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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墨身形微微一震。
他知道,凤孤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只是,凤孤说,是容浅不愿与他轮为一世……容浅苦心等待的人并不是他……
为什么?
他本以为是天帝所为,所以魔君与容浅才一直无法轮为一世。
可是,为何容浅会不愿?
当日,她不正是为了与魔君同世为人,才会跳下轮回台的么?!
她等的……究竟是谁?!
凤孤说他错了……他到底弄错了些什么?!
离墨抬手,用力捂在胸口。
那里,心……抽痛的更厉害了。
天帝冷凝了双眸看着凤孤,声音微沉:“她若不死,便唯有你死,你与她之间,必死一人!”
“哼!帝俊,莫要以为现在的本座当真便能任你宰割!”凤孤冷笑一声,正待上前一步,蓦然身子一僵,竟是不能动弹。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容浅,眸底满是复杂的神色。
她竟然制住了他的行动!
容浅缓缓收回手,微微笑了一下,眸底隐隐闪着一层水雾:“凤孤……不,紫犽,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好……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的心意,但是,我希望你能幸福……我想看到你开开心心的活着……想再见你陪我看落花时的笑颜,如果可以,我还想见见你迎娶的心爱女孩的模样,如果可以,我多希望你永生永世都不会再为我受伤……所以……这条路只要我一个人走下去就可以了……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如果早知道我们此生会在同一个时代……我一定会躲你远远的,不会让你瞧见,不会让你痛苦……现在,请你遗忘我吧……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相遇了……只要我们不再相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容浅,你……”似猜到她想做什么,凤孤渐渐变了脸色,想要阻止她,身体却无法动弹。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完,便只见容浅用力一咬牙,眉心蓦地散出强烈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双眼。
“容浅!”离墨恍然从怔忡之中回过神,却已是无法阻止。
那一刹那,就连天帝都不禁为之动容。
瑶光更是煞白了脸色。
当初容浅跳下轮回台是决绝的分离,现在散了自己的魂魄,那便是不再有一丝留恋!
直到白光散尽,渐渐黯淡,容浅的身形缓缓倒下……
离墨已然上前接住了她的身体,然而,她的双眸却已是永远的闭上,软倒的身躯也只是一具散尽了魂魄的空壳。
“容浅……容浅……”离墨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只是,那双眸子却再也不会睁开了。
“容浅——!!!”凤孤终于挣脱了束缚,冲上前来,望着离墨怀中的容浅,他又蓦地僵住了身形。
“为什么一定要做的这么决绝……”离墨低低念着,心痛的不能自已。
他从未有过想要牺牲利用她的意愿,此事,他一直在努力寻找可以平和解决的法子。
凤孤冷冷看着离墨,声音更冷:“离墨,枉你万年修行,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她从一开始爱的等的都是你!但你,却一次次利用她,一次次让她失望,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容浅此举并不全是为他,更多的是……对离墨的绝望!
离墨抱着她身体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眸中满是惊愕之色。
她……一直爱的……等的……都是他?!
在风音清楚点明他爱容浅的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感情。
他知道,他对她并不仅仅是因为歉疚。
但是,他却从不曾明白过容浅真正的感情。
哪怕,她那时曾亲口对他说,她喜欢上了他……
他只不过以为,她是这一世的错觉。
明明前世……她爱的应该是魔君……
可是……是他错了么?
“你以为,当初你眼瞎的时候,是谁不惜毁容毁了声音替你从火焰圣山上摘来的凤血草?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又是因为谁把心给了你?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付出这么多的代价?”凤孤笑的有些凉薄:“我本想那时你利用她,她恨你,不会再交出自己的心,谁想……到了最后,她竟还是这般痴傻?呵……哪怕是这一世,她没有了记忆,却依旧还是爱上了你,只可惜,你仍是不懂珍惜!离墨,是你……你亲手杀了她!”
离墨的脸色刹时苍白如纸。
一瞬间,心,不痛了……
却已如死去一般,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
哀莫大于心死!
她死了……她在他体内的心……也死了。
他一直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
却不知,他只是一直将她往绝望的深渊推近!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能早一些发现?!
亦或者,他发现过,只是……他活得太久了,很多感情,很多事,他已经学着不去看清它,才能换得修行的一席清净。
“还好……还好赶的及,总算将她的魂魄给聚起来了。”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但见一道白影掠来,手中提着一盏发着淡光的灯。
而来人,竟然是本应该死去的九魅!
离墨转首望见九魅手中的灯盏,眸光却是蓦然亮了起来!
聚魂灯!
那是冥界专门用来聚集魂魄的灵灯!
若是容浅的魂魄被收聚在其中,那么……便还有救!
凤孤自然也认出了聚魂灯,正想从九魅手中抢过,却是被离墨先一步拿到手。
“别跟我抢!”凤孤沉声开口。
离墨淡淡看他一眼:“看来你我难得想法一致,只是,你也该清楚,此事,你做不来。”
凤孤脸色一沉,却是沉默不语。
离墨说的并没有错,此事,他做不来。
因为,他现在只是普通人的凤孤,而不是魔君紫犽。
现在的他,并没有足够的修为去救她!
天帝似也看出离墨的想法,微敛了眉,沉声道:“九曜神君,你可知此番便是你最大的劫——情劫!你若是过了此劫,修为自可更上一层,但你若渡不了,便是散尽所有修为,被打回原形,你可想好了?”
离墨提着聚魂灯,望一眼怀中的容浅,微微一笑:“恐要让帝君失望了,此劫……我注定渡不了了。”
天帝神色微微变了变,终究只是一声叹息:“罢了,朕也不勉强你,只可惜,从今往后,朕便少了一只右臂。”
拂了拂衣袖,朔风手上的神器蓦地全都腾空飞入他手中。
“只要魔族不与天争,朕也不会再追究此事,你们好自为之。”说罢,他便踏云而去。
朔风还想去追,却是被凤孤拦住。
容浅散尽魂魄,也是为保他一命,她说……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那他,便什么也不再争,就这么好好的活着。
…………
落仙谷。
一株墨竹前,容浅静静站立在面前。
她醒来时,便已身在落仙谷。
凤孤说,是离墨耗尽了所有的修为,才让她散尽的魂魄重新回归体内。
容浅却是有些迷茫。
原本在决意散尽魂魄的那一刻,她便打算放弃了,可是现在……
为什么他明知会变回原形还要救她?
风音说,离墨喜欢她……
可是,若真是喜欢,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利用她?
她醒来时,曾见到过九魅。
九魅说,离墨当初并非是要杀他,而是救他。
离墨不惜损耗修为用往生咒让他的魂魄回归纯净,这样才有复生之望。
所以,他被青丘王带回去之后,便送到了冥界,等着再次修出肉身。
也正因如此,才能拿到聚魂灯来救她。
可是,离墨却从未对她解释过什么。
他……似乎从不懂得解释。
容浅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竹身,然后叹了口气:“离墨,为何我总看不透你的心?”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他的心不就是你的心?你竟会看不透?”
容浅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小瑶……你来了。”
瑶光看着她,还有那株墨竹,眸底神色复杂变幻。
良久,她才淡声开口,声音中带了些自嘲:“一千年了,我还是输给了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他从未利用伤害过你半分……不管我如何设计,结果还是一样。”
“浅浅,你说他不明了你对他的感情,但你又何曾明了过他对你的感情?从一开始,他便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你,哪怕你用的是我的名字……他知道采得凤血草让他复明的也是你,哪怕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我……是你一直躲着他,不肯说出实情,又与魔君有牵扯,他只不过想顺你的愿,怨不得他错怪你喜欢魔君!”
“他接我上天界,心中一直念着的却是你,我只是不甘……当初对你说,天帝想要让神君利用你夺神器,是我故意的,我就是要让你怀疑他,更是为了让你去帮他!因为神君亲口对我说,他从未有过要利用你的念头,但我知道你的个性,你必不会忍心让神君有事!”
“而利用你天劫引魔君入瓮,更是天帝授予我去做的,神君完全不知此事,他本便打算来助你渡劫,只是被天帝用借口拖住,等他赶到之时,为时已晚,只能将错就错,任由你误会他!”
“你可知为何神君一直待我不薄,在魔君要杀我时,救了我?全都是因为你!因为我是你最在意的姐妹,所以,他也护着我,因为,我若有事,你必不会开心!呵……到头来,我所得的恩待,也不过全都是拜你所赐。”
“浅浅,你又可曾知,神君当初为了你,放过了魔君的魂魄,为此受了多重的天刑?!他为了圆你的愿,替你续缘,将你从后世拉来,做了这等犯天规之事,被抖露出来又受了多重的天刑?!他为了瞒着天帝让你与魔君在一起,才编出那样的谎言,但是,我偏不甘,是我将天帝请来,可是,他最后却仍是为了你变成这般模样!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付出的,从不比你少!”
瑶光每说一句,容浅的脸色便白一分。
这些……她确实从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他一直默默的,暗中的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只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对她说?
他和她,就这么在误会之中纠结了一千多年!
…………
“你……打算就这么等他一百年么?”凤孤再次来到落仙谷时,四周已是种上了一片竹林,唯有那株墨竹在一片青色之中尤为亮眼。
离墨耗尽了所有的修为陷入了沉睡,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来恢复,才能重新再化为人形。
“以前,我和他都错了,所以,我们错过了。”容浅微微笑着:“现在,我想等他,然后,重新开始。”
幸好,还有机会来弥补过错。
凤孤半眯起了眸,轻笑一声:“你傻,离墨也傻,两个傻子,该说绝配么?”
而他,等了一千年,终究还是换不来她的心。
但他,并没打算就此放弃。
“容浅,若是哪天你不喜欢他了,或是不想等他了,便来找我罢!”他如此对她说着。
容浅只是笑笑。
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
幸好,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等他。
一年……又过一年……
竹林边桃花也盛开了满地。
“离墨,九魅已经修出了肉身,昨日又来我这叨唠着让我负责了,你再不醒来,我可要被他缠的头疼死了。”
“离墨,风音和翎羽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直吵个不停,不过,好像越吵越有感情了,也许,你醒来时,能喝得上他们的喜酒。”
“离墨,我想过了,等你醒来,我就告诉你,我真正的愿望,这一次,你一定要替我实现。”
“离墨,看到这一园的桃花了么?我希望这一次,你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我。”
“离墨,一转眼,一百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你打算何时醒来?再不让我看看你的脸,我怕我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容浅的指细细地摩挲着墨竹的身,声音在风中渐渐飘散。
夕阳西下,她转过身,如往常一样,准备回屋。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身后一片细微的沙沙响,一股清浅的竹香飘入鼻尖。
容浅心头蓦地一震,下意识地回头。
一袭青墨色的人影立于桃花树下,发丝如墨,青衣如黛,风神俊美,正望着她微笑:“容浅,这一次,我看见的……终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