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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禀报让屋子里静了一静,原本的笑语寒暄就像是突然被人掐断了一样,十分的诡异。
任瑶期也是微微一愣,她知道“宝瓶胡同的那位老夫人”这个称呼其实指的是她的外祖母废献王正妃。因为身份尴尬,云阳城里的女眷们便用“宝瓶胡同的那位老夫人”来称呼她。
第156章 来去匆匆
很快,屋子里又恢复了说话,自然得好像刚刚大家不约而同的沉默并不存在一般。
献王妃平日里基本上不参加云阳城里太太们的应酬,上次端阳节的龙舟赛若不是萧靖琳当面相邀,她也不会出现,即使当日她去了也没有与人说过话,所以对于她今日的到来在场之人各有想法。
还是林大太太反应得快,笑着道:“是李夫人来了,这倒是稀客。”说着便往林老太太那里看了一眼。
别人称呼容氏为“宝瓶胡同的那位夫人”难免有些孤立的意味在里面,若是当面称呼的话就有些不太尊敬。而林大太太称容氏为李夫人却是稳妥的,云阳城里能被人叫一声夫人的毕竟不多,李氏既避开了容氏身份带来的尴尬,又没有让在场的任瑶期和任瑶华姐妹难堪。
且她虽然是这么说,却没有自作主张立即让人去迎了容氏进来,而是先看向了林老太太等婆婆做主。林大太太是谁也不得罪。
不等林老太太开口,任时佳就连忙道:“还真是稀客……还是我亲自去迎一迎吧。”任时佳没有林大太太的城府和圆滑,愣了一瞬后就觉得有些不安,对于容氏的身份她是有些顾忌的。
任老太太看了女儿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林老太太看在眼里哈哈一笑,朝着任时佳道:“你才刚出来月子,还是好好坐着吧。”说着目光在自己的几个媳妇当中看了看,心中却是有几分犹疑,不知道该不该让哪个媳妇去迎人。
林家这次是打算为林岑大办满月酒,所以云阳城里不少人家都接到了请帖,宝瓶胡同那边可能也有收到,不过也只是个礼数而已,容氏从来不会赴宴,因为她明白邀请的人也不是真心相邀去了反而双方都尴尬。
所以林老太太摸不清容氏前来的目的,对于该以什么态度请人进府也没想好。
“姑姑还要照看岑哥儿走不开。还是我和三姐姐替姑姑去接外祖母吧?”任瑶期似是没有发现场中众人的异样,一脸单纯地开口道。
任瑶期替林家去接人说不过去,但是替嫡亲姑姑去接自己的外祖母倒是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任时佳闻言朝任瑶期微笑:“这样也好。”
这次任老太太只是看了任瑶期一眼,没有开口阻止,林老太太便笑着点头道:“那就让玲丫头跟你们一起去。”
林宝玲立即跳了出来:“好啊,我陪三表姐和五表姐。”
任瑶期和任瑶华跟着林宝玲去二门接容氏。任瑶期脸上笑着心中却是在想,难怪萧靖琳不喜欢与这些内宅妇人们交往,不过是接个客人进府,那些人心里也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生怕吃了什么亏。
几人走到二门的时候便看到容氏刚刚从外面进来。任瑶期拉着任瑶华上前:“外祖母。”
任瑶华对容氏的态度比对外祖父和舅舅要好多了,也跟着任瑶期行礼。
林宝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宝瓶胡同的那位夫人”,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了。也让人看出来她眼中的那几分好奇。不过也没有失了礼数,上前去给容氏行了晚辈礼。
容氏朝着林宝玲点头笑了笑,又看向两位外孙女:“我来看看你们姑姑和孩子。”
林宝玲甜甜一笑:“夫人请跟我们来,六婶婶身体好着呢,十四弟长得虎头虎脑的可好看了。”
容氏微笑着点了点头,任瑶期上去扶了容氏的手臂,容氏轻轻拍了拍任瑶期的手背。任瑶华看了任瑶期一眼,虽然没有上来搀扶却也站到了容氏的另外一边。
林宝玲走在前面。她年纪虽小却不怕生,与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边在前头领路还一边与任瑶期几人说笑。十分活泼。
任瑶期正走着路,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在后头轻轻扯了扯,转过头去一看。却是容氏的丫鬟楚楚。
楚楚是平日里照顾容氏起居的,年纪大概二十出头却还是梳着在室姑娘的头,容貌仅是中等。
不等任瑶期开口,楚楚便稍稍上前一步,凑到任瑶期耳边道:“夏生回来了。”
她的声音极轻,说完就立即退了回去,继续低头走路。
任瑶期眼睛一亮,看了容氏一眼。容氏朝她温和地一笑,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容氏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失态,林老太太虽然没有表现得多热络也从炕上站起了身,叫了一声李夫人。任老太太这个亲家朝着容氏点了点头。
容氏的礼仪周到,让楚楚将自己带来的贺礼交给了任时佳的丫鬟,笑着道:“恭喜你喜添麟儿。”
任时佳很高兴,还让丫鬟将孩子抱了过来让容氏看。
容氏的到来,虽然表面上没有引起什么风浪,大家说话的时候却是不知不觉的带了几分顾忌,所以没有之前热闹了。
容氏也知道自己大概是不受欢迎的,所以在与林家老太太以及亲家母任老太太聊了几句之后就提出告辞了。
她从进府到辞行不过在林家待了半个钟头。
林家人还没有弄懂容氏今日过来的原因,林老太太心中也有些狐疑,难道真的是看在任家这门亲家的份上过来送礼看看孩子的?
不过林老太太和林大太太还是很客套地出面挽留了,最后容氏执意要走她们才表示了一句“欢迎下次再来”的话,而任老太太这个亲家从头到尾一直表现得很冷淡。
林大太太表示要送容氏出门,容氏婉拒了,提出让任瑶期这个外孙女送。于是最后还是任瑶期陪着容氏出的门。
这次任瑶期一直陪着容氏出了二门,到了容氏的马车旁。
任瑶期一眼就看到坐在车辕上的汉子,正是几个月不见的夏生。
第157 章 夏生带回来的消息
夏生比几个月之前瞧着又黑了些,他本就长得比做小厮地冬生高壮,这么一个大块头缩手缩脚地窝在了马车车辕上十分有存在感,就是怎么也不像是谁家的车夫,倒是比较像打手。见主子从二门出来了他连忙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在了马车旁。
容氏朝着那几个跟任瑶期一起送她出门的林家的婆子丫鬟道:“我交代孩子几句话,你们先退下吧。”
容氏语气和神态都很温和,不过她毕竟是当过亲王妃的,一句话让几个丫鬟婆子二话不说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容氏这才对任瑶期道:“冬生是昨日半夜回来的。”
任瑶期心中一动,昨日半夜回来,今日容氏就带着冬生过来找她了?原本她与容氏说过会找机会去探望她,若是有话为何不等到到时候再说?毕竟依着容氏平日的作风,是不会来林家的。
难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她?
任瑶期不由得看了一眼夏生,不过夏生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的脸,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
容氏却是摸了摸任瑶期的头,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了:“韩家怕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任瑶期闻言一惊,立即道:“夏生这次查到了什么?”
容氏看向夏生,夏生低着头道:“韩东山确实是在江南待过,不过他不是江南人,他当年是跟着南下躲辽人的燕北人一起离开燕州的,离开时还不到十岁,在江南的楚州一直长到17岁才因为躲避灾荒回了燕北。韩东山对外说自己是楚州朱桥镇上庄村人,小的这次去了朱桥镇发现当年那场灾荒过后楚州附近发了瘟疫,上庄村因为有不少人染了病,被当时的州官下令封了村,最后全村无人生还。”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地方官员对待那些大部分人染上病的村落的办法就是封锁。不让里面的人与外面接触,让他们自生自灭。因为疫病一旦染上,十有八|九都会丢了性命,根本没有诊治的可能,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那些染了病的村落没有一人能够生还,全村的人最后都染病而死。然后被一把火烧掉。
“那你是从谁那里证实了韩东山的身份?”任瑶期挑眉问道。
“当年的上庄镇虽然没了,但是在发瘟疫之前并不是只有韩东山一人逃了出来。小的原本也以为没法再往下查证了,不想在路过上庄镇原址的一座新修的石桥的时候看到了桥上的铭文,原来那座桥是一位商人修的为了缅怀自己的先祖,他的父亲是上庄村人。当年在旱灾和蝗灾之后瘟疫之前他父亲跟着卖货郎的舅舅离了家。小的之后去找了这位商人,他父亲还健在。”
夏生顿了顿,接着道:“那位老者与韩东山差不多年岁。小的向他大致形容了一下韩东山的相貌问他认不认识当年从燕北来的人,不想他一口咬定小的口中说的那人是他幼时的伙伴,名字不是什么东山西山,而是祖哥儿。”
“祖哥儿?”任瑶期皱了皱眉,“姓什么?”
夏生摇了摇头:“这个祖哥儿当年跟着一位叫做丽娘的妇人在上庄村落脚,丽娘就叫他祖哥儿,那位老人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丽娘靠着在农忙时给人帮闲赚些钱,日字过得很拮据。后来祖哥儿大些了。就给人放牛。丽娘对外称祖哥儿是他儿子,不过那位老人说有一次他去找祖哥儿的时候听到丽娘叫祖哥儿少爷。”
“这么多年了,他还能记得清楚这些?”
“他说若是别人的话他记不住。不过这对母子当年很是有些特别。除了他们的燕州口音外,祖哥儿长大之后虽然也跟村里的孩子一样干些活儿,不过他的身上手上脸上总是干干净净的。不打架也不跟人一起去河里洗澡摸鱼,因为长相秀气还有人怀疑他是女娃娃。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们有时候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丽娘却还坚持让祖哥儿上私塾,交不上修束的时候丽娘就去给教书先生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惹出了不少闲言碎语也依旧如故,后来村里有不少女人拿着扫把要赶他们走。不过丽娘后来生了一场病去世了,之后不久楚州受灾,祖哥儿独自逃离了上庄村。他走后,有人偷偷去了他们之前住着的屋子想要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翻出些吃的,不想却是从丽娘生前住的那张床的床板下翻出来一个染了血的诅咒用的草偶,奇怪的是草偶上的名字并不是上庄村的人。”
任瑶期看着夏生:“草偶上的名字是谁的?”
扎草偶诅咒仇人是燕北地区民间流传的咒术,有没有用先不提,燕北出生的人却是都知道的,之前连在深闺中长大的任瑶玉都用过。
不过除非是血海深仇,没有人会往草偶上用血,顶多是用针来扎扎。因为血祭会让施咒之人被反噬,相当于同仇人以命抵命。
夏生道:“那时候正是灾年,饭都吃不饱,所以发现草偶的村民被吓了一跳之后村里也无人在意了,倒是村里几个胆大的少年因为好奇跑去看了那人也正好跟着去了,当时有识字的认出了那些字,只是可惜过了这么些年那人记不得太清楚了。”说到这里夏生抬头看了任瑶期一眼,“小的没有法子,就试探着问了问那上面的人名是不是姓任,那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真的是个姓任的人。”
夏生当时也是出于谨慎才会那么一问,得到肯定回答后自己反而被吓了一跳,“不过这也做不得准,那人年纪也不小了,记错了也是有的。”夏生见任瑶期不说话,以为是吓到她了。
想了想,他又犹豫着道:“不过小的这次见到那座桥并顺藤摸瓜找到修桥之人实属巧合,除此之外竟是再无人知道韩东山的底,听说当年与韩东山一起离开上庄村北上之人还有几个,可是最后都没有在燕北留下过半点痕迹。”韩东山在楚州生活了那么些年,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根底,这本身就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夏生这一段话说完,便无人开口说话,他们站的地方是一颗槐树的树荫之下,斑驳摇曳的光点投射在任瑶期的脸上,让她的神色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楚。
容氏温和的声音让任瑶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要结儿女亲家,最忌讳的就是不知道根底。韩家祖祖辈辈都生长在蓟州,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韩东山这个人……并不简单,他真正的出身来历怕是有些问题。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一个醒,那一日端阳节我见任家与韩家走得极近,听说两家还是有结亲的意思。”说到这里,容氏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