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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柳絮落在心头,纷纷扰扰的,速度异常地缓慢。整个世界空寂,景物都变成了原始黑白的光影,只有抱着我,吻着我的人鲜明地呈现在眼前。他英挺的鼻子顶着我的鼻尖,那上面有细密的汗珠,遗落在我的脸上,我像只小猫一样被他包围在怀中,他伟岸的身躯,仿佛堡垒一样能阻挡外面所有的侵害。我惊讶于那种归属感,似乎我生来就为了寻找这样一个地方。
我竟然没有推开他。因为震惊于他脸上满满的柔情,震惊于他闭着眼睛时像少年一样颤抖的眼睫,震惊于他额头鼻尖密布的汗点。他也紧张么?还是因为太投入而卸掉了平时无坚不摧的盔甲?他像是最卑微的生灵在祈祷神的眷佑,像是嗷嗷待哺的雏鸟向往着飞翔。直到他放开我,我仍旧保持着大睁着眼睛的状态,呆呆地看着他。
“对不起……”他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嘴角,我的眉眼,眼中深蓝的大海已不复平静,有一股极珍贵的东西被他亲手毁去的懊恼。而后他迅速地起身离去,若不是唇上残留的温度,我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他没有告别,没有交代,就离开了无冶县。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前面,一时还有些恍惚。湛锋走过来,把河清剑举起来给我,“王说这把剑赐给大人。王还说冬日将至,大人要爱护身体。”
“他走了?”我明知故问。
“是,王说,大人公务繁重,就不再叨扰大人了。”
我低头看湛锋双手捧着的剑。河清剑与湛虏的海晏剑是一对,剑鞘上的花纹与海晏剑相反。河清海晏是王剑,正义之剑。我记得,它们可以先斩后奏。同时,握有这两把剑的大臣,除了君王,任何人都不得杀罚,姜卓……我伸手握住宝剑,转身向外跑去。
两处闲愁
城门外。
陆弘熠牵着马站在一旁,姜卓和夜朝夕正在说话。夜朝夕双手背在身后,松垮的袍服有水一样的流畅。姜卓淡淡地看着他,眼眸有掌控一切的傲然,我发现他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不像个君王。
夜朝夕扯了嘴角,目光投向远方,“我不爱做官。为了小土豆,没有办法。”
“小土豆?”姜卓重复了一遍,了然地笑,“她小时候确实有些胖。”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有这么公然地谈论别人的糗事的吗?
“我的心在青山秀水之中,宦海不适合我。人心难料,你是天生的王者,不得不涉这浑水,而我不想湿脚。何况昊天得一治国星,根本就不再需要夜朝夕。”夜朝夕说着,看向陆弘熠,陆弘熠此刻的表情异常地正经,终于有了三十岁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稳定。
姜卓点头,眼中是很纯粹的钦慕,“孤为王位所累,羡慕你恣意的人生。夜华名满天下,本也不该为庙堂束缚。若你是孤的治国星,应该也写不出《归田赋》这般的名篇。”
夜朝夕朗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洋洋洒洒,绵延数里而不绝。
姜卓笑着抱拳告辞,“如此,孤不再勉强于你。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再见,那时,必定与你痛饮。就此别过。”说完,他翻身上了马,陆弘熠也随着翻上马背,“夜夜,再见了。”
我抬脚迈出去,想叫住姜卓,却听夜朝夕说,“苍王,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你喜欢她吗?”夜朝夕逼近马下,直白地问道,“我要听实话,不是对后辈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情一样的喜欢。”
姜卓仿佛一愣,我即将暴露在他们的身形也迅速地收了回来。夜朝夕你在干吗啊?你在问什么?问姜卓喜欢谁?她?难道是说我吗?他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怎么可能喜欢我这样一个毛丫头!?太可笑了……
许久没听到姜卓的回答。我的心随着沉默的推移而越跳越快,我伸手拼命地拍着自己的心口,它却不听使唤地猛跳。为什么要在意?我很清楚答案的不是吗?他阅遍人间极色,他的心放在群山之巅,不会的,怎么可能会?
“喜欢。”十分坦白的口气。
徐风过耳,不远处的那两个字像银铃一样在耳畔响彻。四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的安静过,手心下狂乱的心跳像被这两个字安抚了一般,渐渐地沉睡去。我有些震惊,他说什么?
“孤不瞒你,也瞒不了你们。孤喜欢她,非常地喜欢。从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开始,就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存在心底。孤承认,这许多年,从未有人能如此轻易地掌控孤的情绪。可她不喜欢孤,她满心都是明皇,孤也清楚。所以,孤不想强求她,孤只能把她想要的,都尽量给她。”
夜朝夕又问,“若有一日,聂明烨全都想起来了,要寻她回去呢?你会放手吗?或者说,你舍得放开吗?”
姜卓顿了一顿说,“孤从来没有束缚过她,只要她想,孤就会成全她。”说着,他掉转马头,脸上的表情犹如天边的彩霞,“孤和你一样,只要她幸福快乐,她爱着谁,其实没有什么关系。”说完,他扬鞭,马蹄声渐渐地远去。
我呆愣在原地,还在拼命消化他刚刚说的话,他说什么?他说他喜欢我……那天的那个吻,浮上心头,我只觉得呼吸不畅。有脚步声移了过来,我猛一抬头,看见夜朝夕站在面前,低着头看我。
“师傅……”他不说话,只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而后缓缓地抬手抚上我的脸,“丫头,记得为师说过,你若是站在朝堂之上的话,这一身男装就脱不掉了,除非你赢得他的认可和他的爱。你都赢得了。”
“可是……”我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抓着腿侧的衣袍。
夜朝夕的嘴角有一抹极明了的笑容,他放开我,慢悠悠地向前走去,边走边说,“学堂的孩子们等急了,今天该教什么呢?啊,有句诗不错,是谁告诉我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下一句是什么来着?”他的声音和背影一起远去。
胡思乱想地回到屋中,我拿出了姜小鱼给我写的信。信写得相当客套,内容也不多,只最后有一句,“真儿异常地想念你,叶妃似乎察觉,有意向父王进言,想要撮合你们的婚事。”
我皱起眉头。虽然昊天的婚龄是十四岁,但是叶妃也不用这么急着把姜善真塞给我吧?她的女儿难道不能再等一两年,自己寻觅个如意郎君?
乱了,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可我实在没有心力解决这如同乱麻一样的私事,只能把自己投入到更忙碌的政务中去。
这一天,我跟几个老农人正在研究水利地图,王鹏在门口跪了下来,有些兴奋地大喊道,“大人,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我向他走去。
王鹏指着城门的方向大声地说,“从枫弥府来的铸造工人和木匠,总共好几百人,全部都进城了!”
“什么?真的吗!”我心中大喜,迅速带着县衙中的一行人向城门口跑去。
无冶的百姓全都聚集在城门口围观,看到我,纷纷地行礼。他们似乎还不能适应热闹,只是远远地站着,与枫弥府来的几百号人隔着很远,双方的态度都陌生疏离,场面有些尴尬。
我仔细地一看,发现来人和马匹都有长途奔波的劳累。有妇女和孩童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处打量。领头的两个匠人看到我,审视了我身上的官服,便走过来冲我跪了下来,齐声说道,“小的见过无冶县令大人。小的奉知府之令,率铸造工八十人,木匠一百一十人,一干家眷,特来协助无冶县兴建。”
我忙扶起他们,激动地说,“来的好啊,无冶县有了诸位,简直有如神助!枫弥府解了本县的燃眉之急!本县由衷地谢谢你们啊!”
匠人一愣,忙拜了拜说,“数日前,我们知府收到上谕,立刻征调全府的能工巧匠。我们在枫弥府的时候,一直关注着无冶县的百姓深受水灾的事情,这次能为这里的百姓尽点力,我们很高兴。”
我抓着他的手,刚要说话,他身后的一辆马车上,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嘟着嘴对身边的妇人说,“娘,这个地方好穷哦。”虽然她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女孩身边的妇人有些尴尬,慌忙地按住那个小女孩。可来的几百号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他们这些人里面必定有些不是心甘情愿地来到这个陌生而又贫穷的地方。孩子天真无知,却往往能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吐露出来。我想要安抚人群,一个身影却掠过我的身边,向那个小女孩走去。
是晴暖。这些日子,紧急从邻近的县购买粮食,县衙定时的发粮救济,虽然负责此事的夏夏和湛锋忙得日渐消瘦,但无冶的百姓人人都能吃饱饭了。晴暖的脸色越来越红润,也有了健康的轮廓,这让他越发地灵秀起来,像被晨光缓缓覆盖的翠微,有了一种渐渐苏醒而又惊人的美。
“采儿,怎么能乱说话,离家之前娘是怎么教你的?”妇人拼命地给小女孩使眼色,可小女孩固执得很,反而大声地说,“穷就是穷啊,跟枫弥府比起来,这里就像小水沟一样!”
站在我身后的无冶百姓起了骚动,连夏夏都有些生气,我抬手制止了她。
应人杰附到我耳边说,“大人放心,晴暖这孩子,在学堂很有女孩儿缘,夜先生那样的人,也直夸他。”'网罗电子书:。WRbook。'
我点了点头,只见晴暖走到马车旁边,俯身向小女孩伸出手。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但他的气质却不输给我在王都看到的那些富家公子。小女孩儿马上红了脸,呆呆地看着他,犹豫地把小手伸出去,放在了晴暖的掌心里。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们,无论是枫弥府的人,还是无冶的百姓,晴暖和女孩的手就像桥梁一样,构架在两边人的心上。
晴暖笑着对女孩身边的妇人点头,妇人连忙往后挪了些,让小女孩能够爬向晴暖。晴暖虽然不算高,但十三岁的个头,抱起小女孩还是有余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晴暖的声音有花开一样的韵律。
小女孩有些害羞地说,“我叫越采儿,今年五岁。”
她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我,聂明烨抱着我的时候,表情比晴暖的更温柔,更疼爱……心中一阵剧痛,我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被夏夏和应人杰扶住。“公子……”夏夏紧紧地捏着我的手,我黯然地摇了摇头,她眼中的泪水迅速地落到我的手背上。我知道这几日夏夏也是强忍着,她看着我一路走过来,把我当做亲妹妹一样,我所遭受的疼痛,她也感同身受。
“湛锋!”我向一旁的湛锋招了招手,湛锋担心地看了夏夏两眼,走到我面前,“大人。”
“你把夏夏先带回去,替我好好安抚她。她这几天怪累的,劳烦你多担待些。”
“大人不要这么说。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湛锋伸手想要拉住夏夏,夏夏瞪了他一眼,给我行了个礼就迅速地离去。湛锋愣在那儿,脸上是捉摸不透的表情。我不解地看向应人杰,应人杰笑着说,“大人有所不知,那天发粮的时候,夏夏因为太累,险些昏倒。提辖大人情急之下抱了她,刚好被从学堂下课的夜先生看见……”
“怎么,人杰,你也知道……”
应人杰点头,“夏夏看夜先生的眼神,与旁的人不一样。只是夜先生那样的人,注定要苦了夏夏了。大人,夜先生只有看你的时候,目光是不同的。还有苍王陛下,他的目光和明皇陛下的一样。”
我大惊,这个应人杰,居然有如此透彻的观察力。在她刚硬的外表下,深藏着如此细腻的心。
晴暖的声音传了过来,“采儿知道很多年前的枫弥府是什么样的吗?”
越采儿摇头,好奇地看着晴暖。
“很多以前,枫弥府只是一片荒地呢,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户零零散散的人家,没有城墙,没有街道,没有绿草,还不如现在的无冶呢。”
“怎么会!”越采儿叫了起来,一脸不相信。
晴暖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不会?采儿的家乡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是通过采儿的爷爷,采儿的爹爹几代人的辛苦努力。只要我们相信,就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晴暖笑着看向我,低头对怀里的越采儿说,“看到那边那个穿官服的哥哥没有?”
“恩!”越采儿看了我一眼,眼光还是牢牢地锁着晴暖。
“不久的将来,他会把这里变得跟你的家乡一样富裕繁荣呢。”
“真的吗?我相信哥哥!”越采儿抱住了晴暖,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欣慰的笑意。
晴暖闭着眼睛笑,那比春光还要明媚的笑容,抚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是呢,哥哥会跟你一起看见,这里经过大家共同的努力,会变得跟你的家乡一样美好。”
我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晴暖,我感激地朝他看去,他睁开眼睛,竟低下头,不敢直视我。怎么……我没时间多想,侧头喊王鹏。
“王鹏,调动衙门所有的人力,务必把所有的师傅和家眷都妥当地安排好。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