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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西范家能和良家成商,与爹与您无关,河赣那片药田年年丰收更与您没有关系,还有……”
“你这个混账东西,和娘无关,能和谁有关?你来告诉娘,是和你伯父伯母?还是那个傻子?”
良之行翕了翕唇,强自忍下,蹲下身,以手中小锄翻起药草下的泥土。
“你来说呀,和谁有关?混账小子,你平日吃里扒外专门气娘也就罢了,还敢说那些混账话?娘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兄弟,何苦这样奔忙?”
“之行可曾拜托过娘,要您如此操劳吗?”
“你——”魏婵抚抚胸口,“你当真是要气死为娘吗?”
究是母子连心,良之行见状,当即掷了锄,翻开胸襟,取了随身携带之物,“我给娘扎上一针……”
“混账小子,你故意的!”魏婵退了一步,避开那根明晃晃的银针,“为娘怎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之行也不明白,您明知每次与之行谈话,必然是不欢而散,为何仍要乐此不疲?”
第五章 谋应君欺8
无意窥听,却将这一切都听进耳内的主仆两人,进退皆有几分为难。
纨素俯在主子耳侧,小小声道:“小姐,偷听似乎很没风度呢。”
罗缜好言安慰,“退出去更会让人觉得鬼祟。横竖没了风度,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偷听,丸丸。”
“小姐——”俏丫鬟噘了嘴。
罗缜想再调侃自己的丫头几句,已听那边有人娇叱,“谁在那里?”
被人发现了。主仆两人互觑一眼,罗缜慢抚云鬓,施施然自花藤下走出,“侄媳拜见婶婶。”
“罗家的家教真是令人称道呢,这窃听人语也罗大皇商家的家教?”
罗缜嫣然,“婶婶见笑,家父曾告诉侄媳,若侄媳背后说人,便当有背后被人听的准备。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是不是?”
魏婵挑眉一笑,“侄媳妇,只会卖弄一张小嘴并不能使你……”
“二夫人!”有丫鬟匆匆跑来,“王老爷来了,说咱们上批给的药材成色不对,在铺子前面大闹呢……”
良之心?那个傻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冯孟尝与一干好友于酒楼诗词唱和,正觉壮志凌云,踌躇满志,高举酒壶扶窗俯望,不意却见了一道人影。这人,本是地道蠢材,合该受人讥讽供人取乐,却披了好皮囊,占了好家世,委实令人不爽。遂回首,对着一桌友人,“各位,酒好菜佳诗词遣兴,要不要再找点乐子?”
“什么乐子?”诸人随其手指,见到了街上闲逛的良之心,皆起哄,“冯兄,你想找那个良家傻公子逗逗闷子开开心?”
“难道各位不想?”
“这……”有人不免生了厚道心肠,“会不会……”
章子贤,家世普通,一直是冯孟尝的忠实追随者。他挥扇摇首,以不羁才子貌道:“上天生了吾等饱学之士,又生了良之心这种蠢材,便是要他给我们开心的,不是吗?”
“有理,有理,哈哈……”
第五章 谋应君欺9
“范范,你说这个买给珍儿好不好?”之心举起街边摊上的一支木雕的钗。刚刚,有人买了这个给他娘子,他娘子好高兴喔。之心买给珍儿,珍儿会不会也好高兴好高兴?
范程眉头蹙得死紧,“恩人,你可以叫我范程。”
“珍儿一定会喜欢对不对,范范?”
“请叫我范程,恩人。”
“还是这一个比较好看,范范?”
“恩人,请……”陡然,一种对危险的直觉使范程脊背僵直,挑高的黑眸猝然盯紧危险来源之处。
冯孟尝等自诩绝世才子之辈,摇扇踱来,哗啦啦将之心簇在中心。
“良兄,很久没见了呢。”
“近几日,怎没见良兄请人去酒楼吃饭喝酒?”
“对啊,不知良兄最近在忙些什么?”
见恁多人围了上来,之心嘻着红唇,“之心在陪珍儿喔。”
“珍儿?”冯孟尝听得耳熟,“这珍儿是你的新朋友?”
“是之心的娘子。”
“娘子啊……”诸人眼色乱飞,心领神会,“请问良兄,你家娘子好不好?”
之心急忙颔首,“好,之心的娘子最好!”
“如何个好法?”有人堆了猥亵笑意,“良兄的洞房花烛必然过得很精彩罢?”
这些人身上,集合了人类的最肮脏的品质:最怯懦的自卑,最伪善的嫉妒,最卑劣的窥探,最肤浅的卖弄……
范程第一次希望自己是自己家那个毒舌姐姐,动动嘴皮子,便可以将这群肮脏的渣滓清理得一个不剩。
当然,他也可以动动手指,让这些人像癞蛤蟆般臭够满街。可是,他不再是初下山的那个无知小子,他已知自己的斤两,有些把戏不能再随意卖弄。
动武是最快的办法,但,恩人定然不允……哎,若他能做主,最好的报恩方法是直接给恩人换个脑子,再加个狼心,看谁还敢欺负……当然,这个主意定会换来毒舌姐姐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还要被老爹修理得金光闪闪……
“良兄的洞房花烛必然过得很精彩罢?”
这些人渣!范程攥紧了拳,欲在恩人出语招这些烂污之人嘲笑之前,喂每人一顿排头……
“喂,良之心,你不说话,如此看我作甚?”
“对啊,良兄,你怎不回答?”
“傻子……良兄,你这样……”
“你……”
被烂污之人阻挡在人圈之外的范程迟未听到恩人出语,却听到这群烂污之人的追问,而且,语气愈来愈似有不对……范程推开挡在自己眼前的烂人,进到圈内——
这个人是谁?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恩人?不,不喜不笑不怒不嗔的这张脸,不是恩人,倒是,像极了他们家族顶礼膜拜的……观世音?!以那样怜惘那样看透世人心中欲望的姿态,俯望着芸芸众生的观世音……
“……喂,你不说就不说,如此瞪人做什么……”
“你有毛病……”
“算了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走了走了……”
“走了,走了……”
冯孟尝、章子贤等人嘴里犹骂骂不绝,却气弱许多,脚下更似如逃难般匆匆,不一时,走了个干净。
范程盯着他的恩人,不敢上前,“恩……”明知他不可能是观世音,但他这副模样,他还是没由地怕……
之心却好想哭。好累哦,珍儿说,有人问之心的洞房夜,之心就不笑不说话,只管死死看着。可是,好累喔……不笑好累喔……眼睛不眨好累喔……呜呜,珍儿,之心好累喔……
“恩人……”范程诚惶诚恐,凑过去小声问道,“您……您还给您娘子买木钗吗?”
娘子,木钗,会让娘子笑得好高兴的木钗……“买,之心要买!范范,之心要买,不能让人买走喔!”
范程眨着细挑的黑眸,看看跳得如同后院那只最爱追着他吠的阿黄一样的恩人,仰首向冥冥处默然谢罪:请原谅弟子,弟子适才,将最不该的人看成了您……
第六章 痴君缠绵1
“良二夫人,这是怎么回事?”王老爷一见魏婵,将手内一袋重物当即掷于她脚下,“王某要的是西山野灵芝,你给的却是家灵芝!王某要的五百斤襄陵丹皮,其中,只有两百斤名副其实,其它全是最常见的普通丹皮!另,桂皮、阿胶、当归,皆有次品……”
“王老爷,您也莫急,坐下来喝杯茶……”
“王某岂能不急!”胖胖的王老爷已怄得一脸油光,气得脑门生疮,“我与良家合作也有十几年了,这几年凡从良记进货,我已基本不查看。但最近王某的几间铺子,常有人来闹事,说是买了赝品。王某这才长了心眼,验了这次的货。这才知道,十几年的合作商伴,竟也诈欺我这老主顾,以次充好,鱼目混珠。今儿你们良家一定要给王某一个交代!”
“王老爷,有话好好说,您也看见了,咱们还要做生意。您随我到客厅,好好把这事理个清楚,看是不是有伙计见利起意,给偷梁换柱……”
王老爷不听还好,一听更是火冒万丈,胖身一下跳得老高,声量也拔得天响,“你这话何意?你是暗指王某的伙计手脚不干净?王某的伙计都是跟了咱有十几年的老伙计,个个清白又忠诚,怎可能干那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还是良记就有这样的伙计?!”
当着铺子里的伙计和不少客人的面,这等的厉声高叱无疑使魏婵面子挂不住了,“王老爷,有理不在声高,您犯得着这样激动?咱们良家做了恁多年的药材生意,这信誉是众口皆碑,咱们光是皇家的生意都做不完,堂堂皇商会贪您那点便宜?”
“那良二夫人的意思是说王某无理取闹还是诬陷你家名声?良家的药材我只验了一半已发现了这多瑕疵,您若不认,我就将那剩下的一半交给官府去验。那上面可都打着良家的封条,我是拆都未拆……”
“王老爷,您喝茶。”
“我不喝……嗯?”
“王老爷,您是说良家给您的货出了问题?”
“对!”王老爷上下打量,“你又是谁?”
罗缜嫣然一笑,“小辈是良家的长媳。”
“啊,是你。”王老爷颔首,“我记得你,你成婚那天我也到了,听说你也是大贾家的闺女,一张嘴很厉害。怎么,也想学那良二夫人,翻脸不认人?”
“王老爷,您说话请注意分寸!”魏婵冷声,“良家何时这般没有规矩,长辈说话哪轮得来晚辈插嘴,还不退下!”
“对不起,婶婶,侄媳现在是以良家当家长媳的身份出面,而不是您的晚辈。且事关良家商誉,不能有一丝怠忽,恕侄媳无礼。”
“你……”
“好!”王老爷大着嗓门,打断了魏婵的娇叱,“我倒看你如何维护良家商誉,你倒说说看,你想怎么办?”
“不必请官,良家派人陪您回去验货。若当真如王老爷所说,良家按合约加倍赔偿。”
“你说的话做得准?”
“我以我家公公多年的商誉向您保证。”
王老爷怒气暂歇,“依你的话,你们派人去验。”
“之行。”罗缜偏首。
“大嫂。”
“你对药材辨别最是拿手,带几个人随王老爷回府仔细查验,并一一登录造册。”
“好。”良之行颔首。
“不行!”魏婵柳眉倒竖,“你当你是谁?敢命令我家之行。之行,你不准去!你若还是娘的儿子,就不准去!”
良之行行礼,“娘,若您对之行的骨血有怀疑,此事过后孩儿可以滴血认亲。孩儿先告辞了。”
第六章 痴君缠绵2
书房内,良之行将册簿交到罗缜手中,面色沉重。
罗缜细细阅罢,再看他脸色,对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了个七八分。
“你是第一次得知这样的情况吗?”她问。
“若指眼下这个情况,的确是第一次。”良之行俊眸深处,是刺痛。有母如斯,但偏偏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他能如何?“以前,她只是虚报账册,将虚报得出的钱财留于己手。对此,伯母其实也稍有明白,但念着这些年娘的确有些辛苦,并没有深究。但像如此,不顾良家商誉,以次充好,再将好货转手卖掉中饱私囊,我从来没有想到过。”
罗缜翻了翻手上的册簿,取了一旁的算盘,拨拨弄弄,打打算算。最后,素手轻扣,“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两白银,此乃良家需赔给王老爷的。若这不是第一回,也不是第一家,我想,还会有人找上门来,我们需支付的,还会更多。”
良之行已有预料,无奈地,“……大嫂打算如何处理?”
罗缜未答反问:“你为什么对之心那么好?即使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也未必会那么全心全力地维护,为什么?”
良之行稍怔,良久方道:“若没有大哥,我大概如之愿和之知一样,长成一个自私得连狗都会唾弃的人罢。”
……嗯?要不要告诉这位“冷面呆瓜”,他某些时候,说的话,真的很……
“我八岁前,极是无知,无知到讨厌大哥,就如之愿和之知。我曾把大哥拐出家门,在无人的后山,将他推进一个坑里。想让他,那个我以为给良家抹了黑的傻子就此消失……是不是很恶毒,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讲?”
罗缜莞尔,“你运气很好。”没在那时碰见本姑娘。
“一日一夜后,他竟然回来了。当时我虽不明白大哥是如何爬出那个高坑的,但我还是有些庆幸。伯母一向疼我,看着她因不见了大哥而哭晕过去,我又怕又惊。尤其在见着娘嘴边的笑意时,我对自己更是失望……直到有一日,我也莫名其妙地掉到了那个坑里,摔断了腿。月黑风高,我叫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