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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名义上的堂兄,又非大奸大恶,吃了教训改过自新,想要自谋生路,张歆怎会不支持?同意借给他本钱,告诉他酒楼用得多的几种山货的大约行情,建议他先做些调查,学会鉴别分等,又承诺只要他购来的山货物美,就优先按市场价格买他的,还可以帮他介绍其他买主,又介绍他认识范家的管家。
最后,张歆说:“谋定而后动。依我说,阿祥哥先预备起来,多看看问问,有个详细筹划再做起来不迟。嫂子也快生了。请阿祥哥怎么也等嫂子出了月子再进山。”
阿祥在家,对她的态度又变了,阿祥媳妇委委屈屈地,倒也老实收敛了不少,撒娇耍赖无用,也不敢偷懒了。可万一阿祥不在家了,大姆还得回去伺候生产坐月子,那女人还不知会不会又变回去,把大姆当免费保姆使唤。
阿祥知道自家的事,连忙应了。既然要做,就要做成做好,争口气。生意开始前,他也确实有很多要学要筹划。
白天,这个那个事,顾不上想儿子,倒也不怎么担心。夜里,躺在床上,感觉不到那个小小的身体的存在,就有些心慌,经不住地担心。怕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怕他生病,怕他受伤,怕他睡不好觉,怕他想妈妈哭,怕他扰得亲戚家不安生。
好容易睡着,弄不好还要做恶梦,心悸地醒来。
这,莫非就是空巢症状?到头来,不是小强更离不开她,而是她更离不开小强。
搬着手指算他们走了几天,突然想到大姆压根没说去几天,几时回来,张歆不由颓然。也不知儿子现下到底在哪儿。
很突然地,陈林氏带着阿福回来了,坐船回来的,样子很狼狈,行李都没了,两眼红肿,满脸泪痕。
张歆没见到小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出什么事了?小强呢?”
陈林氏哇地哭了出来:“阿妹,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小强。小强他,被倭寇劫走了。”
张歆眼前一黑,腿一软,向后栽去。
张歆没有晕倒。她不能晕,儿子还等着她去救。
“大姆,你慢慢说,是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了,我才好想法子。”
陈林氏止住悲声,慢慢讲述。
小强学工匠儿子说话,对程启叫爹。陈林氏原以为孩子小,一时不懂,胡闹。不想程启离开半年多回来,小强见到他还是喊爹,被阿兴听见了。陈林氏把事情压了下去,不愿张歆知道,怕影响她刚刚打开的局面,也觉得自己能教小强明白过来。
程启把侄女带来与小羊小强玩耍,又说起范家的婚礼。陈林氏尚没足够的时间对小强进行充分教育,保证他不再犯糊涂,很怕他下一次惊人一叫被程家亲戚或者下人听见,传扬开,对张歆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就决定以外甥婚礼做借口,先带小强离开泉州。
果然如张歆预料,小强小小年纪,已经走过很多地方,并不害怕陌生的环境,却离不开妈妈。
第一天,白天还好,入夜,小强就要回家,要找妈妈。虽然没有大哭大闹,却是抱着家里带去的绒布玩具,不声不响地流眼泪,哭累了才睡着。第二天开始,小强没了精神,张口说话就是问什么时候回家,对什么都没兴趣,谁来逗怎么逗都没用。夜里抱着绒布玩具躺下,一声不吭地瞪着眼发呆,流泪,直到睡着。
陈林氏很心疼,又不愿半途而废,根据经验,以为这么再熬两三天,他就会慢慢习惯妈妈不在的生活,又许诺说只要他能保证不再见人叫爹,记得管程启叫叔叔或者伯伯,就可以回家。
不知为什么,小强好像把接收器给关上了,对陈林氏的许诺无动于衷。
阿福也很担心,一直陪着小强说话,说到他上次去海滩玩沙子,捉螃蟹,捡贝壳,小强终于有了点反应,说了两句话。
陈林氏看到一点希望,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那个小渔村。小强果然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不爱说话不爱理人,却喜欢在海滩上挖沙子玩。陈林氏决定呆上几天,看看小强的情况,没想到——
第三天早上,阿福和小强,还有几个村里的孩子在海边玩。陈林氏怕小强口渴,走回侄女家取凉开水。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几个倭寇袭击了海滩,劫走了小强。村里有几个人看见,冲下去想救小强,倭寇已经上船跑了。
“大姆,你是说,那几个倭寇只劫走了小强?没有抢劫村子,也没有抓别的孩子?”
“是这样。村里人说,可能倭寇发现村子穷,没什么好抢的。小强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看着像是家里有钱的。倭寇绑了他,想叫我们家拿钱赎人。”
阿福插嘴说:“有个坏蛋抓住我,我咬他的胳膊,他哇哇叫着就松手了。那些人说话哇啦哇啦的,一点也听不懂。”
“你们怎么知道是倭寇?”
“他们说话很怪,孩子们都听不懂。内中那个头领模样的人,头发也很怪,村里有老人见过,说是倭人。”陈林氏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块木牌:“这是他们留下的,是不是告诉我们去哪里赎人?”
张歆接过来,看见一面写着“熊本”,另一面刻着徽章一样的图案。
程启听说陈林氏回来,不见了小强,急急忙忙地赶来:“阿姆,怎么回事?小强呢?”
张歆站起来,回答说:“小强被倭寇绑票了。我觉得这事与李元川有关系,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解救
程启不清楚张歆何以推断小渔村发生的绑架案会与李元川有关。既然已经断定李元川与倭人有很深的联系,这是他们认识的唯一能够帮忙找到那帮倭寇,解救小强的人。问题是,李元川行踪不定,程启与他交道不深,遇上就遇上了,遇不上还真不知去哪里找。也许,还得先去松江找李家打听。
没那么多时间!张歆马上否决这条路径,将那个木牌递过去:“这是那帮倭人留下的,你看可是线索?”
程启点点头:“就我所知,许多倭寇背后有各地诸侯支持。那些诸侯在打仗。倭寇也有帮派区别。约摸三十年前,江浙沿海势力最大的一股倭寇被称作‘熊本帮’,据说亦商亦盗,战无不胜,来去如风。后来,他们的首脑回去继承爵位,熊本帮的实力下降,被其他倭寇海盗打败了几次,收敛了不少。最近七八年,几乎没听说他们的消息。”
“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等于他们消失了。也许,是在设法漂白。”张歆沉吟着道,脑中浮现出一个白衣如雪,飘然若仙的身影。
程启将木牌收入怀中:“我们程氏在海上讨生活,族中有人专门负责收集刺探倭寇和海盗的情况。熊本帮存在已久,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最大不了,找到九州他们爵爷府上去,我也一定会把小强好好带回来。”
小强唤他爹,他可不能让孩子白叫,必须担起父亲的保卫责任。
“我和你一同去。”
“他们应该只是要钱,不会伤着孩子吧?要给他们多少钱才够呢?”
张歆和陈林氏同时开口,内容却是全然不同。
“阿姆莫担心。在海上,程氏还有点薄面,真要用钱,我先垫上,等接回小强,我们回头再计较。”回答完陈林氏,程启转而安抚张歆:“你放心,我一定找到小强,带他回来。这阵子海上天候不好,风大浪高,家里还有一堆事需要张罗,你还是留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他哪知道张歆表面平静,内里已是怒火滔天,直犯云霄。程启好言好语,换来张歆冷森怒视:“你是觉得女人都是无用的废物,只会添麻烦?还是嫌女人污秽,会带来霉运?”
“我,我,”程启那点沉着和气势霎时被打散,慌慌张张,摇头摆手,结结巴巴:“我没,没。我是怕你——”
张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你的船在不在港口?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程启不敢多说其他,定了定神,说出自己的计划:“我的船被人借去,下广州了。有位族兄,明早要过海去台湾。我预备搭他的船过去,先打听清楚熊本帮在哪里,再从族里借一条船找去。”
一听不是程启的船,张歆倒是不敢托大:“你们跑船的,真的有女人不许上船的规矩?”
“没那回事。我是怕你辛苦。”程启呐呐解释,想想母子连心,她留在家里只怕更难受,况且从李元川的事和今日可以看出,她感觉敏锐,遇事沉着,去了也是一股助力,就转了心思:“我去同族兄打招呼,回头叫程六来接你上船。”
程启匆匆去了。张歆命阿兴带阿福去交给顾嫂安顿,吩咐穗娘去帮她收拾一个包袱,拿上她和小强几天的换洗衣服,一些常备的药丸,自己在陈林氏身边蹲下,拉起她仍在颤抖的手,柔声安慰:“大姆不要担心,小强不会有危险。我和程大爷一起去,一定能把他平安带回来。等事情过去,再想起来,这也是不错的历练。”
陈林氏搂住她哭道:“大姆老了,分不清好歹,自作主张,害了你们。”
“大姆这番辛苦,都是为了我,为了小强,怎是害我?只是,这件事,大姆确实有些想偏了。程大爷疼爱小强,小强也与他亲近,这也是他二人的缘分。倘若程大爷愿意,我想让小强拜他做干爹。大姆你看可否?”
陈林氏愣了下,连连点头。对啊,认了干爹,叫爹被人听见,就没关系了。她被工匠当日那番话给绊住,总往阿妹改嫁上想,竟糊涂了!忘了可以有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白白害得小强吃这些苦头。
程启的族兄准备在夜间装船上船,天一亮就起锚。
掌灯后,程六来接张歆。程秀居然一同来了。
程秀这日回娘家,见程启匆匆回家通报需要出门一趟,得知张歆的儿子出事,特地过来,带来董氏的口信:“孩子要紧,请张奶奶不必挂记酒楼事务。”
也许董氏确实表了这个态,也许只是他们兄妹两个的好意,不论哪样,都足以让张歆感激不已。她此时镇静了一些,想起程启一番好心,不辞辛苦,自己心中着火,借机发飚,不但无礼,而且无理。换一个脾气涵养差点的,哪里还肯继续帮她?
也许就是因为程启好脾气,好涵养,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这人好欺负,不把他的善意和付出当回事了?这么着,她同程三老爷朱二之流烂人有什么区别?
程启对小强没有义务,却毫不犹豫地要去解救孩子。董氏冷淡严厉,却没有阻止儿子趟进这有危险的浑水。不管结果如何,这家人都是他们母子的恩人。
感激加上羞愧,张歆对着程秀,翻来覆去地说那几句感谢的话。
程秀抿嘴一笑,上前拉住张歆的手:“张姐姐太客气了。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有难相帮,原是好邻居该做的事。我有两个哥哥,却无亲姐姐,早听说姐姐这个人,很是钦佩,贸然唤声‘姐姐’,还请姐姐不要嫌我蠢笨。”
张歆觉得程秀说话太亲热了些,与印象大不相同,却是心乱如麻,无法细想,只好说“不敢。”
“我与姐姐一见如故,还有很多话说。来日方长,姐姐先去接了侄儿回来,我们慢慢再说。”
张歆确实想要快点踏上寻子的征途,早一点得到儿子的确切消息,又安慰陈林氏两句,吩咐阿玉和穗娘一切照旧,不要因此耽误什么,拥抱过担心得一塌糊涂,想哭又拼命忍住眼泪的小羊,上车,随程六而去。
程秀留下陪陈林氏等人说了会儿话,说到哪处神佛灵验,说好第二天去烧香许愿,又悄悄把小羊拉到一边,说了自己和娘家的住处:“你娘不在家,万一有什么事,记得派个人给我,或者我二哥,送个信。”
就如张歆猜测的那样,小强被绑架,与李元川有关。然而,他本人得知这事,比张歆还要晚。
中秋后,是他母亲忌日,李元川往松江去祭奠母亲,与小舅舅见过面,又同做生意的两位远方舅舅商量了一下今后的生意,回到岛上,处理完积压的事务,已是疲惫。
副手大田宗作打发其他人出去,笑眯眯地说:“主人,您应该准备一下,迎接客人。”
“什么客人。”
“张氏,您喜欢的女人。”
李元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大田宗作会知道张歆的存在和他的感情,不奇怪。大田宗作是跟随他父亲最久最忠诚的手下,对他忠心耿耿以外,还有点当作晚辈看待。这些年不再做打打杀杀的事情,关在这个岛上无所事事,最关心的就是他何时娶妻,何时能有嫡传的继承人。每次他外出回来,大田宗作都会把幸五郎叫去,询问他在外面的遭遇。大田宗作只是问问,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李元川猜想可能是奉了他父亲的指示,就没有管。
他对张歆与众不同,得知她就是泉州福寿阁的张氏,又多方打听。大田宗作一定是通过幸五郎知道了。
然而,张歆怎么会来这个海岛?这个被倭人占据了几十年的琉球岛屿?
“我让人把她的儿子请到岛上来了。”
李元川噌地站起身,居高临下,愤怒地指着大田宗作:“