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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魃。”男人终于回头,被雨水打湿的面容英气勃发,没有半点狼狈的模样。
“让女儿去吧!”女子双手交错,口中喃喃念法,瞬息之间,法光大盛。一把赤红色的巨剑自她身体中破出。
“太虚,走!”赤剑清啸一声,划开一道火焰般绚丽的光芒,乘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头顶的漫天大网之中。
小小抬头,见那女子挥剑斩上巨网。剑锋与那大网相触的那一刻,绽放出一道惊天动地的火光。
半空中水火相交,不断蒸发的气雾一瞬间迷住了所有人的双眼。
那赤衣女子在一声轻喝声中,化作一道虹光,划开天际坠落在东方大地。虹光驱散漫天雨雾,光芒大盛之中,雨水渐渐褪去。
大地重回光明,银盔军士气大振,趁胜追击。而青芒过瞬,鲜血飙射,黑发戎装男子将对方贼首斩于马下。
草木生辉,山川复流。
小小怔忪着,听见重渊的声音在耳畔传来,“你想起来了么?女魃,那是你的父君,中央轩辕大帝。”
如同一颗石子掉落静水湖面,泛起一层层往外扩的涟漪。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而小小回过神,自己面前仍然是站着白衣的重渊。
原来方才那一幕便是上古闻名的涿鹿之战,在此役中,女魃为止住风伯雨师的大雨而献身。
身染邪秽,永不复归。
想到这里,她全身似被强烈刺激一般,扭曲地抖动着。乌黑色的纹路渐渐从她雪白的脖颈蔓延而上。
“邪秽附体,又引发执念。女魃,我必须净化你。”
重渊的身影又渐渐模糊,而小小的周身又被幻境的迷雾所包围。
长发席地,秀眉斜飞入鬓,眉目如雪,未染细砂。遇水则清,逢雪不妖,隔着水雾,她与魍魉姬遥遥对望。
魔界之女爱上天帝之子,这是如何惊天动地的艳情之事。然而偏生有人从中作梗,有情之人终于被拆散。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仙魔大战,二人在战场相遇,各司其职。
刀剑激战之中,泪眼无语凝咽。
终于是他败了,她一剑刺中他的胸膛,却又后悔了。她三赴昆仑,赤手空拳打入昆仑圣宫,拜于西王母膝下,只为求一枚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即便那枚丹药要以她精魂为引方才可以炼成,她依旧义无反顾,纵身跃入那紫金丹炉之中。
无数张熟悉的面容如同放映一般自小小脑海中鲜活灵动地穿梭而过,而她如同散珠一般的混乱记忆也终于被一根线串联在一块。
魔界有两位女君,其一为魍魉姬,其二为魁魅姬,接相倾心于清旭君。
小小低头,嘴角拉出一丝苦笑。怪不得,原来葵容竟是一眼便认出了自己,这便是死敌之间的感应么?
而彼时手中抱着的那只白狐,便是九尾罢。
原来一切的一切上天都是注定的,她魂灭于昆仑,最后又回到昆仑。
“天煞星堕世,天煞星堕世,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低头嗟叹。
“当初那位青衣道长是谁?”
沉默良久,她复又抬头,眉眼中隐隐有些赤红,而白玉的面容边缘已隐隐有些泛黑。重渊眉眼深邃,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这是你的劫数,女魃。”
“当日若非紫薇大帝以清心丹压制你体内邪秽,也许就等不到我找到你的那一刻了。”
小小敛眉,“旱魃,他知道多少?”
未等重渊开口,她举起昆仑镜,灌入神识。
镜面缓缓泛开,初入昆仑的那一幕幕自眼前浮现。
春寒料峭,推开垂在床边的幔帐,显露出来的是一张少女的容颜。
梦里应是好时光,而少女的呼吸却逐渐紊乱,眉眼间似有暴戾之色隐约浮现。
自手臂向上的黑色纹路如野草一般蔓延而上,一朵朵黑色的花纹绽放在她面庞之上。似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控制她一般。
少女轰然起身,微垂眼睑之下有一双赤红色的眸子。
无边无际的煞气几近将青灰色的地砖染黑。
而此时白衣男子破窗而入,身形快如鸿雁,一只手轻点少女额头,一束银光没入她的额头,银光与黑气殊死搏斗,良久黑气才有示弱之势,缓缓从少女面庞上褪去。
这一幕,几乎每晚都会上演。
而有一夜,少女用手中的簪子深深地扎进男子的肩膀之中,男子眉头都未拧一下,只是伸手盖上少女嗜血的双眸。
口中念着清心诀,在他的沉沉低吟之下,少女脸上的暴戾之色方才渐渐平静。
等到少女渐渐安睡,男子方才落座于她床榻之边。
乌沉沉的眸子里流动着玉石般温润的色彩,鼻峰俊朗,真是一张她怎么看都看不厌的容颜。
小小只觉心口剧痛不已,像是被人用刀子一片片凌迟一般。
原来他早就知道……日日夜夜相伴,并非什么旖旎的戏弄而是守护……
只怪她太蠢笨,连他如此的用意也丝毫看不出来。这番深情厚义,就算在所不辞又能如何报答得尽呢?!
小小眼睛一颤,落下一滴泪来。
而随着这滴泪的缓缓落下,脑中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断掉,她捏着昆仑镜的双手瞬间被黑气染黑。
“啊!!!!!!!!”
暴虐的煞气终于是不受控制地将她全身淹没。
与此同时,从圆阵中落于宫殿正前方的众人忽然感到一阵山崩地裂,皆是感觉到一股子冲天的煞气喷涌而出直达天际,撕扯着天空,与那磅礴的灵气纠缠着。
旱魃淡泊如水的面容在这一刹那突然变色,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化作一道白光遁向那煞气蔓延之处。
脑中浮现的是小小或嗔或喜的面容,他微微阖上双眼。两指轻扬,祭出魔剑。魔剑离体,清啸一声疏忽而去。
白衣纷飞,剑气一路碾碎流云,绽放出一朵朵绵延至天际的粉白色花盏。
作者有话要说:什么都不说了,开虐。
☆、相杀
小小从混沌中睁眼,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空无一物,伸手不见五指。
她彷徨着,心里似被尖刀剜心一般空虚无助,似是遗忘了些什么,却又横竖记不起到底遗失了些什么。
仿佛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摊开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自指尖传达而来的冰凉触意,使她有了半分清醒。
她是谁?
脑海中瞬息万变,一幕幕场景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划过,而她却无法抓住任何一瞬使这一切停留。
她是谁?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定格,许久未曾散去。
这时,眼前的黑暗被突如其来的光芒所取代,光明重现在眼睑。
她以手遮挡住那刺目的光芒,却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一个人的面容。那是一张与她一般无二的面容。
漆黑的眸子微微上扬,雪白的皮肤,略尖的下巴,眉眼之间有些凉薄之色。
“你是谁?”
她们之间相隔一面无形的墙,小小用手触及那面墙,却如同波及清澈水面一般,墙的四周泛起一层层涟漪。
“你是女魃。”半晌,对面那人悠悠开口道,话音未落,小小胸口忽觉猛地一滞。
“女魃……?”她有些迟疑地重复道。
面对小小的疑问,那人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容来,“你不是女魃,你又是谁?”
小小心头一震,是了,她不是女魃那她又是谁?
“你能够想起你的过去么?”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容,那人却越发笑得邪恶起来,红艳的嘴唇翘得高高的。
小小努力回想,但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脑海中本应该存在的东西都像被什么强力清除了一般。
空白的脑海中只余下一张张稍纵即逝的剪影。
什么也想不起来,想不起她是谁,想不起她存在的意义……小小头疼欲裂,抱住脑袋蹲了下来,明明心中空无一物,所剩无几,却是这般的痛不欲生,这是为何?
“看吧,你什么也想不起来……”对面的自己忽然落下一声悠悠的叹息,小小抬眼,却见她周身突然被一道黑气所笼罩。
无数条黑色的纹路自她手背开始延伸,如同疯狂生长的蔓草一般在她浑身上下开满艳丽的花,最后整张脸只余下一双黑中带红的眸子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小小终于明白她眼神中的真实含义。
那不是嘲讽,而是怜悯。
不知为何,心中竟是酸涩不已,眼角一酸,一滴泪悄然落下。
小小立在那偌大的虚妄之中,潸然泪下。
而眼前的那人竟穿透水雾一般的薄膜,缓缓走到小小面前,径直穿透了她的身体。
小小愣住,生魂在那一刹那仿佛凝滞,出窍,却依稀听到那人在耳畔轻声说道。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便由我来掌控吧。”
此时,禁锢在昆仑镜之下的小小浑身猛地一震,接着整个镜身跟着剧烈颤动起来。那重渊立于结界之外,勉力压制着镜下的异动。
看来女魃体内遗留的邪秽已经彻底侵蚀了小小的心智,若是再这样放任下去,煞气必定会冲天,到时便是连这昆仑镜也是压制不住了。
重渊拧眉,一手捏诀,一道青芒闪过,脚下阵法毕现,乃是一道镇魔印。配合着昆仑镜的净化功能,只要撑上七七四十九天,不断以法力灌注而去,就能够成功将魔气驱散。
他掐指一算,眉头越发紧蹙,只可惜……小小的精魂已被魔气所渲染,若是要祛除魔气,那么小小也将魂飞魄散。
重渊捏诀的手不停,脚下法印不断变化着,一时间青色的虹芒直贯天际。
“神君。”白光微闪,有一人落入法阵之中,是个手捧宝剑的褐衣神仙。他朝着那重渊毕恭毕敬地拜了一拜,方才起身。
“度厄。”重渊朝褐衣神仙点点头,结印的手有所减缓。“天帝有何旨意?”
“回神君的话,天帝的意思是必要时刻不要顾及别的,若是女魃完全成魔,那么便用这把太虚将其斩杀。”
言罢,度厄将手捧的长剑递给重渊。
重渊接过这把太虚之剑,眉间划过一丝怀念的神色来。他抚摸着那剑身延绵而上的细密火纹,悠悠叹道,“没想到十几万年来再度见面,竟是这样的情景。”
度厄垂首,“天帝说,一切乃是天意劫数,神君勿要过多自责。”
重渊接道,“本君悉获女魃必有此劫之后,筹谋万年,最后仍是棋差一招,真是天意。”言尽此处他微微一顿,“只是本君答应过女魃父君,中央大帝,要助她归位。太虚一出,女魃神魂俱灭,绝于六界,如此一来本君岂不是辜负中央大帝托孤之情?!以后重归混沌,又如何能够有颜面见大帝神威?!”
他话音转到这里,已带有些铿锵之意,气势逼人迫得那度厄仙君后退一步。
“女魃虽被魔性附身,但究其根源则是为天界牺牲才落下如斯下场。当年她父君中央大帝苦于众人非议,将其遗留在赤水之巅。使她在煞气摧残之下,备受折磨,最终跌入轮回。而如今她轮回归来,你我却要用太虚恭迎,真是莫大的讽刺!”
一番话下来,上神之威无形压下。那度厄额上已出现细密汗珠,却仍然恭敬地跪拜在地上道,“天帝请神君勿因为往日之谊,而罔顾天下苍生,黎明百姓之福祉!”
话音未落,却听那重渊略有些疲惫的声音自耳畔传来,“眼下要不要用太虚处置女魃,倒不能靠我一人的意思了。”
度厄闻言惊愕抬头,却见结界之外有一人冷然独立,乌发白袍随着狂风齐齐鼓动,俊美如神坻一般的容颜仿佛是北极之地的千年冻土万年寒冰。
那人古井无波的眸子悠悠地看向结界之中的昆仑镜,只是这样略略一眼却看得度厄心头一阵惊诧。
这是何等的威压,竟硬生生地逼出他无穷尽的惧意来。
“她在哪里?”
那人漆黑的眸子隔着金色的结界冷然地对上重渊,一丝血红自眉心划过。自他身上传来的强大威压一路蔓延开来,狠狠地劈在结界之上,气浪向上宣泄,绽放出迤逦的气旋之花。
强风拂过重渊垂在额际的发丝,他不动声色地抬眼,“她到底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旱魃。”
旱魃悠然道,“她是魔,吾也是魔。”
重渊摇头,“你错了,她不是一般的魔。她若真是成了魔,恐怕是连你也不记得了。”
旱魃闻言,只是不语,然而手中紧握的长剑却高高举起。
光滑如镜的剑身映照着阳光,漆黑与光芒融合在一起,形成一抹令人胆颤的惧意。
重渊苦笑,“若是里面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呢?”他方才掐指一算,恐怕女魃身体内属于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