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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子道:“自然不是要班头去充当什么青天大老爷,只要稍稍秉公办理即可。班头虽然只是一小吏,也得行事有章法才成。若能周旋得当,必能下得百姓敬服,上得长官赏识;而一味助纣为虐,黄眼儿的下场就是例子。 再者,班头还年轻,总想将来有些出息不是,这么的虽然辛苦,若有幸得一主官青眼,那时不就转运了?”
史班头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细细思索,又看着槐子,忽地觉得,也许自己努力尽心些,没准真能交好运呢!
于是,跟二人拍胸保证说他往后将尽力周旋,又凑上去低声说了许多衙门里不足为外人道的内情和**,其亲密情状,俨然跟二人成了兄弟。
三人一直吃到日头偏斜才散。
张槐出至大堂,发现黑皮正和一小厮说话,原来是方家的下人,请了他去另一雅间见宋管事,又关门议事半个时辰,方才带着黑皮回村。
到家后,太阳已经落到山后,也带走了阳光的余热,那阴寒的气息重又席卷而来,厨房门口和井台附近,淋了水的地方都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冻,葫芦和板栗等娃儿故意在上面踩蹦,弄出一片“嘎吱”响声,自为有趣。
西边房间里,青木和菊花坐在圆桌前,听槐子讲叙这几天的经历,又说了宋掌柜的要求。
菊花听完,扒拉了下小算盘,道:“若是这五千斤都卖给方家的话,确实省了不少事,还不显张扬。每斤一百文,净得五百两。他们要这么多干啥,又不对外卖?”
槐子笑道:“他们家大业大,交结的权贵也多,哪怕一家送一百斤,也只不过能送五十家而已。可是,这么多辣椒,若是不用草灰埋着,如何能运到远地方?我想他们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只是不好开口的,想等咱们主动开口将这法子卖给他们。”
菊花和青木对视一眼,青木以指敲击桌面道:“那就卖了吧,咱们还是不要贪心的好,别惹得人来个勒索逼问啥的,就麻烦了,再说,这方法也容易泄露。”
菊花苦笑道:“你当我不想卖?可是,这法子实在是简单又暴利,等他们大肆赚钱的时候,有心人不敢去找方家,来找咱们呢?要依我,就把这法子公诸于世,那样咱们才能过安心日子。可是,想想又有些不甘心。”
槐子想了想,轻笑道:“不如这样,就卖给他们一年,等明年秋收完辣椒,就把这巧法子公开。那之前,方家必会大量种植或收购辣椒,等他们冬天对外卖的时候,那些眼红觊觎这秘密的人却发现这法子已经不是秘密了,也无需出手了。就算想插一手都难——辣椒过了季哩。”
青木眼睛一亮,笑道:“这主意好。就是不晓得他们乐意不乐意。毕竟他们家大业大的,说不定瞧不上这点银子。”
菊花不信道:“再家大业大,也不能瞧不上万两白银吧?你当人家得了这法子,还跟咱们一样,只收两万多斤辣椒?他只要将这法子瞒一个多月,将秋后的辣椒顺利收上来,那时候坐在家里收银子。他们又有船,能运到各个州府,或者干脆就在当地收这辣椒,赚多少钱都不敢说哩。”
槐子点头道:“眼下这事传扬的还不算厉害,将剩下的辣椒一把兜给方家,就更加无声息了。挨到明年,将这法子公诸于世后,咱们还是能做这生意的,那时辣椒的价格肯定没这么高,不过赚得要少些罢了。”
菊花点头,对槐子道:“你明儿就去跟方家谈这事,摊开了谈,把这法子的好处弊端一齐说与他听。这一回,就要三千两银子吧,主要是这法子太容易赚钱了,还不花多少成本,还不费事。虽然只有一年,他们若是经营好的话,怕是能赚那两个作坊好几年的利润哩。”
槐子微微一笑,点头道:“放心吧,方家不是那没眼光的人家,想必心里也是感激咱们的,要不然,上回宋掌柜也不会让出那块荒地了。”
三人定下了这事,心里轻松一大截,觉得踏实多了,主要是被人惦记眼红的感觉很不好。
等刘婶她们将荷叶鸡、鸭、鱼收拾好后,两家人又开始从地窖里往外掏辣椒,因为后院厢房里的辣椒都卖完了。
灯光下,堂屋里几篓绿莹莹的辣椒闪着幽深的光泽。
张大栓咂巴了下嘴,问槐子道:“咱们自个不留一些么?我喜欢吃菊花做的虎皮辣椒。难怪那些有钱人花那么多钱买这个,冬天吃好像味儿是要好一些哩。”
他已经听说要把剩下的辣椒全部卖给方家了,所以这么问。
何氏身子早好了,因为儿子中举,又来了信报平安,还给她买了一匹布做衣裳,心情一好,就大方起来,笑眯眯地对菊花道:“娘也想通了,想吃就吃吧,留几十斤自家过年吃。”
菊花见她一副大方不计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娘,留几十斤不够哩,我让留了两百斤。”
何氏听了又肉痛起来,觉得她留多了。
杨氏也说,农家人辣椒当家,家里有好些腌辣椒,还是不要留那么多新鲜辣椒了,能多卖一些钱也是好的,“要不,把多的送给云大夫。她怀了身子,想吃些新花样,这辣椒可要多帮她留些,让她明年正月还有的吃。”
菊花就道,已经专门帮云影留了两篓子,这两百斤是张家和郑家自己留的。
郑长河难得地一挥手道:“两百斤也不多,你们如今是举人老爷的爹娘了,吃个辣椒还心疼?”
槐子、青木等人听了无不笑倒。
第四百七十八章疑惑
方家也不知是如何考虑的,果然买下了仅仅一年的辣椒储存方法,并跟张家定了明年合作卖辣椒的协议。
紧接着,张家办酒席答谢亲友,忙过年,个个跟陀螺似的旋转,而槐子也一点没耽搁地将那片荒山给买下了,四千九百多亩,每亩四百文,花了近两千两银子。地契上当然是菊花的名字。
有史班头帮忙,地契也赶在年前就办好了。
槐子回来时,已经腊月二十六,村里炊烟袅袅,各种香味飘荡,小娃儿清脆欢乐的笑声不时在场院中响起,到处洋溢着浓郁的过年气氛。
张家堂屋,青木等人看着那张老黄色的契书,以及上面鲜红的印章,个个嘴巴咧到耳根。
槐子斜靠在八仙桌上,伸手从桌上的盘子里捏起一条炸得黄熏熏的小鱼丢进嘴里,吃完长叹一声道:“还是家里好,舒坦。”
这小麻鱼是刘婶跟菊花刚炸的,面上裹了一层掺了鸡蛋的面粉,炸得焦脆酥松,内里鱼肉细嫩,且只有一根脊骨。
青木抱着黄瓜,笑道:“这天怕是要下雪。好在你赶了回来。安安心心地过个年,年后可就没空歇息了,这么多地,还有荒山,有的忙。”
槐子道:“也没啥,横竖都要请人,难道还跟往常似的,靠咱们自己开荒不成。” 说着话,小葱跑过来,往他的膝盖上爬,槐子将她抱坐在怀里,跟菊花青木商量年后开荒种树的事。
郑长河是说不出的高兴,想说啥,终究没说出来,只是看着菊花呵呵傻笑;杨氏眼睛也湿润了,偷偷地偏过头去擦眼泪,曾经以为嫁不出去的丑闺女,如今成了大地主哩!
何氏虽然也高兴,眼睛瞄着郑长河跟杨氏两口子却有些不好意思。
为啥?人家养个好闺女嫁给你儿子了。挣的钱也归张家了,若是儿子的话,买的这么些地还不都是郑家的?
唉!养闺女忒吃亏了。
有了五六个娃儿的新年,那种热闹喜庆就不是往年可比的了。也不必一一细数。
槐子正月初十就和刘黑子将橡子果种子泡上了,两天后下种,种了十来亩地,培育橡树苗。
正月十三开始,张家的佃户全部被调到新买的四百亩荒地上开荒。七八十人散布在荒地上,热火朝天地捡碎石、砍杂树荆棘、翻地、搂草根,由吴成三兄弟照管。青木时不时地过去监工。
过了十五,张槐又从周围村庄招了一批人,清理那片荒山。
这片荒山往小青山里延伸老远,有好几个山头,一时半会儿也清理不完。他便将这山依着地势,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大约五百亩一块,到时也好分别派人看护。
分隔完毕。吩咐将山林里的杂树荆棘砍了,石块收集起来,挑到分界处堆着。将来砌围墙用,也省得买青砖了;遇到山坡土质特别干瘦、石块多的地方,还要通过挖掘,疏松土壤,将石块清走后,再烧些杂草增肥。
这样安排下来,可就忙了。除了佃户,村里那些不大富裕的人家也趁着春耕还未开始,过来打短工挣零花钱,还有些人是特地来帮忙的。如赵三、刘家、周家、李长明等人,甚至于张郑两家的亲戚,都纷纷过来帮忙。张家当然一律付给工钱,就算不要,也会送上一份礼。
张大栓、郑长河每日都去山上照管。人多就容易出事,不看着是不成的。
槐子除了忙外。精神亦是高度集中,不时根据新情况调整规划,又常和菊花、青木碰头协商。
至二月初,四百亩的荒地已经开垦完毕,然后就是挖鱼塘了。挖鱼塘可不光是为了养鱼,最主要的是为了聚水。即便是旱地,种庄稼的地方,要是少了水那是绝对不成的。
依着地势,选择了几处稍稍低洼的地方,挖了四个池塘,有大有小,随着周围的地块而定,但最多不超过五亩,怕的是鱼塘太大,年底逮鱼挖塘泥的时候,车水太麻烦。
鱼塘挖好后,已经是二月上旬了。青木让吴成将人全部抽调到山上去,这边只留下十来个人,烧草积肥,又趁机将家里埋辣椒的草木灰偷偷弄出来撒到地里。人都未察觉,以为是特地烧稻草给地增肥的。
王老头则带着四个儿子媳妇在竹园里忙碌,抓紧补种竹子,加上家里养的猪鸡,他们是没空去荒地帮忙的,只有小儿子王忠跟在槐子身后,和黑皮一起充当跑腿,并学着管事。
张家这动静引得人纷纷侧目,无论人心里咋想,表面上说闲话的是没有了,毕竟今时不同往常,张杨中了举人,张家跟村里庄稼人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外面忙得人仰马翻,菊花在家里也没闲着,她带着葡萄和她堂姐照管家事。年后,刘小四的妹妹——刘小五也来到张家,跟她哥哥一起,正式成了张家的奴仆。
因为来张郑两家帮忙的亲戚不少,像菊花的大舅二舅和表弟来财、刘云岚的爹娘、槐子的几个舅舅等都来了,这些日子,家里吃饭的人也多,难免忙作一团,也不能一一细数。
都是至亲,也没分帮谁干活,一定由谁家管饭的问题,一般晚上,杨氏都将娘家哥哥侄子和刘云岚的爹留在郑家吃饭,她怕菊花那边招呼不过来。
这日,晌午吃过饭,刘云岚的老娘张氏趁着闺女回房哄黄瓜睡觉的当儿,也跟了过来,坐在桌边帮外孙做小褂子。
她见小外孙已经眯上了眼睛,便看着轻哼小调、温柔拍弄奶娃的闺女,小声问道:“云岚,张家买那么多地,咋你们没买哩?你们两家不是一块做这辣椒生意的么?”
刘云岚晃着儿子,嘴里随意答道:“我们没那么多钱,再说,家里田地也不少,青木说不想买了,买了地还要上税。”
张氏诧异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奇怪地问道:“那张家咋有那么多钱哩?你们应该分一样多才对,咋会没钱哩?”
刘云岚听了这话,看着她娘皱眉道:“咋想起来问这个?谁说我们应该分一样多的?”她心想,这法子是菊花想出来的,卖给方家得了银子,当然该归菊花了,连她婆婆都没要这钱哩,算她自己的私产,何况是娘家了。
张氏愕然:她说的是卖辣椒的钱,她以为张家买那么多地,大部分是卖辣椒赚的,想着女婿家应该赚同样多的钱才对。
看着闺女的脸色,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分了多少银子?”
刘云岚心里不太舒服,且不接这话,直接问她娘:“哪个又在娘跟前说啥了?”看着她讪讪的脸色,猜测道,“是舅母,还是小婶子?”
张氏忙低头缝衣裳,嘴里掩饰地说道:“也没人说啥——”没听见声音,抬头见刘云岚不相信的眼神,只得又小声道——“就是你小婶子那天跟我说,张家出了个举人,这好处自然让他们落了,菊花太不顾娘家哩……”
刘云岚不高兴地说道:“咱家的事要她操啥心?菊花也不是那样人。娘,你甭听人乱说好不好?那些人都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然后扎堆掰扯东家长西家短的话,也没个准的。就说这事,卖辣椒总共也就赚了千把两银子,我们也分了几百两,还有来喜也要分一些,张家哪里得了多少好处了?”
张氏听了恍然,又奇怪地问道:“那张家买那么大一片山……”
刘云岚有些头疼,耐心地跟她说道:“娘,这是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啥?难不成人家的钱咋来的都要跟你说明白?要是小婶子问我挣了多少钱,我也不想跟她说哩。不是不能说,是不想说。各人管各家事,不然的话,扯起来就没完没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