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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出发了,就在今夜,两辆军用汽车为了避开日军的特务,趁着夜色悄然上路了。
这是一个值得永远记住的日子,也是一段非常艰辛的路程,按照政府的计划,原本是打算从重庆乘军机直飞昆明,但又考虑到日军空军早已对重庆虎视眈眈,势必会严密监视重庆方面的动向,如有发现这边有飞机升空,必定会出动空军拦截攻击,所以才决定走陆路。
寂寥的夜色,黑得让人喘不过气,绵延的山峦,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一道道美丽而又深沉的曲线。军车在曲折的蜿蜒的山路上曲折前行,车厢里的人不仅难以入睡,有时候颠簸太厉害,一不小心就滑到了车厢地板上。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离火炉重庆越来越远,温度开始下降,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车厢里的人挤得满满的,像土里密密麻麻的庄稼,空气又不那么畅通,随着鼾声此起彼伏,沈航刚眯缝了一会儿,但马上又被惊醒。他坐在车厢尾部位置,此时悄悄掀开挂在车厢后的油布,透视着迷茫的夜色,一阵冷风吹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为了不暴露目标,汽车熄灯前行,速度非常慢。
沈航一直盯着后面汽车黑色的影子,渐渐感觉汽车怎么像波浪一样,时而起起落落,开始有点头晕的感觉。
“喂,怎么不睡会儿?是不是快要被簸晕了?”黄庭皖悄悄爬到他身边,也探出头去嗅了一口新鲜空气,舒服地叹息道:“这可比呆在火炉子里舒服多了。”
沈航忙把帘子放下,低声说道:“小声点,卢少校吩咐不能掀起帘子,我们目标太大,小心别暴露了。”
“暴啥子目标呢,露饺子馅还差不多,难道要我们在车厢里闷死不成?你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外面黑漆麻乌的,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就是遇到鬼也不会遇到鬼子兵。”黄庭皖嘿嘿笑着说道,沈航想想也是,于是松开手,不再阻拦他看风景。
两人一起趴在车厢后面,看着紧跟在后面不停颠簸的车,感觉自己像在汪洋中来回飘荡。
“兄弟,问你件事。”黄庭皖响起低沉的声音。
“问吧。”
“我听卢少校说,你们沈家可是名门之后,祖上曾经出过名将,我还真想了解你们沈家祖上到底出过什么大英雄,正好闲来无事,讲来听听吧。”
沈航笑道:“什么名门之后,我打从娘胎里出来,唯一的记忆就只有战争,只听父亲和母亲偶尔提起过我们沈家的一些旧事,唉,不过那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不值得再提起了,不说也罢。”
“说来听听吧,反正没事,就当打发时间也好。”
沈航拗不过他,只得简单地讲了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情,黄庭皖听着,却连连感慨道:“原来你们沈家在北平还真是名门望族啊,那你爹当年要是不送你去英国,你不是一直在家当你小少爷了。”
“小少爷?”沈航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那些美好时光,禁不住黯然神伤,悲切地叹息道,“日本人进了北平,大家连命都难保,我怎么还能做少爷?现在沈家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能从此以后就败落在我这一代了,家没了,如果国家也亡了,我们今后还可以去哪里?”
黄庭皖不再言语,担心触及对方更深的伤口,慢慢缩回了脑袋。
“你呢?也说说自己吧,相见这么久,我对你的事可一点都不了解。”
“我?”黄庭皖摇了摇头,“嘿嘿,我好像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我不像你出生在大城市,从小在山嘎嘎长大,家境贫寒,祖上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世代都是农民,直到我这一代,才出了个我这个半吊子军人,这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成气候呢!”
一席话说得沈航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不敢放肆地笑,只得压制住自己的情感,低声说道:“我看你这个半吊子军人很有前途呢,将来归国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你们黄家就要从你这一代开始显赫了。”
“显赫个屁,说不定哪天鬼子一颗炸弹丢在我身边,我们黄家从此以后就要绝后了,还光宗耀祖呢!”
“哈哈……你小子就没句好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感觉无话不说,就连平时不怎么多言的沈航,偶尔也会飙出几句骂人的话,完全就淹没了他在英国磨成的绅士风度。
“我看你说话时很文雅,是不是英国人都这样说话?”黄庭皖又问道。
沈航笑道:“英国是一个崇尚绅士风度的国度,在那里,英国人,尤其是英国男人,一个个都非常有礼貌,尤其是男人对女人,非常温柔和体贴,不像中国,女人的地位是无法跟男人相提并论的。”
黄庭皖沉默了很久都没言语,沈航忙说道:“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不好意思,我其实不是说中国人怎么了,只是……”
“你没说错什么,这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了,不过现在可好多了,随着五四运动的发起,中国女性的地位已经逐步提高,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女人会真正实现跟男人一样平起平坐。”黄庭皖低声说道,“我是在想啊,那英国到底是什么样子。”
“哈哈,那里的城市确实很美丽,比如伦敦,那是一个梦幻般的城市,我想你去到那里,一定会爱上它的。”
“但是我一定会回来,再美丽也是别人的,等赶走小鬼子,我们的家乡也会很美丽。”黄庭皖感叹道,“如果没有战争,我想你的家乡北平也不会比伦敦差,在很久以前,北平可是全世界人们向往的地方。”
沈航被这话说得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说得对,等打完战,我们的国家也一定会建得很美丽。”
夜色渐渐深去,没开车灯的汽车行驶在如此安静凉爽的夜晚,虽然速度慢了不少,但也图个安宁,一夜无事。
不过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开,汽车突然一个紧急刹车停下了,车厢里的人随着惯性往后一倒,顿时都被惊醒了,大眼瞪小眼,纷纷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哎哟,我的头……谁踩我的脚,奶奶的……”一个痛苦的声音叫起来。
卢东阁悄悄掀起帘子,当看见不远处几个握枪的人影时,顿时一惊,忙缩回了脑袋,但马上又偷看了一眼,这才回头对大伙儿说道:“有几个拿枪的家伙正往这边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人,请大家做好战斗准备。”
“准备?准备送死吗?”
“临走前大伙儿连枪都不让带,难道要我们赤身肉搏?”车上只有两挺重机枪,也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不是说这条线非常安全吗?怎么也会遇到鬼子?”
原来,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事先是经过精心选择的,鬼子在这条线附近没有布防重兵力,但现在怎么又会遇到拿枪的?是日本人吗?每个人心里有充满了疑问。
“那些家伙不是鬼子,看样子倒像拦路打劫的土匪。”卢东阁依稀能从对方的穿着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暂时呆在车上不要动,我下去探探他们的虚实,要是不对劲,看我的手势见机行事。”
他说完就径直跳下了车,因为天色昏暗,只能看见对方是一个光头,却看不清正脸。但对方那些人一见卢东阁穿在身上的军装,眼中顿时掠过一道道紧张的光。光头盯着卢东阁的眼睛看了半天,这才冷声问道:“阁下是国军的人?”
卢东阁缓缓点了点头,接过话道:“兄弟好眼力,我们正是国民党混编大队,有重要军务在身,请问有何贵干?大家都是中国人,请借条道让我们通行吧。”
“借道?”光头摸着脑袋冷笑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这些兄弟已经饿了很久了,好不容易守到一块肥肉,岂能让你们轻易飞了?我看军爷也是爽快之人,既然你也说大家都是中国人,那么这样吧,我也来个痛快的,要借道可以,只要留下买路钱,这条道是朝天开的。”
“对不起,要钱没有,要人倒有不少。”卢东阁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岂能被这些乌合之众吓倒。但光头手下的几名弟兄此时迅速围住了卢东阁,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哈哈……没钱就留下命来,弟兄们,给我搜,看车上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住手!”卢东阁一声怒喝,尤如平地一声惊雷,“我看哪个不要命了,连国民政府的军车你也敢搜?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哟嗬,军爷,这里可是老子的地盘,听话的话老子可以放你活着回去,要不然的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再说了,连鬼子的军车老子也敢抢,国民党跟共产党老子更不放在眼里,别他妈耍嘴皮子了,弟兄们,干活。”光头一招手,两名手下便冲山去掀开了车厢后的油布,但面对机枪枪口,立即瞪着眼,纷纷举起枪往后退却了几步。
光头见此情景,也发现情势不妙,看了卢东阁一眼,见他满脸轻蔑地盯着自己,顿时怒喝道:“四儿,你他妈瞎眼了?车上他妈的装的是什么?”
“军……军队,大家伙啊!”
光头两眼一瞪,似乎不相信,迟疑了半晌,还是毛着胆子自己走了过去,但当他看清楚正对着他们的一挺重机枪,以及满车厢穿着国军军装的人,又见一双双正瞪着他的眼睛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退了回来。
“军……军爷,对不起,小的……有眼无珠,该打、该打。”光头匪首还算识相,开始时还以为车上装的是粮食什么的,但此时见车上果然装的是军队,心想假如动手的话,自己肯定会吃亏,于是开始套近乎,“军爷……不好意思,都是小的不识相,只想带着弟兄们赚口饭吃,不小心冒犯了,请过请过。”
卢东阁在心里冷冷一笑,猜中了对方的心思,却不急着走了,神情自若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你不是说连鬼子的车也敢抢,你当真抢过鬼子吗?”
“我……兄弟们都叫我张铁头……我那都是胡说八道,你看我就这么几个人,及杆破枪,怎么敢跟鬼子干?要真遇到鬼子,还不够鬼子塞牙的。”光头露出了满眼的怯意。
卢东阁缓缓点了点头,略微一沉吟,想了想才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这支队伍就是专打鬼子的,现在是国难当头,只要是中国人都有义务打鬼子。我看你也是条汉子,也是个聪明人,如果你真有心打鬼子,可以马上带着你的人去重庆投靠国军,我不惜当你的介绍人。”
“这个……”张铁头摸着光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怎么,不愿意?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咱们可都是中国人,抢劫中自家人可不是什么好活,要换作平日里不急着赶路的话,我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你们。”
“军……军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担心我这些弟兄平日里懒散惯了,如果真投靠了国军,恐怕是难以成气候啊,再说我就这么几号人,国军会看上咱们吗?国军那么多人,也不在乎我们这几个弟兄啊,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半吊子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能跟鬼子打?就是真打也就送死的份儿,那还不是顶着豆腐脑袋往刀尖上撞?”
卢东阁回头看了一眼等候在身后的汽车,没多少时间跟他罗嗦,回头说道:“我的时间很紧,今天暂时先这样吧,如果你想好了,想明白了,可以直接带着你的兄弟到重庆去,我现在给你开一封介绍信,你拿着信去找信上的人。”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靠在车上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交给光头,然后叮嘱道,“现在日本人在中国的土地上耀武扬威,作为一个中国人,希望你们从今以后不要再为难百姓,不要再打中国人的主意,要打就打鬼子,要抢也去抢鬼子,就是死也死得值得,这才是真正的爷们。”
“是、是,我听明白了,明白了!”光头忙不迭地点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连武器都没带的男人面前自惭形秽。
卢东阁回到了车上,留下光头和他的弟兄还在原地发愣。
层层山峦重重叠叠,烟雾缭绕,如仙境般飘渺无定。
“大哥,军爷给你写什么呢?你还当真想带着弟兄们投靠国军打鬼子?”一个手下猥琐地凑上来想问个明白。
“打鬼子?打你妈个头,都他妈送死的份儿,滚蛋!”光头怒骂了一声,盯着卢东阁的背影,双眉紧蹙,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
卢东阁一回到车上,其他人便纷纷笑开了,大家都亲眼目睹了他刚才跟土匪交锋的全过程。
“拿几块银元过去给他。”卢东阁吩咐前面的驾驶兵,驾驶兵受命把银元交给张铁头时,张铁头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