确看到楼下人头攒动,生意好的让人眼红。
若张少锦的客栈和茶馆也开在这个地段,定会被悦来酒家抢去大笔生意,他这么想着,只听得有人继续说道,以此为酒后的谈资取乐。
“我记得悦来酒家的老掌柜姓姜,为人低调,但姜家的田产房产,可不计其数,敛财的一套本事不容置疑,就是这姜老爷给女儿起名字的本事让人不敢恭维,据说大女儿叫姜小豆,二女儿的名字叫姜小葱,三女儿叫什么,叫什么来着——”
“姜小芹。”
开口的人,正是张少锦,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眼底一片清明,让周遭的人颇为奇怪,平日里张少锦向来不太融入他们之间,倒也并非格格不入,而是他并不频频介入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听听而已。
“对对对,就叫姜小芹,张少爷,你怎么知道?”
一个月前,他才刚刚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月后,他才刚刚知道她的身份。
虽然她的名字叫起来很古怪,但不得不说,这个名字比她两个姐姐的名字要可爱顺耳的多了。
原来,她没有费心躲避,而是一直都,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张少锦笑而不答,只是默默握住手边的筷子,再度夹了一口酱牛肉,细细品味咀嚼。
是啊,两年了。
不知不觉地,他也习惯了她每一道菜肴的味道。
她对他而言,对他这一个似乎没有心也能活下去的人而言,似乎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似乎并不是毫无影响的过去而已。
他只是在这些菜肴之中,品尝到了让他安心的滋味,仿佛此刻他就在张府,她奉上一道道精心制作的菜色,噙着灿烂笑容,站在他的身后。
他一回头,就能看着她。
张少锦蓦地回过头去,只是身后却空空如也,似乎心里也安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他敛眉,胸口像是失去了一些什么,空空荡荡的,眼神黯然,半响无语。
他一直觉得,他不会再觉得孤独。
在他彻底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在他彻底抛弃了自己身为李暄的所有过往,将张少锦这一个角色扮演的毫不违心的这几年,他似乎什么都不缺。
但这一瞬,他有些恍惚,仿佛身处热闹的宴席,却突然人走茶凉,剩下了他一个人而已,形单影只…………
第2章动心
悦来酒楼。如今已经是二更天了,待最后的一桌客人散了宴席之后,账房先生算清了手下的账,这一日进账五六十两白银,怪不得人人都说悦来酒楼是杭州城西最好的酒楼,正合上账册,准备回家歇息,突然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他转身去看,正是姜小芹从厨房中走出来,以白绢擦拭双手,神色平静。
他怔了怔,如今街巷上没有一个人的人影,而姜家的小姐居然还留在酒楼,他不免多了几分担忧。“三小姐,您还没回府啊,天都黑了——”
姜小芹弯唇一笑,比起在张家的时候,她似乎内敛平和许多,她素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不过在张家的这两年,她只需做菜给张少锦一个人吃,游刃有余,更可天天变着法子想到底要做哪些合他胃口的精致菜肴,哪怕一道羹汤,一道点心,她都可以耗费半天苦思冥想。但自从到姜家的酒楼帮忙,从头到晚几乎都没有停歇的时候,精神再好,也经不起连日来的折腾,如今她一身颓然,疲惫不堪。
她本不必做这些,平日里都是大姐二姐在经营掌控悦来酒楼,身为最小的女儿,她向来得到姜家最多的宠爱和关心,虽然她的身体也流淌着姜家的血统,从十岁开始就学习掌厨的手艺,天赋也不差,但她不像两个姐姐一样乖巧听话,常常有自己的想法念头,并不喜欢总是听从姜老爷的命令,看她年少,两个姐姐也主动担负起了家里的责任,而她素来过着随心所欲的生活。不过如今,姜老爷也年过六十了,身子也不好,而她在年轻时候跟姜老爷的约定也到了期限,数月前她察觉有人在暗中打听她的下落,她就知道迟早会被姜家的家仆抓回去。
到了姜家,自然难免激怒了同样倔强的姜老爷,从此之后,她免得见了自己再动怒脸红脖子粗的戏码,暗中到了悦来客栈从姐姐的手中接过掌厨的事情,两个姐姐都已成家,多年来庇护最小的妹妹没有半句怨言,甚至常常不顾家中的子女,支撑着悦来酒家的生意,如今她已经是一个成熟懂事的女子,固然不会跟年少时候一样叛逆偏执。
姜家没有半个儿子,姜家若不想没落的话,姐妹们都有责任撑起姜家,她……不能逃避,也不该逃避。虽然姜老爷依旧生自己的气,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自己的爹,将她抚养长大的家人,两年前,她离家出走,两年后,她重回姜家,不得不说,爹已经比两年前老去许多,她千方百计想要找寻的新生活,不该是她避开家庭责任的理由。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任性妄为,是被宠出来的坏毛病。直到离开了姜家,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
只希望,她彻悟的时候,并不是太晚。
她毫不在意地笑道,唯独眼底有一抹转瞬即逝的苦涩黯然,轻吐丁香小舌,顽皮调笑的口吻,仿佛她还是当年少不更事的黄毛丫头。“孙叔,这个时辰我要回去了,还不是遭一顿骂?我看着他们将酒楼打扫干净再走,那时候我爹一定睡了,也免得打照面,各自尴尬。”
账房孙叔却从姜小芹的语气之中,听出来她在为老爷着想,不想硬碰硬,而她在酒家帮忙掌厨的事,老爷自然是知晓的,却还是咽不下去当年三小姐离家出走的那口气,才总是臭着脸,从不肯说一句好话。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倒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不过,小姐懂事多了,两年后回了姜家,相信她定不会再不辞而别。“老爷就是那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两年前就不该那么气老爷……。”
“好了,孙叔,我心中自有打算。”她笑着将孙叔推出门去,朝着他挥了挥手。
孙叔也拿这个很有主见的三小姐没办法,其实姜家谁都知道,老爷是最喜欢这个小女儿的,不过姜小芹生性**,不爱束缚,不喜欢死板无趣的生活,更不喜欢活在别人的命令之下。当年她过了及笄之年后,就有过不少来说亲之人,三小姐虽然不是个大美人,却也继承了江南女子的精致玲珑,天生的娃娃脸,更是让人觉得可亲友善。不过三小姐的心思,却很难捉摸,古灵精怪,她刻意闯祸,毁了好几桩说好的亲事,一拖再拖,很多商贾大户明知姜家财不外露,娶了姜家的千金无疑就是娶了个聚宝盆富贵人,但更不愿招进一个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的古怪小姐,所以过了姜小芹二十一岁的生辰,依旧没有任何人来说亲。时隔半年后,姜老爷为自己的小女儿物色了一个外来的商人家中长子,本以为姜小芹错过最好的年华,必当不再顽固偏执,没想过这回她做的更是过分,居然在成亲之前逃婚,更是留下一封书信,说要花费两年时间,必当将自己寻觅的如意郎君带回姜家。
“总是不见老爷,老爷的气就会消了吗?依我看,您还是要为自己着想。”低头喃喃自语了一番,孙叔也唯有渐渐走入夜色之中,重重叹了口气。他也为三小姐不值,其实她心地很好,长相也不差,只是……耽误了最好的年华。
依靠在楼梯口的木栏上,姜小芹难掩一脸倦容,安静下来,不发一语,安静地望着留下的几个伙计清扫酒家,擦桌洗碗,眼眸垂下,她身心俱疲。
姜老爷是低调之人,虽然家中富裕,但也一辈子勤勤恳恳,是个老实的生意人,并非不良商贩,也是让她知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规矩,姜老爷看重的更是姜家的百年招牌。兴许,这是她跟比她还顽固的爹唯一认同之处。她从小就过着衣食不愁的安逸日子,如今才知晓经营一家酒家是多不容易的事,起早摸黑,或许她年少轻狂,那些年当真是太不懂事了,就快到时间了。
原来是她赌气离开姜家,抛弃大小姐的身份,只想为自己找一个如意郎君,若是两年时间无法找到中意的人选,姜老爷就会派人来将她抓回去,跟姜家选中的夫婿成婚。在寻常商家,女人总是锁在深闺,不许抛头露面、不许多嘴多舌,更不许参与商事,而她,却是个例外,她多嘴多舌,生性活泼开朗,不喜墨守成规,没有饱读诗书,没有惊艳才情,唯有一颗从不伪善的炽热红心,遇到看不过去的事情往往不能憋在心里。姜家的女儿是当成当家的儿子来养活的,性子里本就少了几分乖巧顺从,唯唯诺诺,看多了两个精明能干的姐姐操控商场上的事,她也绝不会跟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般想法简单和纯真无邪。两个姐姐也是嫁给了商家男子,虽然看似恩爱,但她清楚她们并不像是众人眼中过的幸福恩爱。
而她,只是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哪怕斗嘴吵架,也比跟姐姐们过着死寂无波的日子来得开心,或许没有真感情的夫妻们也能携手共度余生,但不知为何,她当真不想过这种生活。不过如今看来,兴许她存有这般的念头才是不靠实际,才是幼稚天真了。出自官宦之家的男儿,大多是看不起从商之人,往往迎娶官家小姐,而从商之人,多是满身铜臭见钱眼开精明世故的人,她生怕对方不过是看着姜家的嫁妆才娶她,而没有半点喜欢她的意思,她不愿过同床异梦的婚后生活,而贫民百姓,爹定不肯把她送去吃苦受累——但,她至少比一般的女儿家大胆,至少她不后悔做过一次梦。而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等待了半个时辰,最后一个伙计跟她道别,她看着伙计将酒楼的大门锁上,她才安心走回姜家。
她在众人的传闻之中,是最不安本分富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