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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桥中间的右栏杆边,如果再往右一步,就开到冰河里去了。
原来,桥上正在施工,一堆高高的干沙土,占据了右边大半个桥面。在左边小半个桥面上,仅有一条可供一辆汽车缓缓通过的窄路。如果白眼儿的车冲上了沙土堆,很可能会翻车,然后掉进冰河里去。
桥头其实立有“前方施工,单车慢行”的牌子,只是,白眼儿急着赶路,再加上疲劳驾驶,压根儿就没发现。
白眼儿从车上下来,满脸惊恐,站在地上的两头腿,不由自主地抖着,连路都快走不成了。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实际上比谁都怕掉进冰河里去。
“你想要老子的命啊!”白眼儿指着司机的鼻子,凶巴巴地骂。
高高瘦瘦,长得像长腿木偶一样的司机,早吓得脸色苍白,刚一下车,就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当他终于站起来时,屁股上却湿了一大片,一条裤腿也是湿的。你说怎么着?他居然被吓得尿了裤子!
一辆又一辆汽车,紧紧挨着,排着长队,缓缓从窄路上通过。停在一旁的白眼儿的车,根本就挤不进去。没办法,他们只好蹲在一边,看着别的车过桥。
就在等候过桥时,车厢里发生了骚动。
透过车厢的缝隙,几头站在靠近车厢边上的大公牛,清楚地看到了冰河,看到了冰河岸上的向阳处,有几蓬没被冰雪盖住的野草。
水和草的气息,伴着冰冷的风,扑面而来。
这时,剧烈的饥饿感、巨大的求生欲,像迎风的野火一样,疯狂烧灼着公牛们的心。于是,它们不顾一切地、拼尽全身的力气,用坚硬的牛角,疯狂地猛顶围在车厢周围的木栏,还用身体猛撞车厢板—— 。。
第一章 生死一线(3)
“咚!咚!咚!”
剧烈的顶撞声,惊动了白眼儿。很快,木棍挂着风声,伴着怒骂,雨点儿般落在公牛们身上。然而,身体的疼痛,刺激起它们惊人的力量,它们更加用力顶撞木栏和车厢板。其他的牛也骚动起来,整个车都在晃动。
“妈呀——”
随着瘦司机一声猫头鹰般刺耳的尖叫,木栏被顶断了,车厢板也被撞掉了,两头个头最大的公牛,冲下了车。可是,由于车离桥栏杆太近,这两头公牛没有跳到地面上,而是冲着冰封的河面,像两块巨石一样砸了下去。
“啪!”
“啪!”
随着两声巨响,它们重重砸在了冰面上,将冰面砸出了两个大窟窿。
一头黄色的公牛,整个身体都掉进了冰窟里,只有头还露在外面,但很快,它的头也消失在了冰窟里。
另一头黑色的公牛,虽然也掉进了冰窟里,却只是头、前胸和两头前腿掉了进去,大半个身体还在外面。尽管如此,它也没能从冰窟里抬起头来。
白眼儿看着这一幕,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快下河捞牛啊!”
回过神儿来的白眼儿,抓着一盘长麻绳,第一个朝桥头跑去。接着,剩下的几个人,还有在桥上施工的人,也纷纷朝桥头跑。
到了河边,白眼儿把麻绳的一头,拴在一棵柳树上,然后抱着麻绳盘,朝黑牛落水的地方猛跑。就在他快接近黑牛时,瘦司机尖着猫头鹰嗓门,哭丧似的喊:“大哥,快别跑了,冰面要——”
冰面塌了。
一股刺骨的寒冷,顺着右腿,触电般传遍了白眼儿全身。
“啊!”白眼儿惊叫着,想把右腿从水里拉出来,可这样一来,全身的力量就落在了左腿上。于是,左脚的冰面下,发出了又一声惊心的脆响——
“咔嚓!”
吓得白眼儿一动也不敢动。
“趴下,快趴下!”
瘦司机的嗓门尖得刺耳,像铁铲划过铁锅底。
白眼儿赶紧慢慢趴下,他那趴着的姿式,活像一只全身长满毒疙瘩的大蟾蜍。不过,即便是蟾蜍,也比他好看。蟾蜍趴着的时候,会骄傲地抬着头,白眼儿干脆把脸、嘴巴、鼻子,全都紧紧贴在了冰面上。
“爬过来,慢慢爬……爬!爬!爬!”
看到白眼儿的狼狈样,河岸上的人,都在这样喊。
爬着爬着,不知道为什么,白眼儿停下来了。
“爬呀,快爬呀!”
河岸上的人还在喊。有几个人喊得手舞足蹈,似乎正在爬的是自己。
“等……等……”
白眼儿一边轻轻轻轻轻轻地说,一边慢慢慢慢慢地转回身,稍稍抬起头来,看着冰窟里的黑牛。然后,他麻利地抓起麻绳的一头,迅速打成一个活套,又把活套在空中甩了几个圈,对准黑牛翘起的一条后腿,用力扔过去。
绳套像长了眼睛,准确套住了牛腿。
可是,因为白眼儿扔绳套时太用力,结果,他身下的冰面“哗啦”一声,又塌了下去,白眼儿一下子掉进了冰水里。
“啊!”
河岸上的人们,不由得发出惊呼,瘦司机吓得捂住了眼睛。
不过很快,白眼儿就被拉到了岸上。
“大哥,快喝口酒!”
有人给脸色乌青的白眼儿,递过来一瓶高度白酒。
白眼儿一把抓过酒瓶,一抑脖,“咕咚咕咚”喝下去大半瓶。
有了大半瓶酒压惊,白眼儿又缓过来一点儿劲,冲着递酒给他的人喊:“快把牛拉上来,那可是钱呀!”
等黑牛被拉上岸,再像死尸一样扔到车厢里时,妈妈牛看见,黑牛的两头前腿、一条后腿断了。前腿像是落在冰面上摔断的,后腿则像是被麻绳扯断的。这时候,黑牛还没有死,鼻子还在顽强抽动着,冒着细细的热气。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生死一线(4)
妈妈牛的眼泪流了下来。
天完全黑下来时,白眼儿的汽车才终于过了桥,全速朝灯火辉煌的城市开去。在闯了三次红灯,过了四个绿灯之后,汽车七拐八绕开进了巷子深处,巷子尽头是一个有两扇大铁门的院子。
车刚一进院子,妈妈牛就听到了一阵疯狂的狗叫声,接着,听到了铁链被扯得哗啦哗啦响的声音。这阵狗叫声,和乡下的狗叫声不一样,它十分低沉、粗重,和野兽愤怒时的狂吼声差不多。那是一对比小牛犊招福个头还大的狼犬,一雄一雌,脖子上拴着指头粗的铁链,铁链仿佛随时都会被扯断。
就在这种极其恐怖的气氛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冲进了妈妈牛的鼻孔。一种更加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猛地袭上了妈妈牛心头,心一下子紧了!
“这是什么地方?”妈妈牛问自己,“怎么像来到了地狱?”
刚停车,白眼儿就像兔子一般,蹦跳着蹿进升着炉火的屋子。其他的人,包括瘦司机在内,打开了车厢门,又斜放了一块铁板,把妈妈牛们赶了下来,赶进了一个露天的牛棚。说是牛棚,其实也并不准确。
为什么?如果真是牛棚,那么,在冬天里,它至少有墙围、有屋顶,哪怕是泥巴墙、秸秆顶;里面至少该有食料槽,地上铺有秸秆或稻草。
可是,眼前的这个牛棚,除了地上堆积的一层结成了冰的稀牛粪,什么都没有。即便有食槽,又能怎么样呢?妈妈牛们的上下颌,还被铁钉牢牢拧着,想张嘴也张不开。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没有食槽。
不少牛不是走进牛棚的,而是被人拖进牛棚的,它们不是断了前腿,就是断了后腿,有的前后四条腿都断了。更有一些牛,虽然走进了牛棚,但每走一步,身体都会剧烈颤抖,因为它们的蹄子折断脱落了,所以,它们不是用蹄子,而是用曾长着蹄子的、带血的骨头,一步步艰难走路的。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冷,两头狼犬在叫了好长一段时间后,这会儿也喘着粗气,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到炉火通红的屋子里去了,很快,从屋子里传来了粗野的划拳声,也夹杂着吵闹声——
“哥俩好啊!”
“五魁手啊!”
“四季财啊!”
每次外出买牛回来,白眼儿他们都要斗酒。这天,因为弄丢了一头牛,又差点儿冻死在河里,白眼儿的情绪很恶劣,斗酒斗得更野蛮。瘦司机老是输酒,喝得早已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可白眼儿还非要他喝。
“你这个尿裤子的孬种!”白眼儿在骂,“不喝,就把你拉出去,宰了喂狗!”
“大哥,饶了我吧。”瘦司机的嗓门,早就尖得不像猫头鹰,而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耗子了,求饶声就像“吱吱吱”地叫。
“喝—不—了?”白眼儿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恶狠狠的,每一个字吐出来时,都像闷响的爆竹声,“我—喂—你!”
没过多久,瘦司机出现在屋门口,两头腿不停地划圈儿。
划着圈儿,划着圈儿,瘦司机的一只脚跘在了门槛上,“扑通”一声,他像装了大半袋粮食的布口袋,歪歪扭扭摔出了屋门,“哇”地吐了出来。
酒臭扑面而来,妈妈牛很是恶心。
可是,让妈妈牛感到恶心的东西,两头狼犬却当成了美味佳肴。它们死命挣着铁链,伸出长长的舌头,舔着瘦司机吐出来的东西。在争舔秽物时,它们还凶狠地呲着可怕的牙,对彼此发出低沉的、极具威胁性的“呜呜”声。
第一章 生死一线(5)
瘦司机刚摔出屋门不一会儿,又有一个人摔了出来。这一回,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瘦司机身上,也把吃的东西全喷了出来。
两头狼犬又猛扑上去,争抢地上的秽物吃。
然而,尽管冻了一天,饿了一天,渴了一天,又颠簸了一天,这时候的妈妈牛,却什么草都没吃,什么水都没喝。
在血腥伴着酒臭的污浊空气中,妈妈牛无比疲惫地卧在了地上。准确地说,她不是卧在土地上,而是卧在了冰上,那就是由稀牛粪结成的冰。
接下来的一夜,妈妈牛不知道是怎么挨过去的。一开始,她想看着月亮睡,可天上没有月亮;后来,她想看着星星睡,可天上也没有星星。
半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回到了家里。
在家里,钢蛋和铁蛋兄弟俩,争着捧给她掺了麦麸的、铡得细细的麦草吃,铁蛋还提给她满满一桶泔水喝。就在她喝泔水时,小牛犊招福起劲儿顶着*吃奶。有一次,招福顶得实在太有劲儿,妈妈牛被香甜的泔水呛了。
妈妈牛被呛醒了。
醒来后,温馨的家一下子消失了,钢蛋、铁蛋、招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妈妈牛的周围,依然是铁一样的黑暗,冰一样的寒冷,胃里是火烙一样的疼。
这时,黎明刚刚到来。
突然,白眼儿喝酒的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谁狠狠在踢搪瓷脸盆。接着,白眼儿狼嚎一般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死猪,都起来,干活了!”
随着白眼儿的这声嚎,屋子里和院子里,刹时间亮了起来,亮得比夏天的中午还要刺眼。五六个小西瓜大小的灯泡,每一个都射出刺眼的白光。
很快,白眼儿就从屋里出来了。
接着,更多的人像变戏法似的,从那间大屋子里陆续走出来了,他们见了白眼儿,都点头哈腰地叫——
“大哥好!”
“干活去!”
白眼儿翻翻白眼儿,呲着大金牙,硬硬地扔出话来。
“是下田耕地吗?”妈妈牛想。
那群人走进了牛棚,有人手里拿着粗木棍。
“起来,都起来!”拿着木棍的人,抡起木棍,就朝躺着的牛打,嘴里还骂道,“老子都起床了,你们还躺着享福!”
被打到的牛,只要还能站起来,就挣扎着站了起来。妈妈牛第一个站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挨打。在木棍还没落到身上时,她就已经站了起来。
然而,包括那头掉进冰河里的黑牛在内,还是有六七头牛,无论怎样打,都没站起来。白眼儿看了看所有的牛,朝地上吐了一口黑色的粘痰,用脚尖狠狠踩了踩,对抡木棍的几个人说:“先把半死不活的,弄出去收拾了!”
“好嘞!”
他们答应着,朝躺在地上的牛走去。接着,又有拿着绳的人,走到这几头牛面前。他们麻利地拴住牛腿,喊着“一二三”的号子,拖着它们走出了牛棚。
看着这些,妈妈牛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在牛棚外面的空地上,有七八排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面挂满了长长的、粗大的尖铁钩。在灯光的照射下,尖铁钩寒光闪闪。
紧挨着铁架子,是一口水井,井边有两个大冬瓜似的铁家伙。就像冬瓜秧一样,铁家伙上面接了十几个黑色的胶皮水管,每条水管都有人的胳膊粗。
六七头牛,很快被拉到了井边。
“难道,他们要给这几头牛喝水?”妈妈牛想。
“把活儿干漂亮点儿!”
白眼儿吐着烟圈,用手指着那些胶皮水管,对拉牛的人说。
“放心吧,大哥,我们的手艺,你还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