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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完)-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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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群会赶车,这和他的形象很不协调,但他确实学过,被逼着学过,更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得着。
  当初清央师兄教他的时候,他很不乐意学。
  清央师兄扬了扬马鞭说,“赶车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你为什么不学学,以后会用得着的。”
  当时年纪还小的李群傲气得紧,冷冷说:“既然人人都会赶车,人人都能为我赶车,我又何必学?”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清央咬牙切齿,马鞭一扬,缠住了李群的腰身,轻轻一提,他便落在了车上。
  可以说,他是被逼着学了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但此时他终于发觉,清央师兄是一个多么有远见的人。(马车乃旅游私奔必备工具,难道还能让娘子赶车么吗?所以有驾照是很重要的。——作者语。)
  撇下痴缠着李群的一众弟子,两人携手抄近路上山。
  这一回却不是绕到正面山门回去,而是直接翻后山。
  天色尚早,因为天气回暖,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聚成溪流潺潺而下,树木都吐了真丝,翠绿得逼眼。
  从来近路多崎岖若非李群带着沈菊年一人不但上不去,更可能在这山林中迷失。
  走到半山腰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淙淙水声,沈菊年讶异道:“审言,这里可有瀑布?”
  李群含笑点头,“前方不远处有个寒潭,小时师兄常来此处修习。”看了看山下的高度,估计沈菊年的轻功修为尚浅,便道“这里你上不去,我带你。”说着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微一用力,身子一提,便跃到两丈多高的巨石之上。
  沈菊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揪住他的衣襟,心脏狂跳,感觉到脚下落到实地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去,却又是一怔。
  方才被岩石缝中横生的枝桠档住了视线,此时站在高处才豁然开朗。
  山头一块奇石如龙头状,龙口所在,银白瀑布飞流而下,直落深色寒潭,激起万千雪白的浪花。沈菊年看得分明,那寒潭底下似乎是一整块的黑色岩石,仿佛是天然凿成,在如此在如此幽深之处竟藏了这般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下去吧。”李群提醒她一句,沈菊年这回有了准备,小心攀住了李群的肩膀。
  这里真美。“沈菊年由衷的感叹着,睁大了眼睛四处望,浑然未觉自己的手落入李群掌中。
  “门中弟子,凡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会被带来这里进修。”李群思及往事,嘴角微扬,“大师兄忙着门中事务,二师兄不在,多是三师兄带着我们。”李群嘴角噙着丝笑意,引着沈菊年到一个树丛掩映的角落。“三师兄为人不厚道,常常是把人仍在瀑布下,他却一旁幸灾乐祸地喝酒睡觉,门中弟子多有不忿,便私下里咒骂他。”
  拨开树丛,便看到错乱纠结的几行字。
  “三师伯,我恨你!”——入石三分,果然刻骨铭心。
  “今日被淹七次,谨以此记。”——好强的怨念……
  “若能与师妹一起修习吾愿被淹十七次……”——居心不良!
  “清水出芙蓉,美女妖且闲。”——云都的少年们多么寂寞啊……
  沈菊年默默地沉默了,缓缓抬起头看向李群。“你可也在上面?”
  不要告诉她“清水出芙蓉”之类的留言出自他的手笔。
  李群干咳一声,笑道:“自然没有。”
  他怎么会做这种背后发牢骚的事呢?他从不记仇,想来有仇当场就报了。当时清央在岸上笑的不怀好意,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清央也踹进了黑龙潭。
  云都的少年们,都不好惹啊!
  当时年少轻狂,做事但凭喜恶,何曾想过后果如何原以为天下万事都如这黑龙潭一般澄澈无二,入世之后方知自己错的天真。
  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何处是彼岸。
  金陵夜色深沉,张开的黑幕覆压了十里富贵荣华,若没有那盏等着自己归来的明灯,他又如何能继续下去?
  李审言的心是冷的,菊年只有你能温暖我。
  缓缓收紧了手,握紧了掌心的柔荑。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他能够吗?
  寒潭的水溅到身上,水汽弥漫周围浮着淡淡白雾,感觉到沈菊年身上传来的寒意,李群如来时一般,揽着她飞向另一侧的巨石。这三面巨石围住山壁,将寒潭隔绝开来,非有绝顶轻功难以入内。翻过这巨石,在过去便是思过崖了。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到处都有他成长的痕迹。
  垂髫稚子,冷傲少年,在他的回忆中,她仿佛一路经历了他的成长。本以为已经了解他了,这时才知,原来还不够。
  沈菊年偷偷望着他的侧脸,风刀霜剑雕刻而成的冷厉容颜,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柔和的曲线。
  他指着石壁上的诗句与她看。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沈菊年心中一动。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审言他,要辞官!
  云都卷 萧太后1 —一入宫门深似海
  笔尖在空中停驻了很久,一滴浓墨滴下浅浅晕开了一墨丹青……
  萧娉婷在纸上写下:
  灯如豆,风满袖
  黄粱一梦三生过
  始觉——笔尖微顿
  ——一生凉出透。
  瑾兰不知道为什么权倾天下的萧太后会写下这样荒凉的字句,虽然她不懂诗词,却也知道从字句上看出了一片旷野的荒凉。
  怎样一个“凉出透”呢?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她的画。画上是一池的月色苍凉,一轮明月幽幽照着,照不亮回廊深深,寂寞如春草疯长,掩住了半池波动的碧水。
  画中只有一人背坐着,却仿佛还有一个身影,藏在纤柔的树影之后,思念沉沉没入水中,一句相思不能说……
  —————
  认命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祝悠说,命在掌中,可是我凑近了看,烛泪落在掌心,宛如最后的泪,灼痛到了心底,我却不能陪他一起痛哭。
  我看不清命,从来都是如此。
  我转头看向昀儿。
  昀儿的眉眼依稀有他的影子,浓浓的,是化不开的温柔。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有这样细致的眉眼。
  我愕然发现,我竟连一张他的画像都没有,连回忆都开始慢慢褪色,我还能记住他多久呢?
  我只有慢慢回忆我的生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忘记。
  那一天,车辇缓缓驶进宫门,碾碎了一地碎金,初春的花俏生生地开在枝头,没有花团锦簇的热闹,反而衬出了一丝凉意。
  皇帝的封赏本在我的意料之中,四哥的殷殷嘱托犹在耳边,这家中,到底只有他是真心念着我的。我住的地方名唤长信宫,宫中除了我并无旁人,因为是新皇初登大宝,后宫人员清洗了一番,看着倒有些寂寥。
  我身边带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红袖,一个是香宝。红袖心思细密沉稳,香宝性子稍辣,但娘亲说有些事交由她办最合适不过,我没有多说什么,都按着他们的安排做了。
  萧家财大势大,加上皇帝的封赏,宫中诸人皆不感怠慢我。
  康明月住在长明宫,今次的秀女以我们二人最为出众。我自然不会认为紧紧是姿色之故。我们的身份同其他人比起来更为复杂。
  康佳楠如今是我的四嫂,对于这个曾经有可能成为我七婶的人,我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康明月更是。她太完美了。完美的有点假,她握着我的手殷殷切切的唤我妹妹,她心里未必把我当姐妹,我也一样。
  但我总是羡慕她的,羡慕她的认命,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后妃的训练,因此宫中一切,她极为熟稔,上下打点,左右逢源,便是那个泼辣的容妃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初时我不以为意,冷眼看着,容妃既被她收买自然把箭头都指向了我。
  可笑,除去了我,难道容妃会有好日子过?
  北方大灾,南方又有水患,皇帝国务繁忙,多日没有踏足后宫,容妃耐不住寂寞,捧了汤硬闯书房,被罚了禁足,让后宫其他姐妹看了一场笑话。
  我却想起菊年和先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但每想起他们心上变像被刀子剜了一个口子似的,疼的鲜血直流。
  我常常坐在长信宫外的秋千架上看着高高的围墙,朱红色,象征着不可逾越的高贵,那种高,铺天盖地而来,压在心口上,让人呼吸困难。
  祝悠进宫给我请了两次平安脉,开了几帖药,说了一番话。
  我蓦的想起侍寝之事,一阵害怕,便哀求他开药,让我避过这一劫。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笑了一下,他说:“如果你只是不想侍寝,那你依然是在逃避,走到这一步,你已经逃不了了。”
  皇帝已经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我逃不了了。
  那一天,我在秋千架上睡着了,梦里依稀回到了萧府,我的十二岁,有菊年,有先生。
  秋风又起,文心斋外的树,又该落了一地的叶,菊年执这扫帚,一下一下扫着,沙……沙……
  先生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远不近,一抬眼,便能看到文心斋外的风拂过他颊边的发,勾起了一丝轻轻柔柔的旖旎……
  我恍惚睁开了眼睛,被纳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回头看到刺眼的明黄。
  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在萧府,一次是在大殿之上。第二次没有看清他的脸,如今看来,他和当年并无差别。
  该来的总是要来,从最美的梦,到最残酷的现实,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距离。
  他是个伟岸的男子,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会有女子为他相思,而皇帝的身份让更多的女人为他疯狂,然而这种爱虽热烈却不再纯粹。
  少女时代,我也曾对未来的夫婿抱有幻象,但如今,所有的幻象被蹂躏成一地的凌乱,我只当自己死了,但对镜梳妆的时候,仍是忍不住一阵阵的恶心。
  我早该知道,容妃是坐不住的,原以为,只要我不行差踏错,别人也不能奈我何。可我仍是错了,原来这世上有一种罪,叫做“欲加之罪”。
  那日在御花园遇到了容妃,请安过后,她不依不饶的出口伤人,我静静听着发现自己已不是祝悠所说的“小火药桶”了,这样的谩骂也能忍下来,我默默在心里嘲笑自己。
  但香宝却忍不住,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脸色一变,知道容妃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香宝虽然没有反骂回去,也算不上顶嘴但是被容妃抓了就是过错,岂会让她轻易放过。当下被掌嘴三十。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往日家中各房虽闹,但也不至于伤及人命,而且各房长辈要着脸面,还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地做些下做的事。偏生容妃难以以常理度之,或许她和初蕊是同一种人,四哥说,愚蠢之人,伤人伤己。
  香宝因为一句“伶牙俐齿”,被她硬生生拔去了所有的牙齿,割去了舌头。
  我手脚冰凉,看着她一身的血。
  那天夜里,香宝死了。
  我病了一场,给我请脉的依旧是祝悠。
  “你以为容妃是依靠什么有恃无恐。”祝悠的指尖搭着我的脉,低声说,“容妃姓蓝,她的哥哥和郭雍一样,有战功在身。”
  我的心渐渐凉了。
  “得宠容易固宠难,你现在想要明哲保身已经不可能了。”
  我不喜欢祝悠,一直都是。
  四哥喜欢聪明人,因为和他们说话不费劲。
  我却不喜欢,因为往往有一种被透视的不适感。更何况祝悠这个人,总是一次次地逼着我面对。
  我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
  舅舅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尚书之位,他写信托人送来,要我揣摩圣意,透露给他。
  我突然就疑惑了,怎么自己小时候会崇拜他呢/
  从他决定送我进宫开始,我就不再拿他当自己的舅舅了。
  但是四哥说得对,我始终是姓萧,不能枉顾家族利益。
  我生病期间,康明月也得了宠幸,长明宫几乎被踏破门槛。皇上倚重康家,打压萧白两家的传言甚嚣尘上。与此同时先生被外放为三省总督,明着是升了官级,但为何此时外放?
  我想不透。朝廷和后宫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宫斗从来都只是宫斗而已。
  但我能做的,就只有争宠。
  我只需要在皇帝面前晃一眼,便能轻易勾起他的绮念。听有人说,华婕妤艳得浓烈,艳得哀伤,我暗自心惊,只怕被皇帝看出自己的心思。
  他却说,正是喜欢我这样的矛盾。
  我听人说起皇后,听说当年她也是这样一个艳丽明媚的女子,有着胡人女子的奔放和热情,被年轻的王爷从马上猎下,从此入了宫门,在不见笑颜。
  我看过皇后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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